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要嫁人

吴雅山

我有一发小，没赶上好年头，几乎就没读书，仅比文盲强点。攥着手机，不会发短信，更不会存储哥们儿的电话号码，老揣着一个看着眼熟、又不常见的小本通讯录。职业是司机，大小车型都开过。那汽车到了他手上，如同迷途的羔羊，听话极了。

这天一大早，发小就来电话，说在簋街设一饭局。闺女要结婚了，把请柬送给大家。饭桌上，大家胡吃海塞，东聊西扯，最终说到了正题：闺女的婚事。

发小说话了：“本来这事我就不那么乐意，在家里撞上那小子两回。问闺女，说是同学。我就没往心里去。再后来，又撞上了，感觉不是那么回事，细问，说那小子是个厨子，居无定所，满北京城逛荡，哪缺人合适就干。说实在的，就这工作想着就闹心。再有就是外表，个矮！站直了，也没多高，瞧着别扭。最闹心的还不是这些，家里忒一般了。父母健在，他妈常年有病，每个月必须化疗，挣点钱都给他妈看病了；他妈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着儿子娶妻生子。见过我们家闺女，特喜欢，说我们孩子懂事。我一看不成啦，就跟闺女谈，我说啦，你爸爸没文化，挣不来大钱，但跟你妈省吃俭用的，贷款买房，为的是什么啊？闺女摇头不说话。为的是你啊！闺女，你怎么不明白啊？为的是你有个好环境，为的是你将来找对象，别让人家小瞧了咱们呀。末了，你找了这么个主，你爸爸这心里堵得慌。闺女低头不说话。我又说了，你既然铁了心要跟人家，咱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做好吃苦受累的准备，明儿结了婚你就是人家的媳妇了，要把他妈妈伺候好，人家得了要命的病，你可不能嫁过去再添乱。小两口好好过日子，操持家务，洗衣服做饭就是你的事，沒什么抱怨的。将来结了婚，别没事就往娘家跑，特别是你们俩要是闹别扭，就地解决！你要是跑回来诉苦，我也给你轰回去。这些你都想好了，愿意，我没意见，只要你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跟你妈商量了，凑上10万块钱，给你买辆小车，将来有了孩子，接送也方便。（发小说到这，点了根烟）结果你猜怎么着，闺女听到这，身子偎在沙发里半天没说话，突然‘哇的一声哭了。我心里也一哆嗦，扭脸抹了把眼泪……闺女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爸，您说的我记住了！这不，日子都定了，下月这时候，大家都过去热闹热闹！”

发小的话说完了，饭桌上静得出奇，半天谁也没说什么。最后大家喊道，祝贺你啊，第一个当老丈人了！这时，我们这些年过半百的哥们儿，个个眼圈里都噙着泪水。

那天，我们都喝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