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调整的纪念

徐方清　张君荣

全国友协和中日友协之所以没用取消而是用“要调整到适当时候”，这是因为中国对未来中日关系发展仍然抱有善意。尤其是中日民间的这么多年友好往来的大趋势，不是少数日本极右翼政客或者是政府人士就能够逆转的。

2012年9月29日，中日邦交正常化40周年纪念日。

因为日本政府执意采取非法将钓鱼岛(日本称尖阁诸岛)“国有化”行动所引发的中日关系冲击波仍在继续，一场原定于9月27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的高规格纪念活动在最后时刻遭遇重大波折。

全国友协、中日友协负责人23日表示，鉴于当前形势，中方决定将纪念中日邦交正常化40周年招待会调整到适当时候举行。

一天之后，中国外交部对此作出表态，日方必须为由此引起的一切后果承担责任。

“调整到适当时候，意味着两种可能：一是推迟，二是取消。中方将根据日方接下来的行动作出判断。”中国外交部公共外交咨询委员会委员、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曲星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说。

招待会能否举行、何时举行面临着太多变数，受到日本“购岛”行为冲击的中日关系也面临着太多变数。

3天内改变计划

9月20日下午，中日友好协会城市经济交流部的副部长郭宁女士曾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协会早就有纪念两国建交40周年的活动计划，日期就定在9月底。

日本共同社当天的一则报道透露了更为具体的内容：中国政府已通知日方，中日邦交正常化40周年纪念仪式将如期于9月27日在北京举行。中日友好协会会长唐家璇将于26日主持晚宴，27日下午纪念仪式将在北京举行，目前尚不清楚中国领导人中谁将出席仪式。

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也对《中国新闻周刊》说，27日的纪念仪式原定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中日双方都会派出高规格的代表团出席。

日本共同社的报道经网络传播后，网民间争论颇多，不乏过激言辞。

9月23日，全国友协、中国友协负责人的声明宣告了变化的发生。这也是中日邦交正常化以来中日友好的重大活动第一次被临时调整。

上述不愿具名的知情人士表示，在周末发表这样的声明，不是惯常的做法，这可能意味着这个变化不是早早确定的。“这既是对日本政府非法‘购岛的又一次抗议，也可能是考虑到要适当照顾当下中国民间的情绪。”

9月24日，郭宁也向《中国新闻周刊》确认，“计划确实有变化。”

40年前，1972年9月25日，时任日本首相田中角荣应周恩来邀请，率领庞大代表团抵京，于25日至30日间对中国进行访问。两国政府于29日发表联合声明，宣布中日两国正式建立外交关系。11月9日，日众议院通过决议，支持两国政府联合声明。中日间邦交的正常化揭开了两国关系史新篇章。

按照中国外交部的说法，今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40周年，本应是双方推动两国关系进一步发展的机遇之年。但日本政府执意采取非法“购岛”行动，严重侵犯中国领土主权，伤害中国人民感情，严重损害了中日关系。日方必须为由此引起的一切后果承担责任。

曲星表示，让机遇变成危机，责任在日方。

中日或陷“政冷经凉”局面

日本驻华大使馆在新浪开设的官方微博主页上，日中双语的“2012日中國民交流友好年”的红色标记格外显眼。

这个标记沿承2007年“日中文化体育交流年”时使用的心形设计，取中日国名的英文翻译的首个字母C和J，组合在一起，形成心形，意指日中交流的根本在于心，与“2012日中国民交流友好年”的口号“新的相遇，心的纽带”相呼应。

日本使馆文化交流、青少年交流处的工作人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国民友好交流计划目前处于暂停状态。“连使馆一些日常的对外开放活动目前也未能正常举行，包括每周末例行的电影翻译会，以及针对日语爱好者不定期举行的小型演讲会。”

自9月初日本非法“购岛”进入实质性操作阶段以来，“2012日中国民交流友好年”的标记、口号与日本驻华大使馆微博上发布的内容放在一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该微博几乎成了一个日本风土人情的推广区，见不到任何关于中日国民友好交流的内容。而在当前的背景下，其所做的旅游推广也让人唏嘘，因为原本打算在国庆期间赴日游的中国游客如今几乎都做出了取消行程的选择。

