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戏

2012-05-14 09:54伊安然
桃之夭夭A 2012年8期
关键词:本王安乐流云

伊安然

楔子长生殿

御宝十年,京都帝宫。

适逢夷邦外使来朝,又值雅贤皇后寿诞,宫中设席大宴来使。不仅请了京城极负盛名的云袖班入宫表演,皇帝还特准百官偕眷入宫面圣朝贺。

百执柳立在阴暗的树影后,双眸静静的凝视着身前不远住的太子,片刻也不敢分神。

不远处的霓阳公主忽然起身,似是有意无意的望了自己所立的方向一眼后,他的眸光才有片刻的闪动。然而,身子却是石雕般,依旧一动不动。

“公主明天便出京了,你不去跟她话别?”伏在树桠上的秦望归忽然以秘音入耳。

“你家娘子临盆在即,又不见你回去陪她?”百执柳冷冷答道,视线却不受控制的跟着霓阳公主转入御花园僻冷一侧的假山后。

“放心吧,今儿个虽然来的人多,可是禁卫军都守在皇上和太子爷的身边,你去去就来不会有事的。”秦望归的声音里颇有几分关切之意:“今晚说不定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呢!”

百执柳垂下眼,似是陷入沉思之中,良久都不再吭声。

园中的正席前,太子半眯着眼,右手在案上轻合着梆拍,很是陶醉。戏台上,那个沈星寒的旦角举袖扬袂,掩扇轻罗,体态是说不出的曼妙,几乎没有人留意到霓阳公主的离开。园子里的御酒飘香,更让人有一种半梦半醒般的安逸感。

看着方才霓阳公主坐过的席位,想到她倔强的性子,自己倘若不去,她说不定真会在那假山后等一整晚,百执柳的心终于还是软了下来。

他轻咳了一声,也顾不上秦望归并无恶意的轻笑,悄然踱到宫墙边。不着痕迹的往假山后转去。

岂料刚到假山前的拐角处,却见一个神色仓惶的女子,一身华服却难掩满脸苍白的慌张,他连忙隐在暗处,直至她急急的脚步声消失。

一丝狐疑蔓上心头,以至于他丝毫没察觉到身后的树枝勾住了自己的袍角,随着他的迈步,发出一声清晰的布帛碎裂的声音。

他心头莫名一抽,这衣服,是她亲手为他做的。被勾破的袍角上,绣着的两株倚枝墨竹竟生生被分开。

身后的梨园奏乐,伴着伶人的轻唱:“只见阴云黯淡天昏暝,哀猿断肠,子规叫血,好叫人怕听……”

他心念一动,飞奔着疾掠向他们时常见面的假山后,原先隐在云后的月光,似是窥见他心头的焦急和不安,竟也缓缓探出了清光。

幽黝的草地上,横陈着一片残红。

她仰面横陈,一身描金线的折枝牡丹宫裙,虚虚的掩在身上。酥胸半敞,云鬓珠钿散了一地,半睁着水眸,面无表情的望着头顶星空明月,唇角居然还挂着抹微笑。

只是她面如纸钱,眼角含泪,这笑容在看来,竟教人遍体生寒。

“公主!”他上前一步,虽竭力镇定,微颤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心头的惊愕。

她缓缓转头,回眸望月,仿佛看见他了,险险挂在眼角的一滴泪,终于还是跌落。下一秒,在他始料未及的伸出手想去抱起她时,她却蓦的直起身子对他笑了起来。

她端坐的姿势很美,似乎一点也没察觉掩在身上的衣袍悉数滑至腰间:“仔细想想,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就此跟你说声再见呢!”

说完,那教他爱进骨子里的女人,毫不犹豫的,狠狠向身旁的假山石上撞去。

那一瞬,万朵桃花,溅起一片腥甜的香。

“不!”他双眸暴睁,倒退了几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远处的戏台上,是谁唱:“鬼火光寒,草间湿乱萤。只悔仓皇负了卿,负了卿!我独在人间,委实的不愿生……”

壹 侧妃之喜

安乐王府,西凉苑。

“真没想到,当年那场宫宴里,有这么多相关的人出现。沈怜容的爹,还有斯扬哥的爹,还有我爹……”何心洛双手抱膝坐在园中的草地上,脸上的表情却很是沉重:“不过,事隔这么多年,百变银狼这么多年都查不出什么来,我们怎么可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你想太多了!”秦斯扬一派轻松状的将她耳边垂落的几缕发丝拨到耳后:“依我看,百变银狼就是发现了这些,才会在金阳生出这么多事来。况且此事也不是全无线索,起码那个在假山附近出现过的女人就很有可能是知道什么的。只要找到她,我们就有希望从她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

