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呈现汉英语言差异信息的模式——以《商务馆学汉语词典》为例

何家宁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国际商务英语学院，广东 广州 510420）

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呈现汉英语言差异信息的模式
——以《商务馆学汉语词典》为例

何家宁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国际商务英语学院，广东 广州 510420）

对外汉语学习词典（本文特指供以英语为母语的汉语学习者使用的汉语学习词典）应有自身特定的呈现语言差异信息的模式，该模式要求此类词典应该通过相应的途径，把有别于英语的汉语语篇、语句和语词三个层面的差异系统地展示给词典使用者。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商务馆学汉语词典》应当合理应用呈现语言差异信息的模式。

对外汉语学习词典；汉英语言差异；语言差异信息呈现模式

一 呈现语言差异信息的必要性

语言与文化息息相关。“语言是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又是文化的载体，文化的传授和传播必然借助于语言。语言受文化的影响，反过来又对文化施加影响。”[1]而且，“一种特定的语言符号系统除了反映世界各民族的共同文化之外，还特别突出地反映了使用这种语言符号系统的民族的特定文化”[2]。所以描写语言的词典也就应该收录语言所包含的文化信息。笔者曾探讨过英汉语文词典体现文化信息的途径①。就外语学习词典而言，除了描述外语所蕴含的文化信息，更有必要把因文化差异而表现出来的语言差异呈现给词典使用者。这是因为，此类词典的主要目的是提供语言知识而不是文化知识。对于以英语为母语的汉语学习者（CFL）而言，了解与英语不同的汉语特点将有助于他们认识汉语，避免英语在汉语学习中的负向迁移（negative transfer），从而能更有效地习得汉语。同时，语言的习得会促进语言所蕴含的文化的附带习得（incidental acquisition）。

本文提出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呈现语言差异信息的一种特定模式，其涉及因文化差异而导致的汉英语言在语篇、语句和语词三个层面上的差异。并结合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商务馆学汉语词典》（鲁健骥、吕文华主编，商务印书馆2006年版）就这一模式的应用提出建议。

二 呈现语言差异信息模式的内涵

语言可以分为六个层面：音素（phoneme），音节（syllable），语素（morpheme），词（word），句子（sentence）和篇章（text）[3]。对外汉语学习词典的主要任务之一在于系统传递以上层面中更能体现汉英两种语言差异的三个主要层面（语篇、语句和语词）的差异信息。为此，笔者构建了一个对外汉语学习词典语言差异信息的呈现模式，提出其框架及主要的表现途径。

要使母语为英语的汉语学习者全面了解与英语有差别的汉语，避免因不了解两种语言的差异而导致不恰当的理解和表达，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应该全方位、系统地呈现语篇、语句、语词三个层面上存在的差异信息，见图1。

该模式强调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应该体现语篇、语句和语词三个层面的差异信息，充分揭示有别于英语的汉语表达方法。同时，应该尽可能在语篇、语句和语词三个层面之间建立起联系。

尽管最能体现丰富文化内涵的语词是词典应该呈现的主要内容，可是，语句是语词可以嵌入的框架，而语篇又是语句可以嵌入的框架。如果说，语词是树木，语句是树林，语篇则是森林。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应该同时兼顾语词、语句和语篇三个层面。不仅如此，应该首先考虑向词典用户呈现语篇，说明文化差别在语篇中的表现。有了这个整体差异观念，接着就应该说明语句层面的差异。最后才呈现语词层面差异的信息。这符合人们从整体到局部的认知过程。

以语篇为最大单位，语句为承接单位，语词为基本单位，通过一个严密的“参见”体系构建“语篇语句语词”这样一个环环相扣的语言网络体系。在词典的总体结构（megastructure）、词条结构（microstructure）等词典结构②中恰当融入上述三个层面上的语言差异信息，在培养词典使用者的语言差异敏感度的同时，培养他们超语词的语句观及语篇观。从语用学的角度来看，需要在特定的语境中采用语篇的形式进行交际。着眼于语篇才有可能让词典使用者习得那些能够用于真实交际场合的语言。

简而言之，该模式认为，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应该注意语篇、语句、语词的系统性及不可分割性，使词典能够提供系统的语篇信息、语句信息以及词语信息。语词需要结合语句和语篇来阐释。

三 呈现语言差异信息模式的实现途径

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可以采用多种途径来表现语篇、语句、语词三个层面上的语言差异信息。无论使用哪个具体的途径，都应该做到信息显性化③以及可接受性④。换句话说，需要从词典使用者的需求出发，根据他们的实际汉语水平以及词典使用能力（dictionary use competence）来设计呈现模式，不仅有助于输入（input），而且有助于吸收（intake）。

