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我
在现代矮丑挫黑胖十九年,连男人的小手都没有摸过,穿越到了古代就变成头牌专攻男人?老天还算有点良心……可是正准备和帅哥恩客上床的时候冲进来像小狗一样楚楚可怜的男人是谁?什么,是御膳房顶级大厨?
一、大学第一倒贴货,舍我其谁
“快看……周翠花又表白了……”
“哇,这次被她摧残的又是哪个系的帅哥啊……”
“可是这次蛮有创意的耶。你看天台上,好多粉红色的气球……”一个看起来像新生的男生抬着头眺望着。
“哟,原来你喜欢矮丑挫黑胖这种调调啊!她追过的男生能绕地球两圈,你压力很大哦……”周边有经验的老生们闻言起哄。
“滚!”
天台上。
周翠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住不耐烦想走的外语系系草:“我真的很喜欢你,请你不要拒绝我!”
系草冷笑一声,用力推开她:“你每天都在表白,还有没有点廉耻啊,恶心!”
不料,系草因为太愤怒,竟然将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六十斤的周翠花推得踉跄几步,竟然一脚踩空,摔下了天台!
有个脑筋急转弯是,七层楼和二层楼摔下去有什么区别?
今天周翠花用实践证明了——
“啊——”
“砰!”
二、请尽情地蹂躏我这朵娇花
痛……
喉咙好痛……
眼前好像蒙着一块半透明的黑布,周翠花下意识地皱眉挣扎,脑海里却很不合时宜地想着自己全身似乎只有喉咙痛,那难不成是坠楼之后脖子先着地?这是多么具有危险性和创造性,并且特别高难度的动作啊……
或许是她细微的动静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身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一声慵懒的轻笑。
“啊……这样都没事,真是让人意外呢……”那把慵懒的声音像是悦耳的提琴,并不十分低沉,但却拥有着迷人的磁力,微微上扬的语调更是让人有被猫挠过心脏的微痒之感。
追男无数的周翠花在迷蒙中打了一个激灵。她确信她绝没有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好听到她光是闭着眼睛,都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美男的味道……
周翠花一个激动,猛然睁眼!
哇……
周翠花确信,要不是她喉咙疼痛干涩无比的话,她一定有源源不断的口水流出来。躺在她的身边,支起手臂托着头斜斜看她的男人,显然已经不能简单地用“美男”两个字肤浅地形容了……
他见她醒了,撩了撩长发,姿态风情万种。乌黑柔软的发划过他赤裸的肩头,周翠花不由自主地渐渐往下看去,看到他腰间结实的肌肉,和被轻薄毛毯盖住的引人遐思的部位……
男人看着她呆愣的表情,懒洋洋地露出个笑容。墨黑细长的眼轻轻弯起来,形状饱满的唇勾勒出一个诱人的弧度,白皙的皮肤上,甚至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男人问她:“怎么了听雪,想再来一次?”
听听听听雪?
周翠花呆愣了两秒,突然抬起手,仔细地看了看手背上的皮肤。然后摸了摸脸,再捏了捏肚子上的肉。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之后,她的眼泪几乎要喷薄而出……
啊啊啊我周翠花终于告别了矮丑挫原来肤若凝脂、腰若柳枝什么的也能落在我身上,不仅附赠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还赐我这样一个美男相公,穿越,我爱你啊!
再来一次耶……周翠花几乎要捂脸了。一穿越过来就上演夫妻房中精彩戏码,教坏小朋友怎么办嘛……但害羞归害羞,她的手还是像抽刀一般迅速地环上了美男的脖颈,一边羞羞答答地说了一声:“相公你好讨厌,你好坏……”
美男的身躯一抖,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接着又微笑道:“是呀,我怎么能这么坏,所以我决定改邪归正呢。”说完,美男竟然径自撑起身体,也不顾周翠花的目光,就大大咧咧地开始穿起衣服来。
周翠花愣了愣,男人起身的一瞬带起的冷空气冻得她一哆嗦。就这么发呆的一瞬,美男已经穿戴整齐,一边束头发一边往房门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给了呆呆的周翠花一个笑容。
“听雪,你伺候我伺候得很好,来的时候给妈妈的五十两银子我再加一倍。你等下可以叫妈妈来收拾,准备接待你的下一个‘相公了哦。”说完不忘抛个媚眼,依然风情万种,只不过,这次周翠花终于能准确地破译美男那一直令人神魂颠倒的魅惑笑容的真正含义了……
这种笑容她在无数古装剧中看到过,学名叫嫖客的笑容……
五雷轰顶!