李子沐闻言,一脸得意的倚上身后的美人榻:“哼,你说的倒是轻松,找到那个女人?你可知道当晚入宫赴宴的命妇共有多少人?姑且不论她身份高低了,单凭她是朝廷命官的内眷这一点,便不是普通人能说见就见的。”

“王爷言之有理,虽然现下我们有了当日入宫朝臣的名单,想挨家挨打户的去找这个人也不可能。所以,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秦斯扬说着,脸上忽然多了抹高深莫测的笑容,看得李子沐莫名便有一种全身起鸡皮的感觉。

“喂,我警告你哈,你再用这种眼神瞧本王的话,本王就命人把你扔出王府去。”他一边说,一边谄媚的冲何心洛笑了笑:“洛儿,你放心,既然现在你进京了,以后有什么事,自有本王替你出头做主。你的斯扬哥,哼哼……只怕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何心洛挑了挑眉,很是怀疑的看着他:“王爷此话当真?”

“真,当然真,珍珠都没这么真!”

“那是不是只要能帮上我的忙,不管要王爷吃多少苦头,受多大的委屈,王爷都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何心洛说着,小脸写满了希翼,眼中明亮闪烁的崇拜目光如同醇厚的美酒,教李子沐顿时自信心和满足感双双膨胀到极点,想也不想就用力点头道:“那是自然。当日你我在云袖班里同进退,后来又曾棺中共生死.别说何大人是朝廷命官,本王救他是理所当然。就算他只是个平头百姓,只要他是洛儿你的爹爹,本王无论如何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好!”何心洛忽然一伸手:“烦劳王爷借印鉴来一用!”

“印鉴?”李子沐一愣,脑子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你要我印鉴何用?”

秦斯扬撇了撇嘴,别过头去,似乎很是不满何心洛跟李子沐这番推心置腹的对白:“洛儿,王爷说几句客套话而已,你怎么还是当起真来了?王爷的印鉴是什么东西?焉能随随便便轻易……”

“秦老头!”李子沐听出不对劲来,连忙打断他:“你休想在这里挑拔离间,我和洛儿是什么关系?别说她是借我的印鉴,就是借我的命去,本王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说着,很是豪爽的从腰间摸出自己的印鉴来,献宝般捧给何心洛,拐弯抹角道:“洛儿你虽然见识过本王的腰牌,但一定还没看过本王这印鉴……”

何心洛笑了笑接过印鉴,将那印鉴凑至唇边呵了口气,旋即从怀中掏出一张明黄色滚龙边奏折放在李子沐坐着的美人榻上,用力印了上去。

安乐王子沐的篆体大字,顿时清清楚楚的印在了那张折子上。

“咦?这是什么东西?”李子沐摸着头凑近一看,顿时吓得差点从美人榻上滚下来。

只见他一伸手,食指尖尖戳向了何心洛:“洛儿,你,你,你……”

“我和斯扬哥商量过了,要找到当年那个神秘的女人最好用的办法就是案件重演,将当年出席过那场宴会的人统统再宴请一次。而能请动这么多人,又排得出这么大阵仗和排场的人,当然就只有王爷您了!”何心洛说着眨了眨眼,一点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眼中的笑意。

李子沐翻了个白眼:“你想请这么多人我没意见,想放在我安乐王府设宴我也没意见,可是,可是凭什么是发喜帖啊?本王什么时候说了要成亲了?况且,就算要立侧妃,本王也要立你啊,为什么是流云那丫头?为什么?”

贰莫名打击

“流云!流云!”李子沐探头探脑,在院子里叫了半天也不见人答应,不由火往上撞:“臭丫头,影卫是怎么当的?要是这种时候有人袭击本王,本王岂不是只有站着等死的份了?”

“王爷找我有事?”流云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李子沐拢着耳朵又四下张望了半天,才发现她居然是躲在院中的花圃后半人高的花丛中,不由跳脚道:“你给我出来!”