（一）语篇层面上的呈现途径

就语篇层面而言，我们可以在词典的前面部分（front matter）（以便词典使用者更有可能关注语篇信息）并列呈现具有代表性的、表达同一主题的汉语及英语的语篇（如景点介绍的语篇），然后对汉英语篇结构的不同特征加以说明，编制一个“汉英语篇差异信息对照总表”，见图2。

图2 语篇差异信息的呈现方式

（二）语句层面上的呈现途径

语句层面上的差异，宏观上可参考《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四版增补本）后衬页上对动词模型表（Verb Pattern Scheme）的系统处理方法⑤，在词典的前面部分（以便凸显信息）列出汉语语句层面上那些与英语语句结构不同的、典型的“汉英语句结构差异信息对照总表”。

微观上，在词典正文，可以借助例句，展示不同语词所出现的典型语句类型，以满足“例句要尽量显示词语入句后的结构规律”[4]的要求。除了例句，应该提供与英语存在差异的说明，明示其中的特点。例如：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The future is bright while the road ahead is tortuous.[5]

说明：此英语语句借助while一词，使语句结构更为连贯，符合英语注重形式衔接的表达习惯。而汉语原文中却没有类似的连接词，只注重意义连贯的表达习惯。

当然，究竟在哪个词目（headword）之下设类似的例句及说明，需要深入研究。哈得逊（Hudson）的词语法（Word Grammar）⑥可提供不少有益的思路及方法。但是，词条（entry）中的语句结构的说明应该跟上述的“汉英语句结构差异信息对照总表”相一致，只是不同词目所涉及的句法结构的具体展示方式不同。同时，这个对照总表应包含一切具体例句所体现的结构差异。这样看来，需要采取自下而上（bottom-up）的办法，首先根据汉语词目的特点，配以能够反映出该词的典型例句（明示句子结构），之后再归纳出“汉英语句结构差异信息对照总表”。同时，应该在具体词目的语句结构的汉英差异和对照总表之间通过“参见”（cross-reference）的方式，使它们建立起联系，形成一个汉英语句差异系统，见图3。

图3 语句差异信息的呈现方式

（三）语词层面上的呈现途径

在语词方面，最主要的途径是通过词典正文里词目的释义及加注来表达汉英语词的差异，把语词的概念意义和内涵意义等各种意义同时呈现给词典使用者。应根据不同语词的特点，采取多种释义方式（如《商务馆学汉语词典》采用了四种释义方式：显性释义、隐性释义、提示性释义、图解释义[4]），全方位解释语词的各种典型含义。同时，根据需要，提供必要的语词释义以外的信息的注释。例如《商务馆学汉语词典》的“野心”的释义：

【野心】……对一些事物如权力、名誉、利益等具有的极大欲望，含有贬义……[6]820

可以通过加注的方法，说明汉英语词意义的不对等性，改成：

【野心】……<贬义>对一些事物如权力、名誉、利益等具有的极大欲望（英语的ambition既含褒义表示“雄心”又含贬义表示“野心”）……

除了释义及加注，还应通过“参见”的方式，根据语义场及语义网络，链接相关的语词，如：“野心”与“雄心”，并作适当的辨析。这样，可以使相关的汉语语词之间建立联系，形成一个汉语语词的词网。而如果在适当词条里加上了有关的英语语词（如上例），那么，汉语语词网就扩充成了汉英双语语词网。这样，词典使用者在感受到汉语语词差异的同时也可以了解汉语语词与英语语词之间的区别。

同时，在归纳各个词条里包含的汉英语词差异信息的基础上，在词典的前面部分（以便凸显信息）列出汉语语词层面上的“汉英语词差异信息对照总表”，见图4。

图4 语词差异信息的呈现方式

四 呈现语言差异信息模式的应用

笔者在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商务馆学汉语词典》中找出了3个例子，用于说明如何应用所提出的呈现语言差异信息的模式。

（一）语篇层面上的应用

【哪里】……用来否认别人对自己的赞扬，表示谦虚，可以单独回答问题：你汉语说得真好！——哪里！哪里！……[6]503

词典提供了释义且举例说明了“哪里”的语用功能。但是未对比说明汉英在口语语篇方面相关对话模式的差异信息。如果能够提供这方面的信息（即，对恭维与赞扬的反应，说汉语的人往往使用否认的方式，表现出一种谦虚的美德；而讲英语的人则向对方表示感谢等。如：A:You look smart in your sweater. B:Thank you.[7]），应该更有助于学习者掌握汉语的语篇模式。此外，应该在词典的前面部分展示与英语语篇结构不同的典型的汉语语篇结构。

（二）语句层面上的应用

【如果】……如果有意见，欢迎提出来，不要客气|如果你九月份不能来，那么什么时候来呢……注意：连词“如”和“如果”都用在第一个小句，既可以出现在主语前，也可以出现在主语后。[6]600