老天爷啊,虽然我刚感谢你待我不薄,可也不用这么补偿我啊,小女子吃不消啊!因为我前身矮丑挫穿越后就变成花容月貌的青楼头牌?前身我一直想把自己打包送给帅哥未遂,穿越后就专职卖身?
不带这么玩的啊!
三、未成年相公,你长相略萌略萌
最近整个京城的公子少爷和文人骚客们都知道,顾盼楼里的听雪姑娘十分忧愁。
卖,还是不卖,这是个问题。
没错。这月十五,又是一季一度的卖笑……哦不不,“折花”大会了。届时,全京城的公子少爷们都会来顾盼楼里“采摘”美丽的姑娘们,而她,俨然是鲜花中的霸王花,是众人争取的焦点。
除了她之外,今年的折花大会还有一个噱头,那就是这次大会,宫中会有贵客前来,那就是传说中能用一道菜抵万金,后宫娘娘都爱他的当红御厨!
然而,在周翠花眼里,御厨什么的,她又不认识,那都是天边的浮云啊浮云。
穿越来的这一段时间,周翠花弄清了她现在叫贾听雪,是顾盼楼里常年标价最贵的美人。据说听雪接客极其挑剔,基本上从她挂牌起,虽为她一掷千金,和她秉烛夜谈的客人不少,但似乎就只有那天那个在她床上的美男做过她的入幕之宾。
那个美男的来头也不小,他叫霍涟,二十出头,曾考取过状元,又平步青云得到皇帝赏识,做了太子少傅。可惜他家人的命都不好,自从他考取功名之后,他年迈的母亲,年幼的弟弟,甚至连一个远房的姑姑都相继去世,只剩他一个人在京城,难怪寂寞难耐要来青楼寻乐子。
周翠花叹了一口气。她提了提薄如蝉翼的裙角,带着一脸茫然的表情从大厅飘过,殊不知,这副样子让别的姑娘们咬碎了银牙,而男人们则暗暗地为十五的折花大会给她加了更多的筹码。
周翠花的忧愁众望所归地保持到了十五号。连妈妈都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在推她压轴出场的时候连介绍词都改成了:“忧郁美人听雪,嫩黄的迎春花为何愁眉不解?请大人们将这朵最美的花朵带回家,吻去她脸颊晶莹的泪,让她重新绽放美丽的笑脸吧!”
周翠花:“……”
周翠花踉踉跄跄地被推到台前,内心对这非常有知音体走向的台词默默吐槽一分钟。她穿着嫩黄色的裙子,被推出来时又险些没站稳,看起来果然有一点迎春花的味道。只不过,迎春花在台上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今天就不用了,霍爷……”她千娇百媚地扬起声音,果然看见人群中有一个显眼的身影恶心得微微一抖,随即仰起脸来,露出他那张比头牌更美丽的脸。
周翠花抚了抚鬓发,提起长长的裙子,一步三摇地走下台去。下面的嫖客都呆呆地为她让开路,方便她走向中意的良家少男。
周翠花走近了,轻笑一声,握住不动声色地笑着的霍涟的一绺长发,顺势就想靠进他怀里:“霍爷,其实就算我不指您,今天场上,无论有多高的价,你都会出更高的价买我对吗?”
