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做事更较真儿

*[美] 理查德·戴明 著 *袁洪庚 译

此人个儿高，脸色苍白。他的表情木呆呆的，眼皮耷拉下来。若是让他在电影中演开膛手杰克，那一定是最合适不过的安排。麦拉娜·卡尔佛特犹豫了一会儿才让他进门，似乎觉得不该让这人的相貌影响自己的判断力。

“请进， 摩尔先生。”她镇静地说，闪到一边让他走进公寓，再关上门。

她请他入座。

他的嘴唇几乎不动，轻声道：“我不会呆那么久。说完该说的话以后我就会走。不过，在电话上我并没有对你说实话。”

女人的绿眼睛眯成一道缝儿。“你是说，你并没有什么生死攸关的消息要告诉我？”

“哦，那一部分倒是实话。不过我不是摩尔，我也不打算告诉你我的真姓名。”

麦拉娜眉头紧锁，令她的美貌黯然失色。她疑惑地仔细盯着他瞧。他说：“在作出解释之前，我想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上门来告诫你。我看过你演的每一出戏，我认为你是有史以来最棒的演员，也是最可爱的女人。”

麦拉娜挺直脊背。“你该不是在耍花招，只是想要得到我的签名吧——”

他打断她的话解释道：“不是。我只是不想吓着你。我想要你明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

这位演员吃了一惊。“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他面无表情地说：“那是我的事。我是一个组织的成员，这个团体为丰厚的酬金杀人。”

麦拉娜的眼睛越睁越大，绷得浑圆。她犹疑道：“你是说，有人雇你来杀我？”

“是我的组织要我来的，可是我不想干。”

震惊，一阵沉默之后麦拉娜有气无力地问：“谁想让我死？”

这人耸起眉毛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他们只让我干活儿，却不告诉我原因。”

麦拉娜信步走到一个橱柜前，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一根香烟，将它点燃。“不知名的先生，你为什么要冒险告诉我呢？你的组织不会因此恼怒吗？”

“我有办法不让他们知道。”

“假如我报警，要求他们保护我呢？他们会知道吗？”

他耸一耸肩道：“那样你也许会要我的命的。你不至于会恩将仇报吧？”

她仔细端详对方，脸上一副犹疑不定的神色。“你告诉我有危险，就因为你是我的粉丝？”

“还有点儿别的因素，卡尔佛特小姐。”

“哦，是什么？”

他轻声道：“我爱上你已有五年啦。别不自在。这是远距离的爱，而且我也从未指望会与你相遇。我不想打搅你。我只是不想让你死。”麦拉娜局促不安地很快吸了一口烟，随后把它熄灭了。“你知道这个计划的细节吗？”

他说：“有一条补充条款。他们要我跟踪你。如果今晚你飞往欧洲，我就不再动手。如果你不走，我就得潜入你的公寓，干掉你。”

她鼻孔里喷出气来，怒不可遏地说：“准是马克斯·芬纳！”

“他为何对你不满？”

她恶毒地说：“他进退两难。我要在他的戏里演主角，可是他已经跟琳·乔丹签了合同。他明白，如果他违约，琳·乔丹会跟他打官司，把他弄得狼狈不堪。可是，如果他不按规矩办事，我会让他更难受。”

他说：“我记得在报上看到过，你就要去法国拍片。”

麦拉娜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同《虚构》中的主角比，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马克斯知道，我根本不准备搭那班飞机。昨天我告诉过他，如果今晚他不把合同书拿给我，我就告诉他老婆。”

他好奇地打量着她。“你是在敲诈，让他把角色给你？”

“这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先生。你得不择手段一直往上爬。琳·乔丹跟他签了合同。但如果他不终止那个合同，同我再签，我完全可以毁掉他的婚姻。百老汇的女演员都会这样做。这也并不是什么不道德的事情，因为在演艺界根本就谈不到道德。”

他耸耸肩道：“那与我无关。不过你还该了解另一件事情。”

“什么？”

“你不会因为我拒绝下手就从此平安无事。我的组织还会派别人来，而且那人或许就不是你的暗中爱慕者啦。”

麦拉娜脸色变得苍白。

“如果我要求警方保护，他们会杀了你？”

