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昭根
2012年9月2日至9日,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PEC)系列峰会在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举行,9月8日至9日举行首脑峰会。这是APEC峰会首次在俄罗斯举行,为准备该次会议,俄投入资金多达6793亿卢布(约合226亿美元),筹备规模为历次APEC峰会之最。俄希望借举办APEC会议的东风以带动远东地区的经济发展,从而进一步融入亚太的契机,并进而将俄罗斯的战略中心转移至亚太。
而早在此之前,美国国务卿希拉里2009年7月在东盟地区论坛上高调表示:“We are back”,便吹响了美国重返亚太的号角。2011年美国檀香山的APEC上,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在会见美国总统奥巴马时就明确提出:“亚太事务应该成为中美协调和合作的重点。”2012年9月5日,胡锦涛在赴APEC首脑峰会之前,接见了来访的希拉里亦表示:“中美关系的战略意义和全球影响日益凸显,值得我们倍加珍惜、共同维护。”
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的亚太,已是大国新世纪角逐、博弈的逐鹿场。随着美俄等传统大国加大对亚太的介入,亚太地区亦演绎出日新月异的政治、经济新格局。
发展的不平衡
在APEC这个国际区域经济组织中的“巨无霸”中,从成立之初就以其拥有不同经济发展水平、发展阶段、文化背景的成员而格外突出,APEC 是亚太地区唯一将众多发达成员和发展中成员联系在一起的区域经济合作组织。从总体看,APEC组织内拥有众多充满活力的经济体,经济保持了长期快速发展,在某种程度上亚太早已是世界经济的“发动机”,但在这场强大经济全球化和区域一体化大潮中,APEC组织内出现了严重的经济与发展不平衡。
在过去的100年时间里,世界秩序无论是在一战之前主要是围绕欧洲的凡尔赛—华盛顿体系,一战之后就是美欧共同主导世界的雅尔塔体系,都是围绕大西洋为中心来构建的。众所周知,在亚太,继APEC组织内的日本和“东亚四小龙”— 香港、台湾、新加波、韩国创造经济奇迹之后,有“金砖”国家的不断崛起。
不太为人所知的是,1994年5月墨西哥成为了被称为“发达国家俱乐部”的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成员国;韩国则于1996年加入OECD,韩国目前的经济规模已攀升至世界第13至14位;而智利于2010年1月11日正式成为经合组织第31个成员。越南、印度尼西亚则是“希望五国” (越南、印度尼西亚、南非、土耳其和阿根廷)成员国;其中APEC组织内的墨西哥、印尼、韩国、越南、菲律宾则为高盛再次首创的投资新概念—“金钻11国”(Next-11墨西哥、印尼、尼日利亚、韩国、越南、土耳其、菲律宾、埃及、巴基斯坦、伊朗和孟加拉国)。“金钻11国”中亚洲国家占9席,再次证明全球投资市场持续看好亚太,全球经济重心继续向亚太转移。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日本失去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位置,但无论是总量还是人均,日本仍然处于世界的前列。然而,日本遭遇了“失去的20年”— 前10年受困于金融系统危机,实体经济增长乏力,尔后10年金融危机解决,人均劳动生产率反弹,但却遇到了劳动人口乃至整体人口减少,国民经济处于持续萎缩的过程,导致景气难以重现往日荣光,日本似乎仍在无尽的黑暗中找不到方向。
同样的是美国。冷战后的伊拉克战争使美国劳民伤财且无法脱身,加之阿富汗战争重荷,美国被拖进旷日持久的困境。接着,美国发生次贷危机又引爆成全球金融危机,让美国自身饱尝前所未有的伤筋动骨之痛。与此相对应的是,2010年,中国制造业以1.995万亿美元的产值,有史以来首次超过当年1.952万亿美元的美国制造业产值,从而成为世界第一制造大国。这是自1885年美国制造业产值超越英国以来,世界经济格局的又一次重大变化。
持续了3年多的国际金融危机,进一步加快了全球经济体综合国力和国际影响力对比的变化。商务部研究院外资部主任马宇就此预测,2012年,中国将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货物贸易大国。这意味着,在全球经济的三大“制高点”—全球制造业总额、全球对外贸易份额和国际储备货币,中国已于2010年在制造业领域和今年将在对外贸易领域全面超越美国。誓言不作“老二”的奥巴马政府面临空前的挑战!
这就是说,在亚太地区存在并正在演绎着两种趋势:一是,随着近年来欧美受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的影响,经济衰退加剧,全球经济重心加速向亚太地区转移;二是亚太地区范围内,存在激烈的经济、政治发展不平衡,大国之间的博弈与竞争亦空前加剧!