流云只好乖乖从花丛后钻了出来,她不出来还好,一出来不由把李子沐吓了一大跳。只见她脸上脖子上密布着红色的小包,明显是被蚊虫叮咬出来的。

“你……你……”

“属下无碍的!如今春末夏初,蚊虫较多,被叮咬几下在所难免!”流云说着还不忘规规矩矩的见礼。

李子沐双手叉腰,在原地打起转来:“我怎么会遇上你这么废柴的影卫?你那身武功是学来猫在草从里喂蚊子的吗?现在是你家王爷我被人设计了要娶你耶……”

“王爷恕罪!”流云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满脸惶恐道:“王爷,属下知道此举确有些不妥,但是,属下觉得,如果真能因此而帮到何姑娘,救出何知县,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虽然属下身份卑微,配不上王爷,但属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成亲之事只是权宜之计,属下绝不敢心存二念,待此事完结之后,王爷一纸休书将属下休离便是了……”

李子沐一愣:“等等等等,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一早便知道此事了?”

“是!”流云老实的点头,低垂着的脸上看不清现在的表情:“此事,何姑娘和秦捕头事先都问过属下的意思的。”

“这么说,你跟他们是同谋?”李子沐原本狂躁的心,忽然变得愈发纠结起来:“而且你还是打定了要让本王休掉你的主意而嫁本王?”

“何姑娘既是王爷的心上人,也算是属下的半个主子。何姑娘不开心,即是王爷不开心,所以,只要能为何姑娘解忧,便是为王爷解忧……”

“够了!”李子沐气得脸色都变了,尤其是看着流云此刻一脸轻松笃定的表情,仿佛在谈论的不是她的终身大事,而是今天天气如何一样,不由得火往上撞:“你到底想没想过此事有什么后果,你就这么贸贸然答应下来?你是女人你知不知道?姑娘家的名节可是最重要的,你这么稀里糊涂的嫁我又被我休掉,你今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不想!”流云异常干脆的答道:“属下既是王爷的影卫,自当一生守护王爷,至死方休!”

“你……”那一瞬,李子沐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好想把她拉过来暴打一顿。

她这种时候表忠心,无疑于是在他乱如麻的心上又多添了一道烦丝。这算是怎么回事?他本来还想来拉络她站到自己一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避开这门亲事,可是听她这么一说,他反倒感觉卡了根刺在喉咙里一样,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

李子沐气得胸口一阵起伏,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就算你愿意嫁本王是为本王好,可你也不用这么体贴,连休离的事都替本王想好了?”

“诶?”流云这才发现李子沐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紧:“王爷不是因为要娶属下而生气吗?”

李子沐语气一滞,感觉就像一盆雪水兜头淋了下来一样。

没错,他现在是在别扭个什么劲?自己无缘无故要娶个不喜欢的女人,他不开心是很正常的,可是为什么到头来,好像变成他在因为她叫自己休掉她而生气了?

可是话说回来,不过就是个他从小养到大的小小影卫罢了,能让她当个名义上的侧王妃,对她来说是天大的荣宠了,谁也不会拒绝的吧?可是,这丫头居然宁愿让他休掉自己,都没想过要真的做自己的女人,难道他这个人就这么不值得人托付终生的吗?何心洛是因为有秦斯扬在先,所以被何心洛无视无拒,他都还没有什么太大感觉,可是现在,连流云都这样子,他真的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亏得他还一直以为自己要权势有权势,要长相有长相,结果咧?结果咧?

叁生死善恶

百执柳静静坐在房中,看着对面为自己沏茶的澈溪,眼神有些复杂:“王府的人都在说安乐王已经具折上奏,请皇上赐婚要立他那个影卫为侧妃?”

“嗯,听说是斯扬哥的主意,说是想案件重演的话,寻常借口恐怕难以请动百官齐贺。”

“哼,那小子倒是难得没有遗传到他爹的古板。依我看,他这也是存了几分私心的,不想王爷继续纠缠心洛,所以才棋高一招给王爷设个这么个绊子!”他说着,双眸却仍是定定的瞧着澈溪的。

澈溪提壶的手微顿了顿,旋即微微一笑:“这样也好,能早些帮义父查清当年的真相,也可以早日还义父一个清白!”

“清白?”百执柳桀然一笑:“我哪还有什么清白可言?虽说霓阳的死,我的确是被冤枉了。可是当日我为了查出事情真相,打伤众多侍卫逃出宫去,又不惜易容潜伏于各大臣官邸,想找到那个在假山旁撞见的女子,结果反倒因为失望造下的杀孽重重,哪还有什么清白?”

