宿 命

2012-08-01 08:18
北方作家 2012年3期
关键词:柳叶江河叶子

李 靖

那年叶子只有十七岁。

国庆时节的天气,虽然飘着几许秋意,但暖暖的阳光还是褪去了秋的清爽,显得依旧温暖。叶子是跟随担任评委的父亲来到了X市一所大学参加运动会的。

运动场上人山海,各种项目的参赛场上都围观着无数激情喝彩的人。叶子对篮球是个外行,但还是被拉拉队亢奋的喝彩声喧染了,充当到了这一行列。一场终了,她感到嗓子都要扯破了,转身挤出人群,跑到了卖冷饮的老太太的跟前。

接过雪糕,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一股凉气瞬间渗透了全身。她把手伸到了口袋,却怎么也摸不到钱了。翻遍到所有口袋却没翻出一分钱来。老太太有点不太高兴了,看着咬了一口的雪糕,叶子急得头上直冒汗。

“阿姨,我钱包丢了。”

“什么,哎呀,你看你这孩子,买东西怎么不先看看口袋呢?哎呀,每支雪糕就挣这么几分钱,你说这得卖多少个雪糕才能赚回来呀……”

叶子的脸红到了耳根处,头埋得很低,心里恨死了那个偷走他钱包的贼。

“给我一瓶汽水。”说话的是个男生。约有两米高的身材,活像一颗树一样罩在了叶子眼前,白色的背心显得肌肤更加黝黑,正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

“小姑娘,你这算怎么回事呢,没钱就别买,真是的。”老太太发起了牢骚。“噢,是这样,她的雪糕算我的好了。”说着,“大个子”将钱递给了老太太。叶子“嚯”地抬起头,撞到的是一张灿烂而俊朗的笑脸,她第一次感触到异性的眼睛竟会如此温柔、亲切。

叶子开始捕捉“大个子”的影子。他的球打得很棒,投球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他那将近两米的身高还真占了很大优势。

一连几天,叶子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大个子”,他白杨树一样挺拔的身材在她的眼中是那样完美,然而,她却不敢靠近。

比赛活动结束了。在颁奖台上,叶子又看到了那张笑脸。仪式结束后,叶子挤到了他跟前。

“谢谢你,上次还没有来得太给你说谢呢。”

“一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噢,那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柳叶,h市重点中学读高三,你呢?”

“我叫江河,就在这所学校,大一。”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给我写信吧,我想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叶子说着把早已准备好的地址递给了江河。

接过地址,江河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年的高考热潮掀起。填报志愿前柳叶犹豫了,她拿出了江河写给她的信,字迹飘逸,文笔也不错。叶子的脸变得绯红,她知道一颗初恋的种子已经在心中萌芽。于是她决定放弃最初的志愿,选择和江河相同的学校,并写信告诉了他。此时她正在等待江河的回音,她甚至想象到了江河看到信后欣喜的样子。

当她将这一决定告诉父亲时,得到的是极力地反对。他知道凭女儿的平时的成绩来看,考上重点大学难度不大,而且女儿一向都是一个积极向上、自命不凡的女孩子,怎么会甘心报考这种普通大学呢?

“爸,我怕我做不到。”

“这好像不是我女儿说的话。”

叶子的头埋得更低了,就在这时母亲喊她接电话。

“柳叶吗?我是江河。”

“江河,你怎么给我打电话,收到我的信了吗?”接到江河的电话,叶子喜形于色,这一切都撞在了父亲的眼睛里。

“柳叶,你怎么可以开这么大的玩笑呢?”

“怎么了?难道你不高兴?”

“以你的学习成绩和家庭教育,怎么可以报考这种普通大学呢?而且你并不喜欢这个专业。你寒窗苦读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胸无大志,选择自己不的喜欢的学校吗?人生能有几次这样的选择,你这样轻易地放弃,将会成为你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江河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

“叶子你知道吗,选择只有一次。”

“好了,江河,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啪”电话被柳叶挂断了。

父亲站在门口,看着正背对着他秉烛夜读的女儿,心情沉重地为她拉上了门。

柳叶终于考上了她曾向往的北京大学。

在柳叶的强调下,江河每周都会给她发一封信,她也会回复他,他们畅谈学习、政治、人生,他们的话从来都与爱情无关,却似乎又紧密相连。

每个假期他们总会匆匆地见上一面,然后各自回家。每当叶子去看他时,他总是即欣喜又惆怅,温情的眼睛里总会挂着一丝压抑不住的伤感。

“江河,你有事瞒着我。”聪敏的叶子觉察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

面对江河的一再否认,柳叶不好再追问下去,但她真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相见的日子总是美的,但也是短暂的。