作为中国国内最大组团赴日游批发商之一，中国康辉旅游集团中止了为纪念中日邦交正常化40周年而向日本输送5万游客计划的实施，其所属全国220家公司、5500家门店停止销售日本游产品。

凯撒旅游方面也表示，仅十一前后，取消赴日团组人数就近10000人，今年原定赴日团组45000人的计划已不可能实现。众信国旅向日本输送10000名游客的计划同样搁浅。

《中国新闻周刊》致电中国国旅等多家旅行社，得到的答复都是，近期没有组团赴日游的计划。

“取消赴日游的做法得到了绝大多数游客的理解。”康辉旅游集团市场部张庆珠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但对于旅行社来说，损失不可避免。康辉集团董事长李继烈介绍，取消5万游客仅团费就是5亿元人民币。“此外，我们需向日方的酒店缴纳每人500元的损失费。两项相加，损失还是不菲的。”张庆珠说。

所谓“斗则两伤”，号称日本第一繁华的银座大街感受到了中日关系恶化带来的最直接的危机，银座主干道上听不到一个又一个中国旅游团传出的此起彼伏的汉语。一家著名化妆品牌旗舰店的经理原指望生意能借着中国国庆节期间来到日本的大量中国客人而旺起来，现在却因为担忧生意萧条而在接受中国记者采访时流下了眼泪。

在中国的日资企业也受到牵连，北京的华堂商场、优衣库、7-11等日资零售企业曾在9月18日前后暂停营业。

9月27日下午，位于北京朝阳区SOHO现代城的一家7-11便利店的店员向《中国新闻周刊》介绍说，虽然如今店铺已重新营业，但生意还是受到了影响。

《中国新闻周刊》在一家大型连锁电器卖场看到，日本品牌的手机柜台已经全部撤出。

一些中日问题专家担心，今后中日关系“政冷经热”的局面可能会被“政冷经凉”的局面所取代。

未关死的交往大门

原本定于9月25日抵京访问的日中经济协会访华团在临行前头天决定将行程延后。作为两国经济交流的中坚力量，日中经济协会自1975年起每年派团访华，今年将是第38次。如果年内协调未果，则将成为该活动首度停办。

不过，该协会方面表示，将继续与中方沟通，“尽最大努力寻找细微突破口”，力争年内派出访华团，希望借此恢复因钓鱼岛问题而面临危机的两国经济交流。

9月24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洪磊也在例行记者会上证实，应日方要求，中方同意日本常务副外长河相周夫于9月24日至25日来华，同外交部副部长张志军就当前中日关系特别是钓鱼岛问题举行磋商。

一些消息显示，临时遭到“调整”的中日邦交正常化40周年纪念活动也并未“关死大门”。

据日本共同社24日报道称，中国驻日本大使馆方面24日表示将在日中邦交正常化40周年之际，邀请7个日中友好团体会长、日本前首相鸠山由纪夫、前外相田中真纪子等约15人访华。

9月25日晚，日本民间人士在位于千叶县的幕张国际会展中心举办传统戏曲演出，纪念中日邦交正常化40周年。“在中日关系遇到困难的时候，更应该通过文化来促进两国交流。”活动总导演桥冈佐喜男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曲星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全国友协和中日友协之所以没用取消而是用“要调整到适当时候”，这是因为中国相信目前的严峻局面只是暂时现象，中国对未来中日关系发展仍抱善意。尤其是中日民间的这么多年友好往来的大趋势，不是少数日本极右翼政客或者是政府人士就能够逆转的。

对于停止赴日游的各旅行社来说，他们也愿意看到赴日游市场尽快恢复。“当然，这要看中日关系局势的发展以及游客的意愿。”张庆珠说。

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是，尽管有大型连锁电器卖场撤掉了日本品牌手机的柜台，但其他日本品牌的家电如数码相机和彩电等柜台并未受到影响。据店内销售人员称，因为商家已开始了国庆的新一轮促销，销售额未减反增。

“怎么可能撤掉呢，也没多大意义。即便是国产家电，很多技术都还是日本的。而像数码相机，撤掉了我们卖什么?”上述销售人員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或许也正是中日交往未“关死大门”的原因。或者说，40年前中日领导人共同开启的交往大门，在中日经贸联系密不可分和民间往来日渐深入的今天，已经难以彻底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