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克劳德 斯眉
2010年,美国人花在保健品上的钱约为280亿美元,比购买健身房会员卡的钱还要多出50亿美元。但保健品真的有用吗?
保健品介于食品和药品之间,是一种定义模糊、范围很广却缺乏监管的消费品。据说有了它们,人们不吃食物和药物,也能同时拥有营养和健康,因此又被称为营养保健品。
科学还是信仰
在迈入不惑之年后,我决定亲自试一试保健品的效果。在5个月里,我每日服用22粒药丸,还有蛋白棒、粉状冲剂,以及足够喂饱一头大象的膳食纤维。2011年1月,在我开始服用保健品之前,我做过一次血液检查,测量血液中钙、蛋白质、钠、胆固醇和其他物质的基准水平。在5个月内坚持服用了3000多粒药丸后,我再次做了血液检查,看看身体是否发生了变化。
保健品能否改善健康,以及如何改善,是一个重大的科学课题。新研究此起彼伏。2011年6月27日,《临床肿瘤学杂志》上一篇斯坦福大学的研究报告显示,钙和维生素D可能会降低患皮肤癌的几率。同一天,公共科学图书馆报告,在草莓中发现了一种名为非瑟酮的化合物,能够降低糖尿病并发症的严重程度。6月30日,来自法国和美国的8位研究人员宣布,每日摄入一定量的白藜芦醇(葡萄中含有的一种物质,大受酿酒师的吹捧),可能有助于防止骨密度流失。然而,上述3项研究都存在保健品研究中常见的不足。斯坦福大学的论证仅仅是依据176名女患者做出的,因为她们都有特定类型的皮肤癌病史。公共科学图书馆和法美科学家的研究对象均为啮齿类动物。总而言之,关于保健品研究的临床数据很少。此外,由于一些保健品含有10种或更多成分,难以确定究竟每种成分能起何种作用。
相对于科学来说,保健品更像是信仰问题,就像宗教领域的一个经典讨论:即使每周去教堂都遇不到上帝,对你也没什么坏处。所以,只需吞下药丸即可,对吗?
装在箱子里的健康
就在我第一次去验血之前,我订购的保健品送到了。每一个箱子都用胶带密封完好,里面装满药丸、纤维粉、营养棒。箱子太多,我只好将它们堆到床下。
我填写了优莎娜健康科学公司的健康表,这是一家位于盐湖城的保健品制造商,素来以高品质产品享誉世界。该公司在过去12个月共收入5.65亿美元,也只算是保健品业界的小玩家。据《营养商业杂志》统计,世界上最大的制药厂商辉瑞公司每年的保健品销售收入为680亿美元,2010年在美国销售的保健品价值约4.63亿美元。
在为优莎娜公司所填的健康表中,我列举了自己的饮食习惯(从农贸市场买到的粗茶淡饭,偶有暴食恶习)、日照时间(每天少于10分钟)、日常锻炼(热衷)和酒精摄入量(狂饮)。递交表格后,优莎娜的软件进行了数据运算,列出一长串我需要服用的补品:早晨8粒,晚上8粒,中午6粒。早晨的健康套装包括两粒健骼宁、两粒超级抗氧化剂、两粒螯合矿物质,一粒超级心脏宝和一粒加强型葡萄籽精华。
这些物质究竟是什么呢?我发现,政府机构目录中没有保健品这一分类(更不要说检测)。按照1994年的一项法律,美国政府对保健品的定义是:促进饮食的可吞食维生素、矿物质和草药。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没有权力为保健品提供安全性或有效性认证,甚至不能限制被认为有风险的产品上架。自1994年以来,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只禁止过一种保健品,即减肥药物麻黄碱。然而,安全并非保健品的真正问题,反正它们大多无害。相反,疗效才是关键:一些补品可能根本不值那个钱(优莎娜为我5个月服用的保健品开出的账单高达1200美元)。
产业的诞生
