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桃花梦

谢素军

一、我听说，真爱永沉心底，它与距离无关，可是，在未名湖畔，我迷上了忘情石。

我笑着对你说，我前世肯定是个喜欢桃花的人。不然为什么我的眼波里，今生都有着桃花一样的痕迹？你说我的眼睛，大而明亮，不是所谓的桃花眼。可是我的梦里，常常都在遭遇着一场又一场的桃花劫。我时常心有余悸，终于有一天握着你的手，一遍遍倾诉梦的纯粹。我只想一心一意，和你恋爱在朝朝夕夕。

在火车站，你揽着我的腰，有种扑朔迷离的忧伤，说：“青青，青青，中大不比北大差，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挣扎着告诉自己不要哭，北大的培训不是一种痛，只要一年……

一天一夜后，我来到未名湖畔，我给你打电话，你刚从图书馆出来，电话那端有种夜的静谧，你说要把相思寄明月，我说我看到了，你的眼神。

我整理材料，翻阅教授的著述，哦，谢飞就是这时到来的，北大文学系的大才子，他开怀一笑，说：“青青，北大多了一道风景。”

他叫我青青而不是李同学，一个热情爽朗的师兄。在北大的第二个黄昏。他带我去看忘情石，我有些犹豫，他说所有读文学的女孩都必须经历。忘情石的美让我沉醉得流连忘返，那不是一块石头，那是千百个故事。他解释说，忘情石下埋葬的少女是南唐的千金，为的，只是一个书生的纸醉金迷。我告诉他，千金难买千金笑，千金笑里笑千金，我不喜欢回顾太忧伤的历史。

他说他错了，所以在课堂上，他又约我去个欢乐的地方赎罪。长城下，他拉过我的手，在回学校的路上，我已精疲力竭，恨不能将全身重量依附在他臂上，当然，我不能。

二、两情久长经不起两地分离，朝夕相处才是爱的真谛。

其实，我是不相信的，但浪漫，却似乎总在现实前屈服。

培训课只是隔三差五讲个诗经说段戏文。寓学于乐，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思念一个远在天边的你。我心旷神怡，告诉你书要读好，莫要偏了心志。

我在北大有些焦躁不安与心神不定，善于体恤的谢飞调侃说：“一些感情，一些爱恋，终究可以成为心里一道浅浅痕迹，就算离别，也只如一个可以轻易用橡皮擦抹掉的句号，宛如从不曾存在于自己的人生。”

所以，谢飞总带我去看前朝往事皇宫贵族。有一次我们在故宫迷路了，沥沥细雨淋湿了我的衣服，淋透了他的心思。他从那个贵得吐血的店里买了一件旗袍让我换上，说不要感冒不要发烧伤了身体。贴在我的身上，贴在我的心上。我爱这件旗袍，但为什么爱它，我不敢想也不想知道。

许久许久以后有一天夕阳西下，断肠人的天涯让我明白选择是桩令人悲伤的事情，有取便要舍掉。我认为女生都是罗曼蒂克海誓山盟的俘虏，贪婪地想着所有心仪的东西。譬如他，譬如你。不，你不要猜疑我与谢飞的关系，我们只是有些暧昧，一起看看日出听听花落。用诗词解释所有一切不可能的宿命。

三、我以为桃花是我们的唯一，却原来桃花下另有其人，桃花落了，这是真的。

我决定千里奔袭，不是为了逃避北大才子的柔情，而是，为了爱在初恋曾经有过约定永不分离，我来到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我站在树底下打电话给你，你说正在上课。可是，我记得周二这天下午你是没有课的。

我坚持给你惊喜，可是，我看到你的影子隐约在远处花丛里，你的厚实胸膛和另一个女生的小鸟依人。我刹那间怔住。

我一步步仓皇逃离，我绕到山坡背后，给你电话，说：“我回学校了。”你处乱不惊，说：“我去接你。”我说：“遗憾，回宿舍拿点材料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可，导师来了聊了半天学术问题，现已在路上。 ”

上天到底留给了我半年时光，让我在远离你的北大，用未名湖的水冲淡你对爱情的背离。我在又一个雨天把谢飞唤来，他的诚恳终于打开我的心扉，我依偎在他怀里。我愚蠢地以为这样就可以和你扯平，在两个月后培训结束，轻描淡写地回到广州，犹如十年一觉扬州梦。