“嗯。不过反正那也救不了你。可是警察不可能永远守着你，最终他们总会得手的。我也不会支持你的说法，我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那就是悄悄告诉你，让你逃命。”

她紧张不安地点燃一根烟，但是随即又把它摁灭。 “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你登上那架飞机，那样就轻轻松松省掉所有人的麻烦啦。如果是那样，我也就不必拒绝这件活儿啦。我只要报告一声，说你已经走了，这不就结了。”

“那么，我就因此失去出扮演最好的角色的机会啦。是不是？”

他又耸耸肩。“我们那些人是很讲究效率的。如果你躺在太平间里，你就什么主角也演不了啦。”

“好吧。”她下决心道，“告诉你的那些人，我这就去法国。”

他木呆呆的表情松弛了，似乎还微微露出一丝笑容，但是转瞬即逝。“谢谢，卡尔佛特小姐。这样我们两人就都不会有什么麻烦啦。”

这个脸色苍白的大个儿走进马克斯·芬纳的办公室，肥胖、秃顶的编剧提心吊胆地死死盯着他瞧。

“怎么样，约翰？”他问。

“就像囊中取物那么简单。”这个脸色苍白的人道，“她就要去搭飞机了。”

“她没有怀疑你是冒牌货？”

这个脸色苍白的人显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我对你说过，我是这一行里演匪徒演得最棒的人。”

“你没问题，可是你肯定她没有认出你来吗？”

“她怎么会见过我？她甚至没有看过百老汇戏剧界以外的戏，更不用说纽约以外的戏啦。我告诉你，她把我的话全当真了。”

马克斯·芬纳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这样我心里就没有负担啦。假如她把那些录音放给我老婆听……”他不寒而栗。

编剧道：“你跟着她去机场，确保她不改变主意。好不好？”

“好。晚上九点左右你可以打电话到公寓找我，那时我应该已从机场回来了。”

马克斯·芬纳点点头。“我不会忘记这件事的，约翰。从你告诉我她上飞机的那一刻起，你就得到了《虚构》中的角色。

“是什么信儿？”芬纳犹疑地问。

来人耐心地说：“我说过，必须当面讲。我能上楼来吗？”

芬纳说：“好吧。你知道是哪一套房吗？”

“嗯-嗯。五分钟以后见，芬纳先生。”

五分钟以后，门铃响了，芬纳看到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站在大厅里。

“您是芬纳先生？”他问。

“是。你是霍华德·史密斯？”

来人点点头。芬纳让他进来，再把门关上。霍华德·史密斯环顾客厅。

他问：“就你一个人？”

“是的。你带的信呢？”

这个圆鼓鼓的男人微笑道：“卡尔佛特小姐对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很生气，芬纳先生。”

芬纳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雇了一个职业杀手去杀她，这个杀手告诉卡尔佛特小姐他无法下手，因为他十分仰慕她。她说不上这个人是真心的，还是在巧妙地警告她。如果她不搭那架飞机走，他就会杀死她。她真给他吓坏啦，不敢不走。”

芬纳仍以冷冰冰的口气道：“史密斯先生，你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我也从来没有雇过什么职业杀手。”

“芬纳先生，你当然是这样做的。卡尔佛特小姐要我告诉你的是，他也同人签订过一些合同。我想，你是听说过文斯·皮戈莱蒂这个人的？”

“那个诈骗犯？”

霍华德·史密斯点点头。“他是卡尔佛特小姐的衷心崇拜者。据我所知，他是那些众多与卡尔佛特小姐有一种浪漫关系的男人之一。承蒙皮戈莱蒂先生好意举荐，她与我所在的那个组织建立了联系。”

芬纳皱眉道：“那是什么组织？ ”

“哦。我们并不做广告，所以你不知道，芬纳先生。不过它是你求助的那个组织的一个竞争者。卡尔佛特小姐对你的行为十分生气，因此她决定要以同样的方式报复。我们通常不做这类解释，不过她特别说明，要让你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芬纳的脸变得越来越苍白。他无力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个胖乎乎的男子道：“我想你懂的。”

他从外衣下掏出一支带消音器的手枪。芬纳痴迷地望着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可不是演匪徒的演员。

麦拉娜·卡尔佛特雇的是货真价实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