终于有一天,叶子带着女孩子的羞涩向江河表白了。

时间就是那一霎那凝止了,只有车水马的渲泄声在深寥的黑夜做着回应。叶子沉醉的表情在江河惊悸、迷乱的失措中一滴滴褪去,就像秋天飘零的落叶。

“难道三年了一点都没有发觉吗?”柳叶不明白他怎么会有那么一处不可名状的表情。

江河只是愣愣地站着不说话。

“你不喜欢我?”柳叶的心口有把刀尖在轻轻地剥。

“我、我只当你是妹妹。”

“谁要做你的妹妹。”泪从那双痛苦、愤怒的大眼睛里涌了出来。

“我只要你告诉我,有没有喜欢过我?”

“叶子,我们都还小……”

“不要你来教训我,这些道理我懂,但不是所有的感觉都可以在理智的防线上囚禁下去的。告诉我!”

“没有”江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柳叶看到有一滴晶莹的东西从他的眼角挤了出来。

“你在撒谎,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江河没有看她的眼睛,他害怕那双眼睛会融化了自己刚刚组装起来的坚强。

“不敢看是吗?那就证明你在撒谎。”柳叶眼里灰黯的灯火闪了一下。

“我没有撒谎,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江河像一头野兽一相吼了起来,眼睛里燃烧着一团火焰,紧紧地盯着柳叶。他高大的身躯此时在柳叶面着显得恐怖与陌生。柳叶感到有那把刀尖已彻底扎进了她的胸口,她的心在滴血……

那个高大的身影从她眼前迈开了,愈迈愈远,消失了……

她恨他,恨得心口发痛。

信,在他们之间也断了纽带。

一年后,江河毕业了。

又过了一年,柳叶也毕业了。

分配前,她又忍不住想起了他。恨他,想他;想他,更恨他。男女之间的感情总是这样复杂交错,让人欲罢不能,痛苦不堪。

“本来他成绩不错,学校预备让他留校的,可他执意要回老家去,好像现在在一所县中学教书。”柳叶找到了江河的班主任。

叶子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热爱故土,还是逃避与她的再次纠葛。

带着疑问,拿着江河曾给她的地址,她来到了他的老家,一个经济并不发达的北方小县城,叩开了那扇酷似仿古的门。开门的个老太太,叶子一眼就认出这就是江河的母亲。

“您是江伯母吧?”

“你是?”

“我叫柳叶,是江河的朋友。”

老人热情地招呼柳叶进屋。

这是一个不很殷实却很洁净的小院。江河的父亲正在院子里摆花弄草,看到叶子进来也热情地打招呼。他们都是离退休的小学教师。为人师表的他们待人谦逊、热情,打消了柳叶刚开始的拘谨。

叶子一边喝着江母沏的茶,一边环顾着房子。突然她发现里屋的写字台旁坐着一个女人,齐耳的短发,好像埋头写着什么。

“这位是?”

“这是江河的妻子。”

“啪”叶子感到天璇地转,一瞬间人像棉花一样弹了起来,茶杯无情地从手中滑落,击起清脆的一声响。

里屋里的那个女人出来了。不是走出来的,她那近乎单薄而无助的身体是在另一种支撑物的协助下才得以完成的,那便是轮椅。她是一个残疾人!

她看上去并不年轻,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也不漂亮,脸上还有点点的斑痕。柳叶的心突然感到很痛,是一种震憾、惊悸、失望、愤怒交织起来的切肤之痛。如果江河的妻子是一位年轻、漂亮、健康的女人,柳叶也就认了,但眼前的这个病怏怏的女人,使她怎么也不能把她与江河用“夫妻”两个字联系起来,她用一种不能致信的眼神打量着轮椅上的她。

而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显得相当平静,对柳叶的到来并不惊讶,只是用女人特有的宽容与温柔微笑地回应着她。

“你就柳叶吧,我听江河提起过你。”女人的声音却很圆润。“我等了你很久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为什么?”柳叶希望所有的疑问都能在此时得到一个圆满又合理的解释。

她并没有直截回答叶子,而是将一本笔记本推到了柳叶的面前:“看看吧”