澈溪将清澈明绿色的茶液倒入小盅:“义父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你方才进房之前,趁着安乐王他们去了西凉苑,你却去了趟王爷的院里,你想干什么?”他一边说,一边起身踱到窗边。一身再寻常不过的玄色长衫,却被他穿出了异常落拓的沧桑感。瘦削脸庞上犹有年少时的皎皎光华。

“果然什么也瞒不过义父呢!”澈溪放下手中的茶,似乎毫不介意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他监视:“就像义父所言,斯扬哥想借这个机会打消安乐王对何姑娘的想法。我呢,恰恰有些好奇,倘若这个时候,那个要嫁给王爷的小影卫出了事的话,王爷大婚在即,会不会就此让何姑娘当上他的侧妃……”

百执柳忽然抬脚,狠狠将澈溪面前的茶桌踢翻:“为什么到现在你是不明白?秦斯扬跟你之间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澈溪唇角噙着一抹冷笑:“义父忘了我们在金阳打的赌吗?苏蒙的因爱生痴,杨勤之的因恨生嗔,沈怜容的由怨生怒。人性本就自私,贪婪,我就不信安乐王真能那么大方,不计一切的去帮何心洛会不想得到她。我还想知道,如果嫁给安乐王才能救出她爹的情况下,何心洛要如何抉择。”她说到这忽然笑靥如花的望向百执柳:“义父你不觉得,这盘棋下到现在,才是真正开始吗?”

“在金阳的时候,你怎么闹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事关霓阳的真正死因,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此事!”他说着,忽然以疾如闪电般的速度陡的从袖中伸出手来,紧紧的掐住了澈溪的脖子:“你我虽非血亲,但总归相伴多年,你现下这种乖张暴戾的脾气若是再不改一改的话,就休怪我翻脸了。”

澈溪闻言,居然大笑出声,迎着他深沉目光柔声道:“义父你看,我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吧。义父收留我是因为你太孤单了。这么多年,什么父慈女孝,倾囊相授,其实都是假相,到了真正利益关头,谁也不会顾念谁。我就拿我这条小命来赌,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谁真的会顾惜谁……”

“叭!”一记耳光,重重打在澈溪的脸上,百执柳的脸因为气愤而泛起微微的青白:“你懂什么?倘使可以,我就愿意用我的命换霓阳的命……”

“是吗?”澈溪轻轻伸出食指拭去唇角溢出的血丝:“那么,当年你为什么不陪她一起死?我倒觉得所谓的真相,报仇都不过借口。她人都死了,真相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你又如何能知道,她最想要的不是你的生死相伴?倘使义父肯现下就自尽在我面前的话,我倒是很愿意与你一起死!不过不是因为我孝顺,也不是因为我要报恩,而是因为我知道,你根本就不舍得死!”

百执柳闻言,盛怒之下反而平静下来了,双手不断收紧,看着澈溪的脸在自己掌中,一点一点涨成酱紫色,直至她姣好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狰狞,才猛的松开手:“我不杀你,因为你活的比我还太痛苦。只有你在,我才觉得自己还是个人!罢了,那我们就再赌一把,看看这人性,到底是善,还是恶吧!”

肆毒发试情

“中毒?”李子沐的声音忽然拔了尖,难以置信的问道:“胡太医你的意思是说,流云中毒了?”

“是的,王爷!”满脸惶恐的胡太医连忙深深一揖:“这位姑娘之所以忽然全身无力,是因为吸入了白杜鹃花的花粉。按说这花虽然有毒,但只要不过量都不至会如此严重,只可惜……”

“可惜什么你倒是说啊?”李子沐看着此刻躺在床上呼吸急促,全身僵硬的流云,只觉心急如焚。

“可惜有人将白牡丹的花粉洒在了她的枕被上!”秦斯扬在房中检视了半天,最终视线停在了流云枕上那些几不可见的黄白色的细小微末上。

胡太医闻言,连忙伏身仔细看了看,以指蘸了少许凑到鼻间闻了闻,才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这位公子果然心细如发。”

李子沐眼下也顾不上许多,只是急道:“那你倒是说说要,这毒要如何解?”