霍涟看了怀里的美人一眼,很配合地眯眼一笑,手指在周翠花下巴上钩了钩:“当然,我的听雪姑娘,看来霍某的这一点小心思也逃不过你的眼睛。”
周翠花正为他这一句肯定的答复暗爽,只要他这么一说,她就不用担心那些个肥得流油的老爷们来吃她的豆腐了。正准备再靠紧一点,顺便赏个香吻给霍涟时,突然,自己的衣袖被拉了拉。
周翠花皱了皱眉,甩开衣袖上的桎梏,抿着嘴打量着霍涟脸上可以供她下嘴的位置。
衣袖又被拉住了,周翠花这次加大了力气甩开,仍然头也不回地撅着嘴往霍涟脸上靠。
霍涟却在此时反手抓住了周翠花的手臂,眼神带着几分调侃,嘴角似笑非笑:“听雪,你先回头看一眼再说。”此时,那个锲而不舍的手又攀上了她的衣袖,牢牢抓住。
周翠花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去。
一个看着很嫩的高个儿男子,正不太高兴地看着她。皮肤白到几乎可以看得到血管,眼睛大而水润,像纯真的小鹿一般,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受。
周翠花的眼睛因为这个极品正太而亮了亮,但她还没忘记自己依在谁的怀里。
“霍爷,这是谁?”她掩唇。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不会还未成年吧,就放任来逛花楼?她是有节操的现代人,绝不对未成年下手。
霍涟钩了钩嘴角,也掩着嘴回答她:“那是你的相公。”
“哈?”周翠花一下没控制住音量。
什么?青楼头牌居然还可以有相公?这个相公这么小,她不会是童养媳什么的吧?男方家破人亡,女方为了养活小相公出来卖身,相公终于找来,并非常感动什么的狗血桥段……
周翠花正沉浸在比台湾言情更梦幻、狗血的幻想中,正太清亮的声音响起,短短的一句话,不仅打碎了她的幻想,还让整个青楼都陷入了倒抽冷气的热潮中。
“听雪!快跟本御厨回家!”
御厨……这朵原来她以为和她没多大关系的天边的浮云,此时光芒万丈地飘到了她的面前,她的理智,突然断裂了。
原来这就是那个迷倒万千娘娘的御厨!怪不得是师奶杀手,这样的长相,别说师奶了,就连历尽千“帅”的她心里都觉得荡漾不已啊……
她满脸……怨恨地伸手,揪住了面前正太的脸。
“你一个厨子?凭什么脸这么嫩!”
御厨大人:“……”
周翠花却没有答应跟璧期回家——对了,璧期就是那个皮肤水当当,眼睛亮汪汪的,天然萌地强调自己是宫里首席厨子的正太。
因为——周翠花两眼放光地冲进了后台,去看众姑娘们换衣服。
不要想歪了,周翠花实际上对姑娘们并没有兴趣,她比较有兴趣的是衣服们。这场比赛虽没有什么时装秀,但好看的衣服总是夺人眼球。她贼眉鼠眼地看了一圈,心满意足地从后台溜出来。
璧期等在外面:“走吧听雪。”
周翠花一扬脸:“等我比赛结束再走!”
璧期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听话地走到比赛前面的观众席中找位置坐下。
比赛开始。
折花大会实际上还是改不了众美女们竞技争先的经典模式,只是为了在城中众多妓院中鹤立鸡群,妈妈实在想了很多花招,求新求变,于是第一个比赛……
“九章算术!”
“啊……什么啊……”台上的美女们面如土色,台下的恩客们大呼新奇。
妈妈站在台边骄傲地笑了:“一个完美的女人,不仅只有外表,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懂计谋、会打算,这才有资格担当我这儿的头牌!”
周翠花也得意地笑了……
开玩笑,古代的这群人和她玩数学?
第一局,她毫无疑问,完胜。
第二局,比语速。要赚到客人们大把大把的银子,没有机关枪一样的伶俐口才怎么行!