词典对汉语的句法特点提供了例子并做出了说明，但是，未对比汉英此方面的差异。如未说明汉语“如果”有时可以省略，但是，英语的if则不能省略。以英语为母语的汉语学习者翻译“If…”时，可能会据此而都翻译成“如果……”，而不知道也有以下省略“如果”的情况。表示条件的连接词if通常翻译为“假如”、“如果”，但是在日常口语体或文言文结构中却往往省略不译。如：If winter comes,can spring be far behind?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8]此外，应该在词典的前面部分展示与英语语句结构不同的典型的汉语语句结构的总表。

（三）语词层面上的应用

【蝙蝠】……一种动物，样子像老鼠，有类似翅膀的膜，会飞：一只蝙蝠。[6]37-38

词典对“蝙蝠”这一语词的含义及用法提供了释义及例子，还提供了插图，但是，未说明此语词含有“福”的联想意义（对比：该词典提供了“龙”这一语词的“尊贵、吉祥”等联想意义）。也未对比汉英在此方面的差异，即bat（蝙蝠）因其丑陋、凶恶、吸血鬼的外表形象，西方人对它无好感。而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由于蝙蝠中的“蝠”与“福”同音，成了“吉祥、健康、幸福”的象征[9]。学习者可能因此而不能准确理解和运用该语词。此外，应该通过“参见”把词典里所收录的有关动物的词联系起来，甚至把表示动物与植物的语词也联系起来。而且，还应该在词典的前面部分展示与英语语词不同的典型的汉语语词总表。

结语

总之，对外汉语学习词典从语篇、语句、语词三个层面上呈现汉英两种语言存在差异的信息，将为词典用户架起一座深入理解汉语的桥梁，为他们恰当地运用汉语提供系统全面的帮助。尽管有的词典也注意到了语篇这一层面⑦，但是，一般词典主要是处理语词和语句两个层面，而且以语词为核心，语篇未得到足够的重视。所以，本文突出语篇信息呈现的重要性。尽管词典以处理语词为主要任务，但是，语词的描述应该以语句为背景，而语句的描写应以语篇为背景。本文所提出的模式，有待进一步深入系统研究，也需要词典编纂实践及词典使用研究来验证其可行性、适用性、实用性和有效性。

词典是社会文化商品。既是商品，就必须从广义的社会学角度去研究顾客，去研究何人何处需要使用何种词典以解决何种需求的区别性特征[10]。以英语为母语的汉语学习者对汉语学习词典的需求有别于以其他语言为母语的汉语学习者，有必要针对他们的具体需求，在汉语学习词典里系统呈现与英语不同的汉语语篇、语句、语词方面的特点，以利于他们有效地学习汉语。

注释：

①参见何家宁《语言·文化·词典——英汉语文词典体现文化信息的途径》，载《外语与外语教学》2001年第7期第55-57页、封三。

②参见Hartmann,R.R.K.Teaching and Researching Lexicography，Harlow:Pearson Education Limited,2001:57-68.

③参见张淑文《外向型汉英学习词典中同义词辨析信息的显性化》，载《外语研究》2007年第3期第94-97页。

④参见金晓阳《影响对外汉语学习词典信息可接受性的因素——析〈现代汉语学习词典〉的不足》，载《辞书研究》2004年第4期第37-44页。

⑤参见霍恩比著、李北达编译《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

⑥参见Hudson,R.Word Grammar.Oxford:Basil Blackwell,1984.

⑦参见杨文秀、张柏然《〈麦克米伦高阶英语学习词典〉中的语用信息》，载《中国外语》2005第6期，第69-7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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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吴建平.双语词典编纂中的文化问题[J].辞书研究，1997（1）：150-157.

[3] 桂诗春.应用语言学[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8：16-24.

[4] 鲁健骥，吕文华.编写对外汉语单语学习词典的尝试与思考——《商务馆学汉语词典》编后[J].世界汉语教学，2006（1）：59-69.

[5] 陆乃圣.英汉差异及翻译[M].上海：华东化工学院出版社，1993：24.

[6] 鲁健骥，吕文华，主编.商务馆学汉语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

[7] 何自然.语用学概论[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8：217.

[8] 张培基，喻云根，李宗杰，彭谟禹.英汉翻译教程[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0：93.

[9] 常晖.汉英动物词语喻体、喻义的文化内涵初探[J].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2005（2）：102-106.

[10] 郑定欧.汉外词典学纲要[M]//黄健华，陈楚祥,主编.双语词典学专集.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8：8-13.

（责任编辑：刘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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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4-9014（2012）04-0118-04

2012-04-25

基金课题：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商务英语学习词典研编”（11BYY055）；广东外语外贸大学“211工程”项目“词典学研究方法论”（GDUFS211-1-044）。

何家宁，男，广西崇左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国际商务英语学院教授，博士，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研究方向为词典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