“这个……”胡太医低着头,像是在犹豫什么:“恕老臣直言,这花粉之毒倒也并不是全无解法。只是此类花草毒我等在宫中很少遇到,老臣也是无意中曾在医书上看过一次,具体解法,还要回去再翻医书,眼下只能先开些清毒续命的药暂时压制毒性……”

“你说什么?”李子沐愤然扑过去:“你没见她刚才吐得苦胆水都出来了吗?她可是本王的贴身影卫,现下这样全身发软瘫在床上算怎么回事?你贵为宫中太医署的首席太医,连你都说不行的话,流云岂不是死定了?”

“王爷息怒!”胡太医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跪地磕头。

“王爷!”流云气息有些不稳,加上之前吐得厉害,现下说话颇有些气若游丝:“不要太为难李太医了,是我自己太不小心……”

李子沐凶神恶煞般瞪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

“王爷放心好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撑下去的。我答应过王爷嘛,一定要帮你救出何姑娘的爹爹!只要我们成亲那天,能找到那个女人,以王爷和秦大人的聪明,一定可以很快找出真相,救出何姑娘的爹爹的。到时候,属下再死也不迟……”

“你……”李子沐气得舌头都有点打结:“你给我闭嘴!我告诉你,这几天你给我好好躺着,安心养病。你要是敢在成亲前就不争气的死掉的话,本王就命人掘你们家的祖坟出来……”

“王爷!”流云的声音有点发颤,脸色不知是因为难过还是害羞而泛起微微的红,看了一旁的秦斯扬一眼后,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属下自识事以来,便是为王爷而活,虽说明白王爷身份尊贵,可是,一想到能嫁给王爷,属下心里居然还是偷偷的高兴了好半天。不过看来老天爷公平得很,终究,属下还是配不上王爷。这样也好,届时若是能让何姑娘代我与王爷成亲,王爷想来会更开心些吧!”她说着,清澈双眸紧盯着李子沐,只要他眼中有一星半点的期待和渴望,她倒是真的可以很放心的舍了这份眷恋和爱慕。对她来说,她对李子沐的喜爱,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希望他能活得自在开心。

李子沐闻言,微微一愣像是有些意外似的,眉间闪过刹那的失神。

旋即,他忽然轻咳了一声,不自在的骂道:“你这丫头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虽然这次成亲的事有些草率,但本王绝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即使我允下了这门亲事,自是没把你当外人了。如今赐婚的圣旨已下,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侧王妃了。当了我李子沐的妻子一日,今后便是要随本王葬进王陵的人!本王绝不会让你出事的!”说着,他略显笨拙的帮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冲胡太医道:“解毒的事,就交给你了。若有任何差迟,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老臣自当竭尽全力!”胡太医连声道。

秦斯扬始终只是一动不动的立在一旁,看着那些枕席上几不可见的白牡丹粉,眼中两团愤怒的小火焰,有愈烧愈烈之势。

伍 关心则乱

安乐王大婚在即,虽然婚期定得太近,皇上为示圣宠,还特意从宫中调派了人来帮忙打理。所以,不几日的功夫,整个安乐王府便浸洇在了一片红色的汪洋里。

倒是安乐王这个男主角,因为流云中毒的症状一直毫无改善,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焦躁。直到成亲当天,流云的身体不仅不见好,反而整个人都因为肌肉僵硬而躺在床上连站都站不起来。

何心洛本想帮忙给流云穿上喜服,结果包括何心洛和几个负责照顾流云的丫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办法把那件花样繁复的喜服套进她僵得像木头一样的身上。

李子沐闻讯赶来,气得把所有人都骂了一番。

何心洛是头一次见李子沐发这么大的火,被他骂得眼圈都红了,平日得理不饶人的架式都丢到了脑后:“流云姑娘现在这个样子,你以为我们不担心吗?斯扬哥为了解药的事,这几天低声下气去求了百执柳两次了,可是你也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物,说到底,其实澈溪会这样做,根本就是针对我来的。流云姑娘为我受过啊……”她说着,眼泪也如断线的珠子般:“要不是斯扬哥拦着我,我早就亲自去求澈溪了!”