周翠花仍然压轴上场,她吊儿郎当地穿着她设计的绸缎背带裤和真丝小背心走上台,唱了一首《双截棍》……
姑娘们:“……”
第三局,姑娘们银牙欲碎,几乎都统一地把矛头指向了连胜两轮的听雪。
而这一轮……她们看到题目之后,都纷纷得意地笑了……
妈妈总算没有良心丧尽,三轮都很新、奇、特,这一轮,比的是听雪最不擅长的——调香。
周翠花的脸黑了。听雪不擅长,她则是一窍不通。她大学主修物理,香水什么的,只是摆在商场柜子里,她偶尔会艳羡地看两眼的奢侈品,这时候让她调,她能调出花露水,就很不错了……
由于调香涉及到很多姑娘压箱底之密,姑娘们被安排到自己房间,计时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要挑出主题为“春意”的香露来。
周翠花没回房间,她穿着她的小背带裤,呆呆地在姑娘门口挨着转了一圈,然后失魂落魄地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推开房门。
“喂,你怎么在?”周翠花失声。
璧期正坐在屋里,面前摆着几种基础的香露,正在一滴一滴地往他手里的青色小瓶里滴。见她推门进来,方小心地将滴管拿开,看着她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所以来帮你的忙。”
周翠花鄙夷地道:“就你一个厨子……”
“厨子对嗅觉的要求是很高的,尤其是像我这种顶级的……”璧期的声音渐低,他专注地将最后一种香露滴进了瓶子里,摇了摇,用手在瓶口扇了扇,轻轻一嗅,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可以了。”璧期拿了塞子塞上,交给周翠花。
周翠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她实在不相信一个厨子能有多么出色的品香能力,但比起她自己,她……还是下楼去好了。
此时两个时辰的时间已所剩无几,姑娘们都站成一排,手里端着的瓶子无不代表春天花色的粉红桃红杏花黄。周翠花看了看自己手中寒酸的淡青色瓶子,手不安地往袖子里缩了缩。
为示公正,这一轮请的是城中最有名的调香店店主来当评委。
那是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他慢慢走上台来,拿过了第一个姑娘手中粉色的小瓶。
“百花齐放,万物复苏。不错。”
接着他走向下一个姑娘手中的橙黄色小瓶。
“桃花香浓郁,生机勃勃,不错。”
第三个。
“梨花香淡雅,清新明快,不错。”
他一个一个点评着,每到一个姑娘面前都会说出她所调香露中主要花香的名字。
直到走到听雪面前,肥胖男人的表情已经微微有些不耐烦了,他毫不客气地自己取走了听雪的瓶子。
“你又是什么花?”
他拔开塞子,凑近一闻。
“嗯……这是……蜡梅?”
有姑娘不厚道地笑出声来。主题是春意,却调出蜡梅的味道,这不是明摆着将冠军拱手让人吗?
“不,等等……”胖子顿时变得正经起来。
“中调是木质清香,似乎还有些寒冷的香料,是想表达出雪融的意境吗?”
“这后调……是迎春花?”
胖子皱眉自言自语,等香气完全散尽了他才回过神来,拊掌大笑。
“好!表现了雪融后第一朵迎春花绽放的情景,这才是真正的春意,这才是春的精髓啊!”
周翠花惊讶地看着胖子,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台下。璧期似乎早知道这样的结果,淡淡地笑着,朝她轻轻鼓了鼓掌。
于是,周翠花没有辜负听雪的肉身,没有丢二十一世纪人民的脸,她,完胜!
但是得意忘形的她,忘记了,获胜之后,就是真金白银的交易大会了。
妈妈一个咏叹调,“咣”地敲了一下手边的小锣。
“听雪姑娘,拔得头筹,起价三千两,有没有人愿意……”
果然有外地来的傻子开口:“我出三千五百两!”
“两万两。”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说话的璧期从角落里走出来,站在台边,一把抓住周翠花的脚踝往下一扯,周翠花“啊”了一声,就被璧期用公主抱牢牢抱住。
璧期扫了一眼怀里不安分的女人,把她的头往怀里按了按:“回家。”
是夜。
周翠花虽没说,但心里一直心疼那两万两白银而无法入眠,几乎到三更天的时候,她才望着窗户口圆圆的月亮,生了一丝乏意。
咦?月亮上怎么有黑影闪过?周翠花的眼睛一花,正觉得奇怪,门口细微的动静让她的心一下子充满恐惧。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分明看见一星银色的锐器尖端从门缝里插进来,缓缓上挑,不动声色地挑开了门闩。
周翠花捂住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迅速把两个枕头拖到自己的被窝中放好,而自己迅速一滚,滚下了床,落在厚厚的垫子上。
她落下的一瞬,门轻微地嘎吱了一声,开了。
周翠花咬着牙,支起手肘,尽量无声地往床下移动。从床下的空隙往房门看,她看到一双男人的长靴正静悄悄地落在地上,那人反手关了门,就朝她的床边走来,他的手臂自然地垂在身侧,一柄锋利的匕首正散发出丝丝寒意。
她就寝之后驸马去了书房,穿的是府中备好的软底布鞋,而别的下人们,自然没有资格穿男人脚上的这双官靴。
周翠花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这是谁?为什么要杀她?难道这人不知,当今圣上擅用酷吏,尤其对在他眼皮子地下行凶的人几乎都是重罚,毫不姑息的,还要株连九族,这人怎么敢在京城图谋不轨?
