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徐江森
我今年已经80岁了。1953年参加工作,一直在基层搞林业。人说我是一位面容慈祥、脚踏实地、办事认真、孜孜不倦的林业工作者。我曾于1983年获得杭州市人民政府授予的“林业科技先进工作者”、中国林业经济学会授予的“全国林业经济学会优秀工作者”称号,1984年荣获国家林业部颁发的“林业科技推广工作者”荣誉奖章。
我于1954年6月21日从台州专署调至於潜县(现已并入临安市)林场天目山林区工作,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从学校出来到天目山工作的务林人。
我第一次步入天目山,一下子就被天目金秋的美景吸引住了。禅源寺周围,直刺蓝天的大柳杉林中间裹着银杏树,绿中带黄,恰似一幅油画,美极了。
天目山是我国江南的一颗绿色明珠,领导交代我要着重做好护林防火工作。可是,位于禅源寺附近的天目村,一些群众不时要到国有山林樵采竹木,所以场群关系比较紧张。我耐心做群众工作,向群众讲清“保护山林,利国利民”的道理。护林防火工作最叫人伤脑筋。有一次,天目村村民在仰止桥烧山种萝卜,不慎失火,火焰从柳杉树根部直向上燎,我连忙赶到现场,组织群众及时灭火。又有一天傍晚,正值初冬,一阵风起,邻近炼山的山火燃烧到国有林山上。“火光就是命令”,我立刻放下饭碗,带领林区职工和天目村群众二三十人,直奔火场。到了山上,我脱下大衣,赶紧打火……火扑灭了,我那花了半年积蓄添置的大衣也烧成了灰。
那时候,在天目山工作生活是十分艰苦的。我们住在楼庄,房子前后两厢,后厢只有6平方米,只能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这是我的办公和住宿地。前厢稍宽,约30平方米,是5个工人的住宿地,我们吃饭、学习都在这里。饭菜十分简单,除了自种蔬菜,就是霉干菜,一个月难得吃上一次荤菜。就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大家都以苦为乐,发扬工人当家作主的精神,不分寒暑,在天目山青龙山上抚育毛竹。有一次我和一个工人上山抚育毛竹,不慎捅到胡蜂窝,被胡蜂咬了好几口,头肿得斗样大。我只用土办法治了一下,第二天照样随工人出工。当年工人们将天目山800多亩毛竹山抚育了一遍。这是新中国成立后天目山毛竹第一次进行大规模培育,为此曾受到场部的表扬和奖励。
山核桃是临安的传统特产,人民生活的一大财源。临安昌化地区是山核桃主产地,有悠久的历史。
但是,过去山区林农栽培山核桃都是挖野生苗造林,而不是采种育苗造林,所以发展很慢。为了改变这一状况,1956年,组织上派我到原於潜县横路乡负责山核桃育苗技术指导工作。当年横路乡山核桃育苗20余亩,产苗25万株。这些苗木全部供全乡群众造林,成了浙江省贯彻林业“三自”(自采种、自育苗、自造林)方针的典型。辛勤的汗水孕育了累累硕果,当年种植的数万亩山核桃林现在正是盛果期。据统计,横路乡山核桃产量从1956年的42万斤,上升到2009年的225.6万斤,增长了5倍。2009年全乡农民人均收入9890元,其中山核桃一项,人均纯收入6500元,占65.72%。而且横路山核桃有颗粒大、壳薄、肉质厚、味鲜等优点,是临安市山核桃的佼佼者。
长期以来,许多农民对山核桃的栽培管理缺乏科学知识,存在着“山核桃有就收,没就丢”的做法,山核桃林处于半人工栽培状态。当时25岁的我就暗暗打定主意,定要为山区人民播种科技火种。经过一年多的时间查资料,上山探看,访问老农,终于编著成《山核桃栽培法》一书。这本书由上海科技出版社于1959年出版发行。书上详细介绍了山核桃生产概况、分布地区、形态、品种、栽培技术和林地经营管理,并附有丰产典型的经验总结。这书一出版就引起产地农户的浓厚兴趣,发行全国,甚至台湾同胞也来信购买。一版不够,就出第二版。专家评论,这本书填补了国内山核桃实用科普技术专著的空白,是全国山核桃专著的首作。