李子沐见她一脸自责,也知道自己这通脾气发得过了。自从流云中毒以来,何心洛因为自责每日里陪着自己在床前衣不解带的照顾流云,没少了操心。可是自己刚才居然把她连着那几个丫环一起给骂了,也难怪她会难过了。

他叹了口气:“洛儿,你这样让秦老头来看见的话,还不定会怎么想我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我真是气急了,我……”

何心洛见他这样说连忙抹了眼泪:“我真的不知道澈溪会对流云姑娘用毒……”

“行了,王爷这是关心则乱,你也不要想太多了!”秦斯扬忽然领着胡太医从外面走来,捏了捏何心洛的手:“胡太医已经治出解毒丸了,虽然无法立时清除所有毒素,但是可以确保流云性命无虞了!”

“果真如此?”李子沐顿时面露喜色。

胡太医点头:“这丹药炼制起来颇为费时,所以耽误了几日功夫。服下后相信很快便会有好转。不过要完全清除体内毒素,只怕还需数十日调理……”

“不妨不妨,只要人没事就行!”李子沐说着,立时接过胡太医接过的药丸,亲自抱起流云喂她吃了下去,流云显然很不习惯这种亲密接触,整张脸都烧成了玫瑰红,看得何心洛不由破涕为笑。

秦斯扬也露出了许久不见的轻松:“再过两个时辰,宾客们便会陆续进府了。还请王爷暂时收收心,今晚的重头戏,只怕会比你们的洞房花烛夜还要精彩!”

李子沐闻言也长舒了一口气,因流云中毒而阴沉了数日的脸终于放晴,露出了久违的玩世不恭的笑意:“在那之前,本王倒是很想和你切磋一下,你刚才说的那个关心则乱的事!”

“这种事,心照便可。王爷今晚多赏秦某一杯谢媒酒就好了!”他相信,经过这件事,李子沐心里应该很清楚,他对何心洛和对流云的心意,到底有何不同了。

“谢媒酒?哼,本王不治你个居心不良,想乱点鸳鸯的罪,你就该偷笑了!”他说着轻轻扶着流云躺好后,才上前一把勾住秦斯扬的肩膀:“你是不是一早便瞧出什么来了?”

“这世上的很多人和事,都是这样。很多东西,天天在你身边你却未必看得见,就如珍珠蒙尘般。一旦有光辉重整的时机,便会倏然明亮起来的。”秦斯扬说着,指了指床上的流云:“王爷在金阳呆了那么久,我们都不知道王爷有清早喝茶的习惯。可是流云姑娘一到金阳,王爷便又找回了那个习惯。这说明,王爷习惯的,不止是那杯茶,还有那个为你泡茶的人。”

“就凭这个,你就算计起本王的终身大事起来?你胆子也忒大了吧?”李子沐说着,忽然一记重拳打在了秦斯扬的肚子上:“当日你为洛儿的事打了一个耳光,今天本王投桃报李,还你一拳,你我便算扯平了。不过,本王跟流云之间的事,就不劳你这个外人来操心了,本王如今倒是有些迷糊了,这男女之事,也忒奇怪了些,本王还得好好思量思量……”

秦斯扬微微颌首:“这便是了!王爷当初若是能这样慎重的对待自己的感情,也不会错认为自己是喜欢洛儿了,自然也不会平白挨我那记耳光了!”

“喂,你们俩个,打的什么哑谜?为何我一句也听不懂?”何心洛好奇的问道,却被李子沐一把拉到了自己怀中:“什么打哑谜?我只是想跟秦老头商量商量,万一流云晚上还拜不了堂的话,就让你给我拜个天地,你意下如何?”

“想得美你!”何心洛说着,重重一脚踩上他的脚背:“都是马上要成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知收敛,当心洞房花烛夜睡冷板凳!”

陆月光倾尘

这一夜的安乐王府里,管弦轻扬,席案广设。园中开阔的空地上,搭起了高高的戏台,红灯高挂,喜字洋洒。轩台之间,宾客尽欢,觥筹交错,笑语喧天。

秦斯扬捧着盏,在看到某个华服女子起身时,迅速拉着何心洛不着痕迹的退了出来。

“斯扬哥,当年我们根本不清楚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霓阳公主自尽的假山旁,现在又如何能确定,她一定会到假山这边来啊?”