食品、药品和保健品的界限在科学上一直模糊不清,使得是否应该服用保健品的问题变得非常复杂。维生素C药丸究竟是食品还是药品?目前,我们只能说它是极受欢迎却监管不力的保健品世界的一部分。
1912年,波兰裔化学家卡西米尔·冯克创造了维生素的概念,即维持生命健康至关重要的非矿物质营养素。他将其标注为“B1”。1932年,维生素C在化学上被认定为抗坏血酸。20世纪60年代,生物化学家莱纳斯·鲍林开始提倡大量食用当时仍存在争议的维生素C来防治常见的感冒。自此,维生素C的销售开始火爆。1989年,美国营养学博士史蒂芬·德菲利斯正式提出“保健食品”(nutraceutical,直译为营养药物)的概念,能量棒、富含维生素等的保健食品遂开始发展成为数十亿美元的大生意。优莎娜每周生产超过2200万粒保健品。与众多保健品公司一样,优莎娜采取直销模式销售产品,有多达20万人的独立分销商网络——夫妻团队能够在家工作,私人教练可以赚些外快,失业的人有望过得更好。
2011年7月,坚持服用保健品5个月后,我再次访问了优莎娜公司位于盐湖城的总部,一位名叫布莱恩·迪克森的分子生物学家接待了我,并查看了我的检测报告。迪克森和我一起审视我的两份检测报告副本,包括1月的基准检验结果,以及6月加入保健大军后的验血结果。每一份报告显示着31项测量指标,其中第一项是“血糖”,我的测量结果是:1月为83毫克/分升,6月为88毫克/分升。在统计学和医学上,均没有显著变化。事实上,即使服用了3000多粒药丸,外加日常饮食中的纤维粉和蛋白棒,变化也不大。两份报告中,我的肾脏健康状况(血尿素氮和肌酐的数值)完全相同,钙、蛋白质和钠的数量都没有太大变化。
授权效应
2011年3月,加入保健大军两个月后的一天清晨,我发现自己的牛仔裤变紧了。一周后,我把皮带放松了一个扣眼。优莎娜要求我记录健康日志。2月初我的体重是170磅(约合77.1公斤),2月底是175磅(约合79.4公斤),3月底,我的体重升至180磅(约合81.6公斤)。
关于我的这项身体变化,心理学家们有一个专有名词:授权效应(营养学家们称之为赔偿)。营养品让我自视甚高。维生素C?烟酸?维生素K?我有一大堆。吃了这些药丸和粉剂,身体可能需要的所有营养我一样都不缺。所以,我打破了常规,其他人可能不得不吃炒芥蓝,但我有权大嚼炸薯条。
此外,一些医生担心,保健品爱好者会笃信,如果服用少量维生素对身体有帮助,那么,吃得越多,效果就越好。西达赛奈心脏研究所所长爱德华·马班博士发现,尽管超量服用维生素的情况极为罕见,但抗氧化剂服用过量可导致干细胞基因突变。他说,实际上他从不推荐使用保健品。“在我所知的所有病例中,正常饮食就足够了,一位每天服用20粒维生素药丸的老太太反倒令人担心。”马班对保健品持很强烈的怀疑态度,在医学界,与他观点相似的早就不乏其人。在20世纪40年代,著名的哥伦比亚大学心脏病专家恩斯特·博厄斯博士就将维生素行业称为“强加于公众的最邪恶罪行”。
这种说法有点儿过分,但我最终还是将剩下的药丸和纤维粉扫地出门。总有人问我,吃了保健品感觉是不是不一样,停止服用后有没有觉得不同。
现在醒来时,我不再有被迫大口吃药的感觉。但我做了更好的食物选择。在保健品方面,我已经开始认识到,健康不是几片药,而是一些必须兑现的责任:用白开水代替苏打水,用苹果代替炸薯片,用鱼代替鱼肝油胶囊。如果你相信维生素能让你活得更好,那就吃点儿,但请记住:只有当你正患有维生素缺乏症时,它们才会真正起作用。在获取维生素的另一种方式背后,仍蕴含着科学,那就是,要吃得正确。
(刘晓明摘自《海外文摘》2012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