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
□李春红
我的家乡有这样一种习俗:就是每年的端午节凌晨,家里有病人的都会到池塘里、小溪边捉青蛙。据老人讲这天的蛙是有灵气的,用它入药可以治疗多种疑难杂症。
回来后,人们会把黄米从蛙的嘴里塞进去,本来活蹦乱跳的蛙就这样被摧残致死,悬挂在屋檐下,成了人们期盼中的药引子。抓过蛙的人都说,这天池塘里悄无声息。大概蛙真是有灵性的,不喜欢在别人家的屋檐下荡秋千。
八岁那年我得了风寒,不停地咳嗽,阴天下雨还喘个不停,服了很多中药也不见好。后来奶奶就想到了用蛙做药引子来治我的病。
端午节这天,父亲摸着黑出门了。他回来时两手空空,一脸沮丧。父亲说,蛙们似乎商量好了一般,都不叫了。那年我继续咳喘,继续服药。
第二年的端午节,父亲和叔叔半夜就去池塘边守候。工夫不负有心人。天刚蒙蒙亮,他们就捉回了两只蛙,全家人喜不自禁。
那时我并不知道这蛙是给我吃的。每每看到它们,我就会拿木棍去捅。一开始它们瞪着眼,蹬着腿。
一天放学后,母亲让我服用一小撮药面儿。我已习惯了吃药,不假思索,几口就咽了进去。吃完后感觉味道怪怪的,也没多想。随后的几天我又服了两服中药。
几天后,我去屋檐下看蛙,发现它们都不在了。忽然想起那天吃的药面儿,有一股苦苦的、腥腥的味道,难道?我似乎看到父亲把蛙的嘴掰開,插上漏斗,往里灌黄米的情形:青蛙眼睛出奇的大,四肢抽搐着,显然很痛苦。我头皮开始发麻,一阵作呕……
我的病在那年奇迹般地好了,再没有复发。不知是药引子起了作用,还是那两服中药对了症。以后的一段时间,只要有人提到青蛙,我就想吐。
后来,再和小伙伴到池塘边玩,但凡有捉蛙的我都会制止。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对它们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伏地的青蛙跳得最远
□Iwhere
他是村里最穷的孩子。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收留他的张老汉是位鳏夫,以捡破烂为生,与他守着两间茅草屋度日。到了上学的年龄,他自然是交不起学费的,但是他把捡破烂的营生发展到校园,每周一到周五,他流连于校园里的各个角落。课间,别的同学一起打闹,而他穿梭于教室捡些瓶子与用旧的本子。有同学嘲笑他甚至欺负他,他好像聋了哑了般,从不还口。只有在调皮的学生动手打他时,他才怒目相向,常常不动手便吓退了挑衅的人。
就这样,他安全地度过小学生活。同龄孩子升入初中,他开始把“业务”开拓到镇上,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说服镇上初中的校长,校长同意他白天听课,晚上与看校的保安住在一起,他还在校园一隅,搭起了一个小棚子,专门收破烂。他从不参加考试,但是各科老师都喜欢他,说他聪明,是状元的料。
没有学籍的他是没有办法升高中的,中考的前几天,他带着张老汉辗转于公安局与教育局,为的是上户口。他让镇初中的各科老师写了举荐信,为的是在中考时,可以获得一份卷子。当地教委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但是看他年龄不大,办事颇有条理,教育局长便开玩笑似地说:“我给你一张桌子,你要能考进全县前十,我破格让你上重点高中,还免你的学费。”
中考成绩出来,他果真考了全县的状元。教育局长没有食言,破格录取并解决了他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但是在每个周日,依然可以看到他与张老汉守在学校的门口收破烂,人们在他的脸上看不到自卑,一切就好像理所当然。
后来,他考上了大学,把张老汉带出村子,再后来,村上已经没有他的消息,有人说张老汉去世后,他出了国,现在在华尔街的投行做高管。村子里最有学问的人说:“我早看出来这个孩子是人中龙凤,忍得了欺负,受得了贫穷,就像伏在地上的青蛙,目标明确,看着无声无息,却无时无刻不在积蓄力量,一旦机会来临,他定是跳得最高最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