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金榜
在父亲住院的那段日子里,情绪变得难以控制。“不是说要尽孝吗,报答养父养母吗?现在需要你的时候到了,你有责任分担一部分啊。”当初,我是这样想的,我一边上学,一边尽孝,而我与父亲之间的距离空前地近。
父亲是个不善言谈的人,这点从父亲脸上的笑容就可以洞察到,生命教会了我用感恩去激发感恩,这样感恩就会像奔腾的水一样永不枯竭。我在父亲的眼里也可以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他也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日子过得很快,正当我以为这次灾难拉近了我们“父子俩”的距离时,他突然说:“榜榜,过一段时间,我想把你送回家……”我的神经像触了电一般,世界变得天昏地暗。像当年我喊他第一声“爸爸”时一样,只不过上次是兴奋,而这次却是难以名状。我分明看到父亲侧过脸,用手掩盖眼角的泪痕。我想他不是认真的。可等我恢复了知觉,确认父亲没想再说什么,我放下了手中的碗,借去洗手间的机会,逃了出去,我冲进了洗手间,眼泪不停地流了下来。
养子总归是养子吧,我们之间缺乏“血缘”这一黏和剂,所以爱变得沉重而疏远。从此,我很少去医院看父亲,倔犟的脾气让我从容地选择离去,逃避是我的一种自我保护。但回想起在我生命最无助、无奈时,父母那无微不至的关怀,我不敢再想下去,因为一旦记忆被打开,往事就会历历在目。想到十几年的亲情与付出就这样即将毁于一旦,止不住的悲伤就像肆无忌惮的狂风吹乱了我的思绪。晚上总是睡不着觉,神经总是痛。
父亲做手术的那天,我很担心:担心父亲的手术的情况,担心我会不会离开这个家。我自己也在怀疑:我还在犹豫什么?顾虑什么?期待什么?一时间剪不断,理还乱。
父亲的手术很成功,只需要住院一段时间观察。我匆匆地收拾好东西,其实没什么东西属于我。我带上一些照片,那是我唯一珍贵的东西。写下了留言,我准备走了。突然,门响了,母亲回来了。
“你在干什么呢?”母亲满脸的惊讶。
“我回家……”我的声音小得可怜。
“你说什么胡话,傻孩子……”
“不想要就直说,我走就是了。”我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心里堆积的火山终于爆发了。
“谁说的,傻孩子。”母亲走了过来。
“是我爸亲口对我说的。”我的泪水化作了甘霖。
“怎么会?你想错了,你听妈给你解释:你爸一直没让我告诉你,怕影响你学习。医生说他的喉部手术难度很大,成功率顶多有30%,你爸怕万一手术不成功怎么办?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嘱咐把‘后事办好,把房子卖了,拿着钱,让我带着你,一起回老家,这样你又有一个完整的家,毕竟你还太小……”母亲越说越激动。而我呆呆地伫立着,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父亲出院的时候,虽然还能看出病魔洗礼后残留的憔悴,但他风采依旧。“儿子……”当他把我抱进怀里的那一刻,我们的眼睛都湿润了。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