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炜
我同事的闺女,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她本来想去中央美院读艺术史,后来觉得太奢侈,这闺女学艺术史或历史都不会饿死,因为她父母为她攒了不少钱,她将来可以做学问,或者嫁人。衣食无忧的孩子,应该去学这些没用的东西。我们知道凯特王妃在圣安德鲁斯大学学的就是艺术史,她父母算是“高级中产阶级”,可以让闺女学这个,就为了陶冶情操,最后嫁给王子。
前不久,我在《纽约时报》上看见一篇文章,题目叫《学历史饿不死》,作者说,人文学科目前在走下坡路,一直在走下坡路,不过,学人文学科也不是全无用处,学人文学科会使你学到大量的比喻。人们通过比较认为——伊拉克要么像越南要么像波斯尼亚:你的老板像那喀索斯(Narcissus)或梭伦(Solon)。头脑里有大量比喻的人比那些有很少比喻的人能想得更精确。如果你上完大学却没有读过修昔底德(Thucydides)、希罗多德(Herodotus)和吉本(Gibbon),就是被蒙蔽去了一项重要的比喻才能。这位作者,是人文学科的教授,不过他并没有夸大历史或人文的益处。
我不知道文科现状如何,在我上中学的时候,我是班里最后三名,班里最聰明的人学计算机、建筑、工程、医学,像我这样最傻的,上个师范,学点儿文学得了,我估计,后来那些聪明的学生肯定还会学商业、企业管理。咱拿自己的智商和那些聪明人比一比,就知道出路不大,这和教育体制什么的也没啥关系。我们就是学会了一点比喻而已。再说了,我们要是真的学了点儿文学、哲学,就该知道,它除了让你学着思考点儿什么,并无实际的用处。
最近我又读到《旗帜》杂志上的一篇文章,作者也是一位美国教授,他大声疾呼——失去了人文学科,我们就会失去作为一个完善整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再拥有判别真正智力进步的标准。失去了人文学科,我们将不再对于“什么构成了一个受教育的人?”这样的问题还持有任何真正的观点,或“为什么一项艺术作品超越其它?”,再或“人生中的什么是严肃的?什么是没有价值的?”我觉得这位老师言过其实了。人文学科的教授就是有这个毛病,信口雌黄故作姿态,夸大细节混淆视听,抓住只言片语大做文章,还动不动就怄气,怄得有滋有味,那些学过人文学科的孩子,也没多少精力思考这些大问题。
我还看了《纽约客》上的一篇文章,写斯坦福大学,这个大学和硅谷离得近,所有学生都想着发财,或者换一个说法“改变世界”,那里有一位历史学家,大卫·肯尼迪,在斯坦福教书超过40年,他说,斯坦福的确帮助学生们在工程和商业上取得好成绩,但没有多少学生认真完成了“通识教育”,“这个地方的空气就是发明、创造、企业、传奇性的成功,这是我们每天都呼吸的空气,对于那些把大学当成一个避难所或冥想之地的人来说,这儿的空气是有毒的。”对此,斯坦福前任校长贾斯珀先生并不否认,他说:“在很多大学,人文学科都觉得自己是后娘养的。”
斯坦福大学现任校长叫轩尼诗,1984年离职创办了MIPS电脑系统公司,后来以3亿美元的价格售出。他在2002年加入思科董事会,2004年加入Google董事会。2007年,《华尔街日报》一文章说,校长大人5年间挣了4300万美元,大多来自他的投资。校长大人反驳说,他在各种创业和投资行为中只是一个小小的合伙人。他说:“有很多学校的很多本科生,并不想接受教育,而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好工作而掌握足够的技能。大批学生都潜藏着一个发财的梦想,哪里都一样,不光是我们这里。”我觉得这位校长说得很实在。好多人文学科的学生,想着毕业后能当个记者编辑啥的,可我又看到一个数据,美国新闻出版行业的从业人员总数从2001年的414000人,下降到了2011年的246020人;这也就意味着,在这十年中,该行业的从业人数几乎下降了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