过去山核桃产区群众从不施肥,因而山核桃产量不高。为了探索山核桃增产技术,20世纪80年代,我就提倡给山核桃林施肥,可当地农民却不太响应。我想重要的是做出实效给农民看。于是,1986年至1991年我在原颊口乡株柳村和前坑村布置施用氮肥、复合肥和对照(不施肥)三种处理方式,随机区组设计,面积共15亩。经6年产量验收,施氮肥的山核桃年均亩产干果48.46公斤,复合肥处理的年均亩产干果53.86公斤,对照组为39.14公斤。施氮肥、复合肥分别比对照产量提高24.83%和37.60%。这一科技成果分别获得临安市政府颁发的1991年科技进步奖,杭州市政府颁发的科技进步三等奖。该试验成果当年在颊口、岛石两地推广,山核桃施肥面积1050亩,年增产1.7万公斤。从此,山核桃施花前肥、花后肥和果后肥的经验在全市全面推广开来。临安市山核桃产量在20世纪80年代只3000吨,2004年上升到7010吨,2011年增加到1.3万多吨,一产产值增加到7.8亿元,稳居全国第一。
“白露到,竹竿揺,满地金,扁担挑”,这是山核桃果农在收获时的喜悦心情。可这里面也有心酸的泪水。
山核桃的安全采收,是多年来的老问题,有关部门一再强调要安全第一,可每当采收季节来临,总会伴着伤残事故的发生。一听说有地方发生事故,我就心事重重。老伴劝我:“你已退休多年,有的事不要去操心了。”“我怎么能不操心?人命关天,再说这也是我们林业人员的责任。”
根据多年经验,经过冷静思考,分析原因,太阳镇横路地区连续7年来山核桃采收未发生死亡事故引起了我的注意。为此我不顾年老体弱,仍跋山涉水,深入林区调查,走访经验丰富的果农。2011年,我发表文章《山核桃安全采收之我见》,还建议市文联、林业局将人工安全采摘法绘成漫画。我的建议被领导采用,临安市林业局印制了5000多份资料,分发到11个山核桃产区张贴。据统计,该年山核桃采摘期伤亡事故有所减少,我也由衷地感到欣慰。
我是江山人,1953年金华农校毕业(1960年北京林学院修业),1954年被分配到林深似海的天目山区工作。当看到无知的人们拿着刀斧,对着那些绿色森林无情砍伐时,我的心被震撼了,感到肩头上有一股沉甸甸的使命感:作为一名林业科技工作者,不光要使荒山披上绿装,而且要向人们宣传林业科普知识,让千千万万的人理解绿色世界生存的意义和这个世界中迷人的奥秘。于是,我拿起笔与林业科普结下了几十年剪不断的情缘。
在临安工作几十年来,我经常与山林打交道,爬山越岭是家常便饭,我每次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家以后,还要默默地和妻子分担家务。所以,留给自己支配的时间只能是深夜灯下了,构思文章常常是在出差的路上,有时,一篇文章要耗掉几天的业余时间。1983年由中国林业出版社出版的《林谚浅译》一书,凝聚了我20年的心血。在这本书中,我共搜集了2000多条古今林谚,为人们提供了一份生动有趣、融哲理与科技为一体的科普读物。
经学者考证,冰川时期以后,野生银杏在地球上纷纷绝迹,只有西天目山残存下一群野生半野生银杏,后来经过人工繁殖,西天目的子孙就遍布全球了。我国许多名胜景点都流传着银杏的故事。我经过长期的资料搜集,在1988年终于写成由四川科技出版社出版的《银杏趣谈》一书。这本书中有银杏的美妙传说,有银杏的起源考证,又有栽培方法。书出版以后,受到读者的欢迎。
当然,创作是辛苦的,为了写好《银杏趣谈》这本书,我跑了山东、江苏、江西等全国10多个省、市。
“文章不但要写在书本上,而且要写在大地上。”1990年前后,我就与颊口乡株柳村林业示范户王权德一起,在前坞建立银杏矮化、密植示范园1.5亩。搞林业科研更是辛苦的。我前后去株柳村跑了10多次,我和王权德一起,采用老枝嫁接、合理密植、配方施肥、修剪摘心、科学授粉、吊石拉枝等技术,取得了3年结果、7年有一定产量之效,株产量分别达到3.5公斤、4.75公斤、5.5公斤,改变了银杏20年才结果的状况。此法已在《浙江科技报》、《中国林业报》多家报刊上发表。该项成果1994年获杭州市政府颁发的科技成果三等奖。
雷笋是临安的另一特产,临安市有雷竹面积近50万亩。2002年,我和杨元龙一起,在锦城街道黄金村八脚山发现一片弯曲的“怪竹”,经浙江林学院(现浙江农林大学)鉴定,是雷竹的一个变种——蛇形雷竹。后经临安市崇阳村全国劳模蒋长富移栽培育,面积发展到10亩左右,2000余株。此竹主杆多呈“S”形,不仅出笋早、产量高,又可观赏。若种在庭园,如群龙起舞,十分壮观。我们将此竹特征撰文在《中国绿色时报》、《浙江科技报》上发表。现在蛇形雷竹已在我省长兴、德清等地引种栽培,近年又在湖北崇阳、江西井冈山等地引种。
1993年退休后,我仍将自己的“余热”,奉献给林业事业。人们称我生命不息,耕耘不辍。我说:“老牛已知夕阳短,不用扬鞭自奋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