等等,连坐之罪……
这样的重罪,如果是一个没有家人可以株连的人,也就不在乎了。周翠花什么都不好,记性却不错,尤其是对美色。
——可惜他家人命都不好,自从他考取功名之后,他年迈的母亲、年幼的弟弟,甚至连一个远房的姑姑都相继去世——
她猛然地想到了原来在青楼里无意听来的这句话,原来不曾留意,可仔细一想,他的家人怎么可能都那么巧地相继死去?隐隐的,一股阴谋所带来的寒凉从背心透了出来。
正紧张又害怕地想着,床上的枕头传来“扑哧”一声闷响,似乎是被划破了。同时,那人轻轻地“咦”了一声。周翠花能听出,那人正是霍涟。
可,霍涟为何害她?
周翠花已经害怕到不能再害怕了,脑海里一瞬间划过的竟然不是爸爸妈妈,也不是原来她倒贴过的帅哥们,而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有着单纯而开朗的笑容的璧期。
正在这个危急关头,突然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听雪,你睡了吗?”竟然是璧期的声音。
他在门外说:“我听到你房间里有奇怪的声音……你还好吗?”
周翠花再也憋不住,从床下滚出来,跌跌撞撞地想朝门口扑去,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璧期救我!”
房门外突然一静,接着,“啪”的一声,门就被一脚踹开。与此同时,周翠花也被一下子蹿过来的霍涟抓住头发猛地向后一拽,头皮一阵令人眩晕的疼痛过后,就感觉到一个冰凉的物体贴在了她的脖子上。
“霍涟你敢!”正太的脸色很难看,大大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哈,你看我敢不敢呢……”霍涟垂下头,唇暧昧地贴在周翠花的耳畔,他的长发落在周翠花的脖颈上,和他们第一次在床上相见的时候的情形一样,可是触感却完全不同。上次他浑身都带着令人舒适的温暖,这次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连发丝都是彻骨的冰凉。
霍涟和听雪之间有什么恩怨吧……周翠花闭了闭眼,目前保命要紧,她终于打算说出自己的真正身份。没想到,在她之前,璧期竟然开口了。
“霍涟,你放了她。你明明知道,她不是听雪。”
周翠花惊讶地睁开了眼睛看向正太。她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她猛地明白过来:“璧期,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的?刚刚你是不是没去书房,而是躲在别的地方一直监视着我?所以你现在才会出现在门口?”
璧期皱着眉,没有反驳,却也没有接她的话茬:“听雪的记忆力向来是不错的,在青楼却连我都不认识。而且我从见她开始,到带她回府,她的所有作为和听雪没有半分相似,霍涟,你会看不出来?”
身后的霍涟哼了一声,对着周翠花低语:“你刚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你可能不记得,你当时曾经揽着我的脖子,叫了一声相公。”说完,他还瞟了一眼脸色明显变得阴沉的璧期。
周翠花简直要抓狂了:“你知道我不是真的,你还杀我!”
“你知道,灭门之仇,我绝不能容许一丝差错……”霍涟轻声呢喃,他的眼睛,突然像是蒙了一层雾一般,神情有些疯狂,“何况我不止恨着她的丑陋内心,她这肮脏的身体也该一起挫骨扬灰!你去死!”说完,他猛然扬起匕首,朝我的胸口刺来。
“听雪!”只听见璧期失声大叫,他猛地扑过来,竟然疯了般,直接用手掌,抓住了锋利的刀刃!
“璧期!”匕首在他手心减缓了来势,温热的血液,几乎是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袖口。
霍涟从刚刚说话开始,声音就一直不正常,此时他的身体竟一个趔趄,眼中那层灰色的雾气渐渐散去,看见了满地的鲜血,瞳孔收缩。一击未成,他匆匆看了周翠花一眼,便放开匕首几跃消失在了黑暗中。
璧期松了一口气,当啷一声,匕首落在了地上。他已经流了很多血,脸色已经苍白到了极点,竟然渐渐无力,抱着她朝地上滑落。周翠花怕极了,一下子坐在地上,紧紧地抱住了璧期的身体。璧期却强撑着,反手拍了拍她:“乖,听雪没事了……”
璧期的娃娃脸上带着几分男人的镇定,他温柔地看着周翠花,温柔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听雪你放心,有我……”
四、原来我才是传说中的贱人
璧期的伤好得很快。等他精神好些了的时候,他才和周翠花讲起了听雪与霍涟之间的来龙去脉。花了小半天听完了这个冗长但是非常狗血的故事,周翠花只有一个感想:听雪妹子,真是一朵独立于天地万物之中的奇葩,但凡别人看到她,都必定要情不自禁地赞叹一声,好贱!
