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妈妈都有一个终身成就奖

2012-07-26 02:50花开四月
视野 2012年8期
关键词:春游上帝爸爸

花开四月

这世上不够优秀的女人比比皆是,但每一个妈妈,在面对她的孩子之时,都是天下最优秀的妈妈,孩子是她全部的倾注,是上帝给她的终身成就奖。

清晨,我正在温暖的被窝里睡懒觉,忽听得砰地一声巨响,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似乎有人破门而入。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披着外套就冲到客厅。

客厅里围了一堆人,看着都面熟,像是街坊邻居。

一个染着酒红色头发的女人正指着我妈的鼻梁骂:“你这个八婆,无事生非,你闲日子难过可以去街上找男人啊,你女儿那么有钱,给你包个小白脸就行了……”

我听不下去,喝一声:“滚,我报警了。”

那女人满不在乎地撇撇嘴:“你报!我正好向警察告你妈诽谤罪呢。”

唉,又是我妈那张嘴惹的祸。

这场面,打小到现在,我不知经历了多少回,无数次,一群女人冲进我家来,乒乒乓乓地摔东西,大声叫骂,口气严厉,骂声怨毒。

我转头看我妈,她正一脸惶恐地看着我,欲言又止。她要不是我妈,是其他任何女人,我都一耳光扇下去了。

突然一个女人冲了过来扑向我妈,我妈尖锐地叫了一声,两人扭成一团,那女人揪住我妈的头发,我妈尖尖的手指正在掐向她的脸。

我急忙上前去阻拦,只听那女人高呼一声:“大家一起上!”

一群女人围住了我们母女,一阵拳打脚踢,我感觉脑袋被人重击一拳,接着腰又被劈了一掌,脚也被一只高跟鞋尖牢牢踩住,疼得忍不住哼起来。

疼痛中,我感觉身体被拥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我听见妈妈大喊:“我犯的错,干嘛打我女儿,你们放手!”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乒乓的拳脚声和与之附和的叫骂声中。

拳脚持续了好一阵,终于停了下来。我睁开疼痛的双眼,只见妈妈被人凑得鼻青脸肿,鼻血流了一地。

妈妈仿佛没发现,她紧张地问我:“疼不疼?”

我那一肚子火像被淋了一盆冷水,顿时熄灭了,但还有一些火星依然在一闪一闪。我狠狠地向妈妈刮了一眼,一瘸一拐地回我自己房间去了。

我那一刮像是一把小飞刀,我看见妈妈撇头躲了一下,她不敢直视我的目光。

自从懂事起,我就为拥有一个这样的妈妈而感到痛苦,痛恨上帝不公平,我跟这样一个庸俗的女人一辈子剪不断理还乱。

妈妈没文化,听外公说,她从小就不爱学习,却爱挤在中年妇女堆里听是非,然后四处传播。妈妈有能力把一件鸡毛蒜皮般大小的事添油加醋,不断演绎,直至成为一个有头有尾情节生动人物鲜明的故事。

初二时,学校组织春游,要求家长同行。一路上,妈妈的嘴就没停过,把街坊邻居间的那些琐事编得像一部漫长的电视剧。妈妈口才了得,比得了说书先生,她说得天花乱坠,那些家长们,多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自然不跟妈妈一般见识,但也不能失了礼貌,他们一路陪笑,貌似认真地听妈妈讲故事,不断地点头哼哈应付。我一个十岁的孩子尚能看出人家并无兴趣,可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不断试图中断妈妈的高谈阔论,她像着了魔似地沉入其中,不可自拔。

那次春游,我痛苦到要崩溃,感觉人家看我们母女的眼神都怪怪的,都在笑话我们俗不可耐。一整天的春游我一句话没说,老师说:“你妈妈能言善辩,你怎么沉默寡言呢?”

妈妈长得漂亮,细皮嫩肉,樱桃小嘴,我却很疑惑,妈妈那么爱说是非,上帝怎么不给她长一张血盆大口呢?

因为妈妈在家,我选择了住校,周末谎称补课,不愿回家。我不愿意见妈妈,但她却每周雷打不动地来学校看我,而且直接去教室,让我无处可躲。她会在老师上课时,推开教室门,然后叫我的名字。每次我都羞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一头扎进地底下去。我走出教室,向她怒目而视,她却视而不见,伸手摸摸我的胳膊,大声说:“天冷了,怎么还不加衣服?”又探探我的额头:“嗯,还好,没发烧。”

我心里说,我没发烧,你却烧得厉害。

每次,她会递给我一包零食,一点零用钱,然后粗着嗓子跟老师打个招呼,走人。

我不断警告自己,绝不能像妈妈那样八卦。在这种有意识的自我训练下,我从小显得特别老成持重。知人隐私者不祥,像妈妈那样的包打听,总是不断给自己惹来麻烦。我本能地拒绝听任何人的隐私,别人当着我的面说,我便充耳不闻,任何谣言到了我这就终止了。

我把所有的精力用在了学习上。从小学起,我开始跳级,16岁,我就考上了大学。收到通知书那天,妈妈把家里的电话都打爆了,她给所有的亲戚朋友打电话,把我从小到大的种种一件件、一桩桩地讲给他们听,每个人讲一遍,我听得脑子里一锅粥,恨不得上帝立刻把我变成鸟,一扑翅膀就飞离这个家。

我的求学之路很顺利,毫不费劲地读完了硕士,并且轻松地找到了好工作。30岁不到,我已经是有车有房的都市白领丽人了。

偌大的房子只住着我一个人,朋友好奇,怎么不接你妈妈过来?触到了我的暗伤,我心一痛,妈妈不只一次要求过来陪我了,是我厌恶她,嫌弃她,找各种理由拒绝她。

是的,我无法忍受她的庸俗,想到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我心里立刻泛起一股厌恶之情。我是别人眼里的淑女,端庄优雅,要是让人知道我有一个大嘴妈妈,岂不叫人笑死?

这次回家,是被她骗回来的,她打电话说奶奶病了。我赶紧回家,等着我的是一个相亲亲友团。亲戚们告诉我,妈妈到处说她有一个30岁未嫁的女儿,求人做媒。我一听,无名火腾地升起,家有剩女很光荣吗?四处宣传。

相亲没成功,却跟着她惨遭殴打,我望着镜中被打得瘀青的双眼,狠狠地将刚擦过脸的毛巾砸向镜子。

我闹得声响有点大,她赶紧在外面敲门,央求我开门,我狠心不理,接着我就听到了她呜呜的哭声,我打开门,她扑通倒在了地上,原来她一直扑在门上哭。

泪水混着鼻血在她红肿不堪的脸上摊开,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那样子,真不忍目睹。

我长叹一声,能干优雅的我怎么有这么个令人头痛的妈呢?老天爷好不厚待我。

晚上,我对爸爸抱怨妈妈,爸爸宽厚地笑笑:“你妈那性子是天生的,改不了,你忍忍吧。”

忍忍?我倒真佩服爸爸的容忍能力,这些年,妈妈的嘴不知道惹了多少麻烦,爸爸却从未因此跟妈妈说一句重话。每次惹事,人家找上门来理论,只要爸爸在家,他总是毫不犹豫地挡在妈妈前面,赔笑脸说好话,化干戈为玉帛。

(张江摘自《东方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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