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桂
5月的上午,阳光明媚而耀眼。拉萨波密镇的一家电器商店里,一位瘦削的年轻人相中了一台高大豪华的洗衣机。他把洗衣机搬起来,又放下,再搬起,再放下,足足折腾了一个小时,才咬咬牙对店员说:“俺要买一台最轻的。”
店员给他挑了一款最轻的,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买你喜欢的那台?”年轻人边付款边遗憾地说:“俺要翻越喜马拉雅山,把洗衣机送给未婚妻阿桑,太重了背不过去啊!”店员这才明白,他要翻越海拔4650米的高山,把洗衣机运到深谷中的加热萨村去。
一位长着络腮胡子的大叔对年轻人喊:“英格,出发啦!”年轻人背起用绳索捆紧的洗衣机,跟在马队后面上了山路。可是,天公不作美,小雨淅淅沥沥从天而降,山路湿滑,英格渐渐落在了马队后面。走了两个小时后,他喘着粗气坐在一块岩石上休息。抬眼望去,路旁悬挂着一排排彩色的经幡,他的目光停留在一面粉红色的经幡上,那上面是阿桑为他祈求平安而绣的经文。英格仿佛看见阿桑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他立刻浑身充满力气,继续前行。
6个小时后,英格终于随着马队到达露营地。露营地位于隋拉山口,只有两间木屋供行人休息。明天就要登喜马拉雅山了,谁都想睡个好觉攒足气力。英格被挤得没地方落脚,只好在屋外歇息。吃过饭,他翻出一条毛毯,靠着洗衣机进入了梦乡,梦里尽是阿桑的笑。
他们第二天早上8点出发,两小时后到达雪谷,雪谷海拔3200米,都是滑溜溜的冰面,含氧量仅为平原的六成。英格有些头晕,像一只被抛在岸上的鱼,呼吸困难。过了雪谷就是喜马拉雅山最关键的地带——俗称“地狱之门”的马行道。它绵延20里,仅容一人通过,一侧是崎岖不平的岩石路,一侧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多年来,有不少人马葬身此地。
让英格没想到的是,上午11点开始,山上气温骤降,飘起了雪花。此时的英格已经耗尽了力气,双脚像踩着两团棉花,脚下那坚硬的石子儿已经让他感觉不到疼了。
英格知道,多停留一秒就多一分危险。他向雾气腾腾的山谷望了一眼,感到一阵头晕眼花,本能地向里侧歪了歪身子。这时,一块凸起的岩石刮到了洗衣机。英格突然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整个人向深涧方向栽去。他本能地抓住一根从山上垂下的藤条,惊出了一身冷汗。
下午两点,英格终于到达了寒风刺骨的山顶。英格的脚踝被石块划伤渗出鲜血,他只得停下来,撕条布片简单包扎了一下。这时,雾气渐浓,能见度越来越低,如果再待下去,很快就会被冻成冰人。英格顾不上休息,赶紧下山。下山的路更难走,所有重量都压在两条腿上,英格想象着阿桑看到洗衣机的惊喜,软绵绵的腿好像又有了力量。
下午5点,一行人终于安全抵达山脚。在露营地,英格有幸抢到一个铺位,因在山顶着凉,他浑身酸软无力,吃了点儿东西,便匆匆睡下。第二天一大早,英格就起来了,再闯过最后一道关,就是雅鲁藏布大峡谷了。他和运输马队穿过流水淙淙的溪涧,进入一片未被开发的原始森林。这里高温难耐,他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下午4点,英格终于把洗衣机背到了加热萨村。家门口,阿桑欢呼着,像一只小鸟一样向他飞来。邻居们也围过来,看着英格背回来的稀罕物,唧唧喳喳地问这问那。英格仔细地向阿桑讲解洗衣机的用法,阿桑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她抬起双肘,夹住开机旋钮,吃力地旋转了一下。“不要着急,阿桑,慢慢来。”英格充满怜爱地说。
阿桑原是一名城里的大学生,是来这儿支教的。教着教着,阿桑爱上了这里天真可爱的孩子,也爱上了英格这个善良勇敢的小伙子,于是她决定留下来和英格生活一辈子。
去年深秋,英格高烧不退。当时背着英格翻山越岭地去波密镇求医太不现实,心急如焚的阿桑便背起竹篓,漫山遍野地寻找一种治病的罕见草药。草药找到了,她却被毒蛇咬了手,因抢救及时才得以保住性命,却永远失去了双手……
当时,英格含着泪喝下药,高烧很快退去了。他知道,自己这条命是阿桑用双手换来的,不善言辞的他暗暗发誓要让阿桑一生幸福。
病愈之后,英格记起阿桑曾满脸憧憬地说想拥有一台洗衣机,阿桑还说:“一个妻子如果不能给自己的丈夫洗衣服,那该是多么悲哀的事!”为了实现阿桑的梦想,英格选择了这次“搏命”之旅。
爱情有许多种表达方式,英格用行动告诉阿桑——爱无须多言。翻越喜马拉雅山为她背一台洗衣机,或是不管贫穷与富有都与他厮守一生,这都是真爱。
(邓卉卉摘自《酒泉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