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邀请了一具死尸来赴宴

康慨

一段臭名昭著的史实，成了卡达莱小说《错宴》的历史背景。1953年初，对“医生案件”的追查在整个苏联集团进行得如火如荼。毕业于捷尔任斯基内务学校的两个年轻法官，飞抵阿尔巴尼亚南部的石头城吉诺卡斯特，逮捕了名医古拉梅托大夫。他们要追查的，是十年前一场轰动全城的晚宴。

1943年，意大利占领军投降，德军进占，指挥官冯·施瓦伯上校在乌克兰受过重伤，脸上留下四道大伤疤，戴着口罩。他是古拉梅托在德国留学时的同窗好友，甫一进城，便要求与老同学叙旧。大夫在家中设下晚宴，灯火通明，全城可见，勃拉姆斯和《丽丽·玛莲》的音乐飘荡在石头城的空中。与此同时，大逮捕也在进行。由于游击队袭击了德军部队，上校下令报复，掳民八十，作为人质，欲集体枪决。在晚宴上，古拉梅托对上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要他刀下留人。上校应允，除一位犹太药剂师外，人质皆可回家。古拉梅托却要救下所有人，为此搬出杜卡金法典和贝萨传统，说此乃阿尔巴尼亚的古训，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做伤害客人的事，哪怕他是不共戴天的仇敌。犹太药剂师也是这座城市的客人，交出他，让他受死，便陷我城人民于大不义。

在卡达莱的小说中，总是少不了巴尔干民间故事、旧风俗和旧历史的存在，它们与故事的主干往往有精彩的结合。1978年的《破碎的四月》（中译本2007年1月出版）同样讲到了贝萨和杜卡金法典，尤其是法典中的血仇条款，在故事中充任了极为重要的角色。“那是一部真正的关于死亡的宪法。”卡达莱借书中人物之口说道。

回到晚宴。上校下令释放了全部人质，古拉梅托成了民族英雄。只有城里的一个老瞎子，对他唱着不祥的歌：“大夫，你干了什么，在过去的那一晚？/你邀请了一具尸体来赴宴……”当地还有个世代留传的故事：有人请朋友到家里吃饭，让儿子去送请柬。小家伙走到墓地边，越来越害怕，竟将请柬隔着围墙，丢进了墓园。到了晚上，门铃响了，死神拿着请柬站在门前。

转眼过了十年，斯大林一手策动了医生案件，以莫须有的罪名，从克里姆林宫医疗队挖出一个特务集团，再将运动扩大化，意在反犹，并作为新一轮大审判、大清洗的先声。“它发生在十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用二十七种语言，三十九种方言，至于次方言就不计其数了。”卡达莱不动声色地叙述了故事的历史背景。“差不多四百个医生被关进了同样数量的牢房，受到持久的审讯。”古拉梅托也在其中，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法官告诉他，他的老同学施瓦伯上校早在进攻阿尔巴尼亚之前四个月，就死在了乌克兰的战地医院。瞎子的乡谣、旧日的传说，如今都成了真。十年前来赴晚宴的，究竟是一具尸体还是死神？

在2005年伊斯梅尔·卡达莱获得首届布克国际奖前，世界上最著名的阿尔巴尼亚人仍然是恩维尔·霍查。曾几何时，在我们的心目中，霍查领导下的阿尔巴尼亚是欧洲仅存的一盏社会主义明灯。卡达莱就成名于这盏明灯下，一度深得霍查宠爱。那时他全心书写过去，轻易不肯触碰现实。直到国家变天，他旅居国外，才开始直接描写该国漫长的斯大林主义暴政、中阿蜜月和中阿反目。《错宴》是最晚近的一部，2009年以《多余的晚餐》之名，首次出版于法国。作为我们等来的第一部描写霍查时代的卡达莱作品，《错宴》非常值得一读。★

《错宴》

作者：［阿尔巴尼亚］伊斯梅尔·卡达莱

出版：花城出版社

定价：25元

《失落的巅峰：六位中共前主要负责人亲属口述历史》

作者：周海滨

出版：人民出版社

定价：33元

作者采访了中共六位领导人：陈独秀、瞿秋白、李立三、博古、张闻天、胡耀邦的亲人，展现不为人所知的历史细节。

《奢侈的！》

作者：［美］黛娜·托马斯

出版：重庆大学出版社

定价：45元

剖析时尚界黑幕，系统地介绍了奢侈品牌的发家史，颠覆了奢侈品牌在大众心目中的形象。

《路上的春天》

作者： 聂尔

出版：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定价：35元

回忆里深藏着家族历史，阅读中潜伏着时代痕迹，而那些对师友亲朋的真诚素描，则诉说着令人唏嘘的坎坷命运。

《西绪福斯神话》

作者：［法］加缪

出版：新星出版社

定价：16.8元

西绪福斯是个荒谬的英雄，这是因为他的激情和他所经受的磨难。当加缪这样看这个古代神话中的人物时，存在主义的哲学之眼就进入了那个古代的神话。

《白纸黑字》

作者：陈文

出版：广西师大出版社

定价：32元

一个城市流浪汉，花6年时间隐居家中斗室，整理自己20年的记事本，以期真实地记录中国社会的生存状态与个人生命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