周翠花愤愤地咬住帕子。要是她遇到这个听雪,非把她一耳光抽回娘胎回炉重造不可!
听雪原先刚红起来的时候,引起了一些诗人才子的注意。那些诗人才子无非是想留下个红袖添香的名声,纷纷对她示好,她却偏偏看中了满腹诗书并且家底殷实的中老年人——霍恒。
没错,霍恒也姓霍,他是霍涟他爹。
听雪当时使了些魅惑的手段,将大半辈子一心扑在学问上,从不知风花雪月为何物的霍恒迷得晕头转向,心甘情愿地把家财统统奉上。等到霍恒家财几乎被听雪掏空的时候,听雪突然翻脸不认人,当着所有姑娘客人的面将霍恒扫地出门。霍恒的颜面几乎丢尽,一个读书人的尊严也全被踩在了脚底,家财也消耗殆尽,一个想不开,投河自杀了。
霍涟他娘听到霍恒投河的消息一病不起,家中穷困,没钱买药,她却还惦记着儿子要上京赶考,于是强撑着表现出身体状况良好的样子,还请了远方的姑姑来帮忙照看自己。结果霍涟走后,她娘的病不但没有好转,还传染给了他的姑姑和弟弟,三人相继死去,就这样,霍涟不明不白地就成了孤家寡人。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但后来霍涟和听雪走得近起来的时候,却渐渐开始没什么人提起。或许,所有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理,看霍涟能和害父母的仇人走到什么地步。
周翠花听完了故事,还撇着嘴问璧期:“这样恶毒的女人,你竟然还会喜欢她?喜欢到天天叫着听雪,还不顾一切地来挡刀?”
璧期打量着周翠花满脸酸气的表情,微微一笑:“我并不爱她,也称不上喜欢,只是我当初出于偶然为她赎了身,让她嫁给我,虽然她不好,虽然她身为人妇还总流连青楼、流连当头牌的虚荣,可我对她总归有责任……只不过我挡刀是为了你,叫听雪只是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还是在叫你……况且,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敢不敢对着现在的你,说出‘不爱了。”
周翠花的脸色在听着他这一段表白之后由阴转晴,到最后甚至满脸通红,她垂着头说了一声“讨厌”,心里却默默地决定,以后自己改名就叫听雪,周翠花这个怂到爆的名字,坚决不能让璧期知道。
因为璧期手上有伤,所以不能进宫当值,更别说给周翠花饱口福的机会。他倒是因为没好好儿给周翠花做过一顿好吃的而愧疚不已,周翠花却不这么想。
她好歹是未来来的人,就算不能专攻厨艺,可总能找到一些让璧期惊讶的菜式来吧!
没错,周翠花此时满腹心思,都在各种千奇百怪的菜肴上。中式的菜璧期肯定没有什么是没见过的,能让他大吃一惊的,恐怕只有……
周翠花有一次在璧期熟睡的时候摸到厨房,一边捣鼓着一边嘿嘿笑起来……
璧期是被油烟味呛醒的。
睁开眼,就看见黑黢黢的周翠花捧着一个木制的托盘冲了进来,他颇有兴味地瞄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往床内让了让,周翠花顺势坐到床边,托盘放在大腿上,此时璧期才看清盘子里的东西,嘴角抽了抽。
“娘子……这是什么?”
周翠花显然是头一次将成品弄出来,脸上难掩亢奋。她点了点:“这是伟大的西式快餐!花德基!”
“哦?花的鸡……”璧期并不知道周翠花的名字,因此只能胡乱附和着,脑海中出现了一只花斑母鸡的形象。
周翠花唧唧喳喳:“这个呢,是汉堡,这个是薯条,这个是圣代哦!”
璧期在她期待的眼神里,拿起汉堡,尝了一小口。
然后他露出了鄙视的眼神:“加芝麻的馒头夹着煎鸡蛋、生菜叶、炸肉饼,这是值得你骄傲的食物吗?”璧期平时对她很温和,但涉及到他的专业领域,就会不由自主地毒舌起来。
周翠花支支吾吾:“那,那你尝尝这个。”
璧期捻起一根薯条,片刻又皱了皱眉:“这土豆里吸了好多油,虽然还算香,但太不健康了!”