“百变银狼现下已经易容成她的夫君,方才频频与她对饮,又给她灌了不盛汤,她现下一定在找丫环问恭房在哪里!”秦斯扬说着,忽然神色一整,原本还牵着何心洛的手猛的一推,何心洛始料未及,身形不稳,一个踉跄,仰面朝天便倒在了草地上。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秦斯扬已经俯下身子朝她吻来。身下微有些扎手的草丛在夜风里散发出似有若无的青草香,而秦斯扬身上熟悉的男性气息,几乎瞬间笼住了她。潮湿柔软的唇,在她唇齿之间轻啄着,叫她原本就因为急走而急跳的心脏愈发狂跳起来。

直到身后似有若无的脚步声传来,她才恍然明白过来,虽不敢轻语,却还是轻咬了一下他的唇瓣以示抗议。

秦斯扬眸中闪过一抹轻笑,以轻喘般的语气在她耳边道:“你这是在挑衅吗?”说着,忽然一改方才温柔攻势,双手扣住她的皓腕,紧紧将她压在身下。

她刚想开口,却忽听嘶的一声轻响,颈间的衣服被撕开一道不小的口子,圆润肩头祼露在空气里,不等寒意袭来,秦斯扬略有些狂乱的吻,已经自她颈间滑下,湿热的舌尖一路驱赶夜风中的凉意,在她身上激起一串串触电般的酥麻感。与此同时,秦斯扬身上隔着数层衣服还是源源不断传来的惊人热度,也教她全身莫名燥热起来。

“唔!”她唇间险些逸出的呻吟被秦斯扬险险捂在掌心,与此同时,那脚步声也近在了咫尺。

她这才想起,这只是一场戏,连忙深吸一口气,做出无力的挣扎。

秦斯扬几乎不敢直视她此刻满面嫣红的样子,那种动人心魄的艳丽几乎教他理智尽失。他开始怀疑李子沐提出这个“触景惊心”的办法其实是故意整自己了。就算不演这么一出,他就不信以百执柳的手段,会问不出那个候爷夫人的真话。

只是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全身绷得死紧,却不得不咬牙,又扯下了何心洛的一截袖子。眼见那白脂玉笋般的手臂在眼前挣扎轻晃,他只觉全身血液几乎都涌向了身下的某处。何心洛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脸红得愈发厉害。

“住手!”一声娇柔女声在身后响起,虽竭力镇定,但还是不难听出说话的人此时心绪不宁:“你是谁?居然敢在安乐王府行此等龌龊之事?”

秦斯扬心里长舒一口气,飞快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转身望向那位在入府时便被百执柳认出来了的候爷夫人,微微一笑道:“时隔多年,夫人这回胆量倒真是大了不少。当年面对霓阳公主被辱的时候,不知道夫人可曾像今夜这样,大声喝止过那龌龊的歹人?”

候爷夫人闻言,脸色顿时惨白,保养得还算不错的温柔眉眼里,泛上绝望的难以置信:“你,你究竟是谁?”

“我?”秦斯扬微微一笑,解开身上的外袍,轻轻罩在何心洛身上,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我是谁并不重要,夫人您准备把那个秘密放在心里藏到几时呢?”

“你说错了,被夫人藏在心里的,可不止是个秘密。还有那个,对夫人重要的男人呢!”一身候爷装扮的中年男子,漫步行来,当着那女子的面,将脸上的人皮面具缓缓撕了下来,露出其本来面目。

候爷夫人在乍见百执柳真容的那一刹,双膝一软,居然跌坐在了地上:“你是当年,那个……那个……逼死霓阳公主的影卫?”

“夫人果然好记性,事隔多年还能一眼认出百某。”百执柳说着,微笑着缓缓俯下身,抬起她的下颌,低沉嗓音带了蛊惑人心般的温柔,仿佛洒下漫天魔咒:“闻夫人与候爷这些年恩爱相敬,几十年夫妻情份,想来夫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候爷就此命丧黄泉吧!”

“不要,千万不要!”她一把捉实了百执柳的衣角,低泣着幽声道:“当年的事,真的只是一场误会。那个人,他也是无心为之的,他根本不知道公主会自尽,更没想到会害到你……”

“我没兴趣听这些与我无关的苦衷,我只想知道,他究竟是谁?”百执柳眸光一冷,迸出的寒意仿佛要将人全身血液冻结。

夜风吹响一树枝叶,哗哗的轻响声,仿佛幽咽的抽泣,教人不忍卒听……

猜你喜欢
本王安乐流云
齐心
军人情怀
少年
变化
高天上流云
戒指(外一首)
清明望远
傲娇语录大全
素粉欢型show!
天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