柳叶打开笔记本,从那熟悉的字体中一眼就认出那是江河的日记本。她在用心看着,关于江河的一切她都会激动不已。她看到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深沉的爱恋却又不能承载的痛苦与茫然,那份爱是那么的疯狂与执著,痛苦而不能自拔,看到这里,柳叶的心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洪流冲击着。因为这个被爱的女人就是她,她的脸因幸福而涨得通红。

时间回溯到十三年前,那年江河上小学四年级,他们学校分配了一位刚刚从师范毕业的女教师叫徐惠霞。那年她十九岁,美丽善良的徐老师刚从入校便赢得了孩子们的好感,加上她出色的教学水平,很快就得到了教务处的认可。第二年就代理了毕业班的数学课程。学习成绩一直比较优秀的江河自然就成了她的课代表,徐老师也很喜欢这个聪明又漂亮的孩子。在即将毕业考试的那个阶段,徐老师每天都要给他们补课,她希望她的学生能考出全区最好的成绩。

就在离考试还有三天的一个晚上,徐老师交给江河一本复习资料让他给同学们抄到黑板上复习。就在题抄到一半时,突然有人喊:“不好了,着火了。”教室立即爆炸开了,隔壁那间柴房已经燃起了熊熊的火烟。同学们一轰而散全跑了出来,江河也将手里的资料扔进抽屉里面,跟着同学们跑了出来。火焰在风势的加盟下燃烧的很快,不一会儿,半个柴房已被熊熊烈火吞灭了。徐老师命令孩子们拿出了教室里的水捅和脸盆救火。

凶恶的火势不但没有遏制反而更加凶猛。火势已从柴房蔓延到了他们的教室。徐老师跑进浓烟滚滚的教室抱出了孩子们的书本。整个人像一堆泥一样瘫在了地上,嘴里还喊着:“孩子们快躲远点。”

就在火势完全吞灭教室时,江河突然想起那本资料还在教室里,喊了一声“糟了,然后钻了熊熊烈火之中。当旁边的小朋友告诉徐老师时,她疯野似的浇起一桶水泼在自己身上就钻进了火丛,浓浓的烟雾熏得她睁不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她一张嘴,火苗就往她喉咙里钻,她的脸、头发、眉毛被大火无情地嘶咬。就在这时她感觉脚底下绊了个东西,伸手一摸竟是江河,她抱起江河就往外冲。就在迈出教室的那一步,门口的框子不偏不斜砸了下来,江河被抛了出去,而徐老师却被重重地压倒了。火苗在她身上燃烧,等到人们赶到时,她已经在巨烈的疼痛中昏了过去。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江河怎么样了?”师生们告诉她江河没事时,她笑了,然后她又哭了。她知道她的腿永远都不能再站立起来了。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啊!她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在场的人都无不潸然泪下。

这时江河进来了,开口说话了:“徐教师,你的腿不能走了,我照顾你一辈子。”

在场的人都震惊了,很快他们又松懈了。没有人会把小孩子的话与承诺联系起来,徐惠霞也一样。她勉强地笑了笑:“这是命,谁也不能怪。”

果然,徐老师的班以优异的成绩结束这次毕业汇考,名列全区第一,而江河也考取了全区第一的好成绩,徐老师被评为全区优秀教师,学校破例让她带着轮椅上课。这一件件的喜事暂时冲淡淡了肢体上的创伤所带来的伤害,只有在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扶摸着僵硬的双腿,她的心在无奈地哭泣。

那年,他考上了大学。临走时他看了徐惠霞:“你放心,四年后我一定会回来。”他说。

如果事情就这样平静地走下去,什么都没有发生,那结局应该是顺理成章的。然而过程往往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么顺利。柳叶的出现似乎是这个故事的另一个开端,也是痛苦隐患的根源。爱情降临时没有人能抵挡它的魔力,更何况正值芳华少年,感觉是无法控制的能源,越渗越深。然而沉重的使命使他一次次从震惊中清醒,背负的责任使他不能逾越爱情的屏障,最终痛弃而去……

看到这里,叶子已哭不成泣,徐惠霞拍着她的手擘接着说:“大学毕业的那年,他最终放弃了留校的机会回到这里,一个月后我们结婚了。尽管当时我的压力很大,但在江河的执意恳求下,我答应了,因为我知道他能够将这份儿时的诺言守藏十几年就决不会轻易放弃的,这样他的良心才会平静。可是当时我并不知道你的存在,至到一天夜里他在梦里喊着你的名字,后来我无意翻看他的日记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是爱你的,请你相信。”

