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恒波
何田田的蛔蝈可不是一般的蝈蝈哟,在田田的眼里,这个小生灵和赛虎一样重要。
她的这个蝈蝈也是有名字的,叫“帕瓦罗蝈”。听听这个名字,是不是和一个著名的世界男高音有点相像?那就对了。帕瓦罗蒂,帕瓦罗蝈,都是高音的美声唱法。我和孙林曾到何田田家里倾听到这个田园歌唱家的美丽歌喉,哦,蝈蝈的歌唱我是细观察到的,它可不是用嗓子唱的,那个动听的高音,是蝈蛔脖子后的两个亮片磨擦出来的声音,何田田是花了好几元钱在街上买到的这个蝈蝈。何田田买了一个蝈蝈用的精制的小竹笼拿回家里那天,那只蝈蝈一口气没歇,进门就开始“嘎嘎”地叫着。孙林就从书包里把锁呐掏了出来开始吹,蝈蝈先是愣了下,接着又“嘎嘎”地叫着,像是要和孙林比一比。最后,孙林吹得腮帮子都疼了,败下阵来,蝈蝈的叫声却没有停,所以稳登冠军宝座。
可是这个蝈蛔却在与田田陪伴了近两个月后一命呜呼了。原因是蝈蝈吃了有农药的菜叶。
何田田都悔青肠子了,她恨不得自己把那些有农药的菜叶都吃了,也不能给蛔蛔吃呀。蝈蝈牺牲那天,何田田上学都打不起精神,一种怅然若失的样子。就在快要放学的时候,何田田用命令的口气对我和孙林说:“放学后。你们要到我家里去。我要为我心爱的蝈蝈开追悼会。孙林,你得把你的锁呐带上!”
给谁开追悼会?
很快我们就知道了何田田的心里对帕瓦罗蝈充满了怀念之情。我说:“我当然可以去了,可是孙林能去吗?”孙林肯定非常想去,只要是出去玩的事,孙林都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喜欢。可孙林他老爸对他的“七不准”还没有解除呢,放学后他必须马上回家呀,他老爸的电话会在他放学后的第一时间追到家里。
何田田说:“这个问题很好解决,由我来打电话和孙公安叔叔请假。”
可以肯定的是,谁给孙林请假也不好使。但是何田田跟孙叔叔一说。孙叔叔就答应了。孙公安不会忘记在他到处找猫的关键时刻,是何田田把自己喜爱的赛虎借给了他。
让我和孙林感到十分不理解的是,我们的班主任徐老师竟然也在放学后来到了何田田的家。一个小小的蝈蝈把老师惊动了,虽然徐老师只在何田田的家里坐着,并没有出席帕瓦罗蛔的“葬礼”,而是站在窗子里默默地注视着一切,也足以说明徐老师对何田田的举动是采取了默许,甚至也可以说是支持的态度的。
我和孙林,还有跟何田田要好的几个女生站在何田田家窗外的小花园里。
何田田不知在哪儿找到了一个大号的火柴盒,她用手纸把死了的蝈蝈裹好,放进了这个“棺材”里。何田田在花园里的小树下挖了一个小坑,就把帕瓦罗蝈安葬在这个“坟穴”里。然后,她在这个坟包上用纸壳写了一个墓碑:帕瓦罗蝈之墓,在“墓碑”的上方还有一张一个多月前何田田给它照的照片。那张照片是用数码相机照的。清晰度很高,照片上的蝈蝈洋溢着蓬勃的生命活力。何田田把一根冰果棍儿插在坟上,冰果儿的中间糊着一张白纸,糊在中间的意思是给蝈蝈下半旗呢。
这一切,何田田都做得非常虔诚而认真。我在旁边看着看着就想笑,孙林就用手偷偷地捅我。其实他也是想笑的,可是这工夫他竟然比我有了克制能力。他的脸上故意装出很悲痛的样子,和现场的气氛比较吻合。
何田田默默在做到这里的时候,就抬起头来,轻声地对孙林说:“奏哀乐吧!”
何田田的嘴里就说了这四个字,没有再说别的。孙林明白了她的意思,让自己带着锁呐来就是来吹哀乐的。孙林就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地瞅着我,嘴里小声地嘟哝着:“哪有用锁呐吹哀乐的?锁呐也不是吹哀乐的玩意儿呀。”
我和孙林其实也是有同感的,可是我没有说,只是用和现场气氛相吻合的话不停地叨咕着:“节哀顺便,节哀顺便。”听听,这词儿,一般的小学生不知道,我说出来特有学问。
孙林也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学生,心里不愿意,也不和田田顶嘴,把锁呐衔在嘴边,吹了起来。孙林的锁呐吹得很是响亮,另外,锁呐的声音传得也远。就在孙林用锁呐吹哀乐的时候,我们所有的同学都开始朝着帕瓦罗蝈默哀了。
“谁让你吹这个曲子了?”何田田朝着孙林眼睛一瞪。“那吹什么曲子?”“就是我在学校里经常唱的那首歌呗。就是那首《蝈蝈之歌》。”“哦,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孙林就换了一首曲子。何田田随着锁呐声轻轻地唱了起来。
是谁吹起了金锁呐,
鸣哩鸣哩呜哩哇。
牵牛花爬上了小篱笆,
蜜蜂在舞舞蹈在跳
飞到了草丛中,
绿叶上的小蝈蝈
叫呀吗叫喳喳……
锁呐吹的乐曲声引来了几个何田田家旁边的邻居,可能那几个邻居已经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了,就议论开了:“这些孩子呀,真是吃饱了撑的,死了一个蝈蝈,又埋坟又奏哀乐的,有这个时间就不能好好学习学习,看点书什么的!”“是呀,现在的年轻人,简直不可理喻!正事不干,扯用不着的点子才多呢!”
葬礼也就是很短很短的时间。我偷着看了何田田一眼,敢情她的脸上真的出现了泪水,别说,田田是真的动感情了。城里的孩子现在家里就是一个,没有兄弟姐妹了,大人们又都是忙得很,我们平时和谁能交流感情呀?可以说,小动物几乎是所有孩子们的最好朋友。一个小小的蝈蝈,和田田朝夕相伴,一下子没了,我理解田田的伤心之处了。
孙林很快就恢复到了满不在乎的那种状态,可是他还是装着劝说何田田的样子,用很正经的语气说:“田田呀,蝈蝈死了不会再生了。我想起了一句诗,送给你吧,‘帕瓦罗蝈归西去,从此天堂多歌声。哎呀,你听听,我这个挽联写得太有水平了吧?”
我和同学们把孙林的这句诗复述了一遍,也觉得写得真是很不错。这时候,孙林又用那种特认真特严肃的神气一把握住了何田田的手。要知道,现在虽然早就开放了,但是男生也是不能随便握女生的手的,
孙林握得很大方,更是虔诚,不过,他说的下面的这一句话差点没把我们大家都逗乐了。他说:“田田呀,大家喜爱的罗蝈先生安息了,我们要化悲痛为饭量……”
“什么?化悲痛为饭量?这个提法好,多有新意呀!”“那我们得吃几碗饭呀?”终于又有一个别的女生顺着孙林的话开始插科打诨了。这个女同学名字叫冯媛,是一个很爱开开玩笑,也很会幽默的女生,“田田呀。为了参加这个葬礼,中午我都没有吃饭呢。现在我的饭量可是大得很呀。你得请我们吃麦当劳,再不就去吃肯德基。我得多吃几碗呢!”
“葬礼”的气氛突然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了。
你们谁也猜想不到的是,和我们一起吃这顿饭的还有个人,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