大国新逐鹿场
亚太地区即将成为全球政治经济的中心,亦难免成为全球性大国兵家必争和掌控之地区。在此背景下,全球主要力量向太平洋集中,世界经济重心向太平洋转移,包括美国战略东移、俄罗斯战略东移、拉美四国的太平洋时代、澳大利亚的太平洋时代等,无不与此相关。
美国是先声夺人。美国率先打出了一套包含了政治、经济、军事多方面措施在内的“组合拳”—“重返亚太”战略。政治上,全面加强与原有盟国日本、韩国等的联系,积极加入了东亚峰会,并拓展潜在的新伙伴;经济上,美国力推《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协定》(TPP),力争打造以自己为中心的亚太经济圈;军事上,美国在澳大利亚建立永久海军基地,美海军将把其六成兵力移至亚太地区,包括部署6艘航母、大部分巡洋舰、驱逐舰、濒海战斗舰及潜艇等。
作为传统战略对手,俄罗斯虽然77%的领土都在亚洲,但俄罗斯在亚太地区并未获得与其大国地位相称的身份和作用。2011年,远东地區的GDP总额为2.3万亿卢布,仅占俄全国GDP的5.4%,人口仅为702万,尚不及西部地区的一个州。如果美国在亚太一家独大,势必全方位挤压俄罗斯在该区域的影响力和发言权。作为未来的世界中心地带,一旦俄罗斯在亚太遭遇边缘化的命运,将给其大国复兴计划带来无可估量的损失。俄罗斯正是借举办APEC会议之机带动远东地区的经济发展,并将俄罗斯的战略中心转移至亚太。
日本对中国的国力快速增强充满惊恐、不安和焦虑。在东京看来,美国要扩大在亚洲的存在自然是日本求之不得的事情,而牵制和围堵中国是美国“战略东移”政策的核心,所以支持、参与美国“重返亚洲”的战略部署或许是日本遏制中国发展、大力发展军力、实现再次起飞,及在国际上重塑“正常大国”的地位与影响力的“历史性机遇”。日本抛出“民间购买钓鱼岛”、“将钓鱼岛国有化”,赋予海上保安官对“非法”登上日本离岛(包含钓鱼岛)的人员实施逮捕的权限;全盘接受了五角大楼制定的“驻日美军整编计划”,高强度、高密度地与美军举行针对中国的联合军事演习,试图与美国、韩国、印度、澳大利亚等结成对华大包围圈,全面遏制中国的崛起。
除了日本是美国亚太战略的锚地,菲律宾、越南等与中国有海疆争端的国家蠢蠢欲动,视美国为重要的“砝码”,来制衡中国在南海地区日益增长的影响力,藉此在南海挑衅中国,试图以小博大,用车轮战术对付、消耗中国实力,企图拖垮中国。
中国的“APEC方式”
从中国方面说,中国已成为亚太地区经济发展的重心。中国目前是日本、韩国、朝鲜、蒙古、印度、越南、印度尼西亚、澳大利亚等国最大的贸易伙伴,美国、加拿大等国的第二大贸易伙伴,还是日本、韩国、蒙古、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澳大利亚等国最大的出口市场。此外,中国也是朝鲜、缅甸、蒙古、柬埔寨等国最大的投资来源地。中国对地区经济和安全的积极作用已不是美国在本地区的任何盟友所能企及的。
就全球范围而言,中国不仅无力同时更无意挑战美国的“领导地位”。实际上,中国过去所说的“融入国际社会”也就是融入美国主导的世界秩序。但是经济高速增长的中国,其经济总规模超过美国是迟早之事,中国的崛起势不可当。由于中国国内还存在众多问题,想要与美国并驾齐驱尚有很长的路要走。中国在短期内不会为了全球霸权而向美国提出正面挑战,但其政治影响力的版图日益扩大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中国和美国是亚太地区的两个最重要的大国。中美是亚太地区秩序的结构变迁、发展趋势和动力源泉。中国和美国各自的地区秩序观、利益界定和政策取向,以及它们之间的互动,是推动亚太地区秩序变革的多维动力中的最大变量。中美作为新兴大国和传统大国,不能走历史上大国冲突对抗的老路,只能走一条新路,建立和发展一种顺应时代潮流、符合两国和世界人民利益的新型大国关系。共同塑造和平、稳定的亚太新格局则应是中美的共同责任。
随着亚太在世界政治、经济和安全中的地位不断提升,亚太已成为新世纪的最重要的经济、政治和军事战略舞台。世界强国围绕经济、军事、金融以及制造、服务业等各种实力较量、权力角逐的地缘空间则将进一步集中于亚洲及太平洋地区,博弈、矛盾与冲突势必风起云涌。笔者认为,除了中美应努力构建新型大国关系之外,避免亚太陷入激烈冲突与动荡的最佳方式则是承认多样性,强调灵活性、渐进性和开放性;遵循相互尊重,平等相处,协商一致,自主自愿的“APEC方式”。也就是,在区域合作中竞争,在竞争中寻找合作的机会,在深化合作、信任之中寻找消解冲突,共建亚太地区繁荣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