他的绅士风度让我小鹿乱跳。他是北大第一才子，更关键的是才子并不风流，值得珍惜。

我们的感情像一匹刚刚织完的白帛，没有污点；而我和你的爱情，已脏旧不堪，还有一个要命的破洞。有了去向的心，就不会悲伤。所以，当谢飞在火车站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时候，我彻底投降，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四、有一种不舍，其实我们都知道，只是有了去向的心，即便死亡，也绝不会受伤。

回学校。我窝在宿舍好长一段，才约你来到那个地方。爱情在哪里开始，也将在哪里结束。我们谈了些许老师，说了些许同学。当然，不能讲我悄悄回学校在这里看到的那一幕，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和他的爱情开始于你给的内伤。

你开始挽留，说：“你确定他比我更爱你？” 我折了一枝桃花，一片片把花瓣摘掉，说：“是的，我确定。 ”

“你要为了他去北大读书？放弃中大的一切？”你仿佛为我的未来而担忧，可是北大已经给了回复，可以在那里学习，但只能是借读，没有毕业证的。

果然，你被这斩钉截铁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我用杜十娘的方式痛击了你的背叛。

假期结束后，我告别朋友、告别同学、远离父母，一身轻装以示一心轻松地远赴北大。

在未名湖畔，我给谢飞打电话。三分钟后，我沿着湖边走到荷花最茂盛的地方，赏心悦目，早知道约谢飞来这好了。

哪知道竟碰到了谢飞，我奔了过去：“没想到吧？意外惊喜吧？”边说边瞧他傻傻的格外失魂落魄的样子。

然后我看见了一个女生，扎着两根马尾辫配上瓜子脸和一条迷你裙。走过来，搂住谢飞的腰撒娇的样子，似乎在挑衅说这个女生是谁，怎么和你四目相对默默无声。

哦——我，我说：“对不起、打扰了。”转身逃离未名湖畔，我虚弱地爬上忘情石，既然伤过万千少女的地方也不会介意多我一颗破碎的心。更何况这是他第一次带我来的地方，而且我还指望他会跑来跟我解释。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鸟儿已经回家，我知道，没指望了。

五、无所谓原谅，有一种感情不需要原谅。只是真正的离别，才叫人受伤，两个人的伤。

书上说，在你最美丽的时候，你遇见了谁？在你深爱一个人的时候，谁又陪在你身边？爱情到底给了你多少时间去相遇与分离，去选择与后悔？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你手握花香，出现在路的中央。你说，不是桃花的季节，只为桃花下的感情。你还说，曾经在桃花下相识、曾经在桃花下相爱。可是，我知道，有两个人，也是在桃花下相遇、更是在桃花下相离。

我要走，你不准，你说，有一种错误你会铭记，既然伤害已无法弥补，既然相爱已不可重归，就让一个人静静地离去。你流泪，说不再会出现，所以不再会有恨。

我知道，你真的走了。

我没有告诉你，我不会再待在中大，我是个任性的女孩，从未名湖回来那一刻，就已经决定西飞，我想在英国、在伦敦，静静的校园里，最适合疗治内伤。

其实我想原谅你，与你看一次桃花，在桃花飘落的一刻，紧紧地抱住你，一如当初。然而，明天就要走了。

我在你的博客上留言：要在时间的荒野，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于千万人之中，去邂逅自己的爱人，那是太难得的缘分。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是在彼此不断地错过。在一次次的心酸感叹之后，才能终于了解——即使真挚，即使亲密，即使两个人都已是心有戚戚，我们的爱，依然需要时间来成全和考验。

这世界有着太多的这样那样的限制与隐秘的禁忌，又有太多难以预测的变故和身不由己的离合，一个转身，也许就已经一辈子错过，要到很多年以后，才会参透所有的争取与努力，也许还抵不过命运开的一个玩笑，桃花只是飘落了一片，所有的结局，就都已经完全改变。

飞机场内，你的影子在奔跑，可是，我已经走了，但我知道，你跪在地上，任由手中的玫瑰，刺伤曾抱过我的手掌。

多年以后，想起你，点进你的博客，你的签名是——给我们的桃花：回忆的花瓣掠过心湖，泛起片片涟漪，爱不是千言万语，也不是朝朝暮暮，爱是每当午夜梦醒时，发现内心牵挂的依然是远方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