柳叶的心开始澎湃起来:“他是爱我的,所有的误解都消失了,他是对的,我们不能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至少我们的身体还是健康的。”想到这儿,她觉得对自己也是一种安慰。所有的问题都说开了,她倒觉得真没什么,像从前一样坦然。有时候爱情的实质其实就是一句话,一种感觉,一些理解,只要曾经有过,今生足矣。

天色已黑,叶子坐在小院里,江河倚在大槐树旁,两人默默相视着。月光像个偷吃的孩子,在他们脸扫来扫去,不住地窥探。两年的光景,江河黑了,瘦了,也成熟了,全没有了运动场上的灿烂与阳光。时间和环境改变一个人竟是如此之快,柳叶不得不感慨。

许久,柳叶开始说话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她质问着江河。

“你很单纯,所受的教育和环境是无法理解这种复杂的情感。”

“但你不说,我永远也不会懂。”

“我就是要你不懂,只有在不懂的日子里你才会没有任何顾忌地去生活,就算你懂了又能怎么样,只会使它变得更复杂,没有人能逃得了命运的安排,我们认了吧。”江河望着天上的星星缓缓地说着。

“我马上就要分配了,我想跟你一块照顾惠霞姐。”

“绝对不行,我说过你的家庭教育和环境影响是不允许你到这种地方来的。”

“不要再拿我的家庭教育来恐吓我去理解和承受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东西,我不能永远生活在隐影的背面。况且我只是帮你照顾她,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那以后呢,以后你想过没有?”

叶子沉默了。

“好了,叶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种忙,它只会越帮越忙,你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我今生无福,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江河看着叶子的眼睛,心情潮湿的,眼睛也是,当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眼睛里时,那双眼睛就不会再因陌生而神秘了。

“我今晚想跟叶子睡,好不容易来一趟想跟也好好聊聊。”徐惠霞对丈夫说,江河看看妻子的眼睛,点了点头,推她出了门。

翌日清晨,阳光很温暖地盖过了树梢,小院开始变得噪杂起来。

“惠霞不见了。”江河的母亲手里捏着一封信喊了起来,屋里所有的人都涌到了一起,江河首先打开了信:江河、柳叶: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且记不要去找我!你们都是好人,与你们结识是我一生最荣幸的事。江河,这么多年来你一直照顾我,我很感动也很庆幸,但也更觉得有压力。做为教师救自己的学生是天经地义的,责无旁代,你无需过多地自责与愧疚。柳叶是个好姑娘,既然真心相爱,就不要再让幸福在痛苦的边缘上跎步,衷心祝愿你们幸福。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很好地生存下去。

惠霞

江家像烧熟了的爆玉花,炸开了。

田野、山川、城市、角落……

一天、两天、三天……徐惠霞失踪了,彻底地消失了。

终于,那个活生生、银灿灿的轮椅碾过岁月的痕迹、滚过心灵的沟壑,永久地消失在了他们的眼界里,成为了他们心中永远不能自慰的记忆。

柳叶没有留下来,爱情变为了牺牲别人的幸福而换取时,就不再美好与圣洁了。她明白,徐惠霞将会是他们心中永远亮着的灯,尽管已经消失了,但它曾经亮过,甚至仍然能感觉到它的余温,这盏灯什么时候不把它安置起来,什么时候他们就不会安心。

五年后的一个睛天,一封信从门缝里滑了进来,被江河撕开了,是一张照片:轮椅上的女人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婴儿,推着轮椅的是个四十多岁健壮、儒雅的男人,他用一支手臂扶着轮椅。江河看到男人的另一支手臂里是空的。照片的背面写着一段话:“我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你们还好吗?”那是徐惠霞的字。江河拿着照片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

他要将这份喜悦告诉给柳叶,让她一起分享。他很内疚,他仍能记得那天他对着叶子大声吼:“都是因为你,鬼使神差地跑到这儿来,她一个人连腿都没有怎么生活……”叶子那天是甩着泪水离开的。当然叶子并没有因为这些气话而记恨他,还经常打电话询句惠霞的事情,这一次时间比较长一些,好像有两个月了,两个月前她还刚刚打过电话,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知道他不能再等了。

“柳叶今天回她父母那儿去了。”回答的是一个磁性的男音。

“他父母那?那你是……”江河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是她丈夫。”

“什么,柳叶结婚了?”江河的脑子要崩裂了。

“是呀,我们两个月前结婚了,你是她朋友吧,真不好意思,事情比较仓促,没请到你,请多……”

“哐”一枚戒指跳了几跳,落定了在了地上,金灿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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