周翠花内心吐槽:我也知道很不健康啊,洋垃圾嘛!可是难道你不觉得很好吃吗?
显然,璧期不觉得薯条很好吃……他的手,伸向了最后一样,圣代。
周翠花等着他的毒舌,不抱希望地摆出了面瘫脸。
或许璧期发现了周翠花的表情,或许他真的在圣代中发现了亮点,他的表情变得温和了一些:“把冰打细然后浇上白糖水和果泥,很新鲜也很解暑的做法,这个我可以带进宫里去。”
周翠花的眼睛亮了:“真的吗?”带到宫里,那岂不是说她的圣代可以走进最高端的食品行业?
璧期斜眼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周翠花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不要了:“我这是做给你吃的,只有你才可以吃,别人……还是不要了。”
璧期这才像是等到了他要的回答,亲了亲周翠花的脸:“恩,这才乖。”顿了顿,又说,“说实话刚才我只是开玩笑,这个东西带进宫恐怕会受责备的。”
周翠花:“喂……”
打闹了一阵,看着璧期睡下,周翠花从袖中翻了一张纸出来,捏了捏。这是她昨日去青楼收拾一些残留的东西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这封书信被放在一个化妆箱的最底层,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其中的内容,也让周翠花惊讶不已。
她必须为了听雪,去找一个人。
五、除了你我还能爱谁
霍涟被她约出来的时候脸色仍然不太好看。只不过他此时眼睛是清明的,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于是周翠花就勉强放下心来,拿起茶壶,为两人斟了热茶。
“你似乎很喜欢到这个湖边茶榭来。”周翠花轻声道。
“有话就说。”霍涟细长的眼中并没有带上什么好神色,他一直扭着头不愿看周翠花,只是对着湖面不耐烦地开口。
周翠花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摸出书信,放在桌子上。
“你知道吗,我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那日听雪,她本可以不死。昨日我回青楼拿东西,在床褥底下翻到了一把小巧的匕首。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匕首就在手边的位置,轻易就能拿得到。”
霍涟愣了愣,惊讶地转过头来。
周翠花扯了扯嘴角:“你看,你果然不知道。听雪放了那把匕首在那里,虽然原本肯定不是为了害你。但你那日在床上用枕头闷死她的时候,她竟然没有用匕首杀掉你。我不知道她有多爱你,爱到连你杀她的时候,她都不忍还手。”
霍涟的嘴唇颤了颤,脸色慢慢变得苍白。
“这封信是她写给璧期的。她一早就知道你留在她身边不是因为惜命,而是因为要报仇,也一早就知道你会杀她,因此她给她的相公写了一封信,交代在她死后绝不能动你,她死得心甘情愿,就算是为了她当时错误杀掉的你的家人而赎罪。”
“你别说了。”霍涟猛地站起来,椅子在他身后倒了下来。
“她的骄纵和恶劣是天生的,而她不顾性命地爱,却是因为你。”
“别说了。”霍涟苍白着脸倒退两步。
“而你呢?”周翠花顿了顿,终于抛出撒手,“你是个理智的人,为什么明知道我不是听雪却还想杀我?你敢说,你想杀我,不是抱着想换她的灵魂回来的念头?”
“你别说了!”霍涟终于失控地大喊,他细长乌黑的眼睛里闪过一点泪光,他抿紧嘴唇,转头仓皇离开。
“唉……”周翠花看着他消失在远方,又叹了一口气。这样一对相互爱着的人,却因为错误的开始而天人永隔,真让人遗憾。
“雪……”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周翠花身体一僵,转头时,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璧、璧、璧期,你、你、你醒了啊?你、你怎么出来了?”周翠花敏感地意识到璧期已经不再叫她听雪,为了区分,雪这个名字,以后将专属于她。只不过,现在这个不是重点,因为璧期的脸上,分明写着“我在吃醋”四个大字。
“我不醒就错过你私会男人了……”璧期闷闷地坐在她身边,脸上的表情,好像一只弃犬。
周翠花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扑哧”笑了。她红着脸,紧张地凑近他,轻轻啄了啄他的唇。
“璧期,今天晚上,你还要到书房去看书吗?”
璧期呆了呆,似乎渐渐明白了她所指的是什么,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极美的笑容,他吻上她的唇。
“呆子,书早看完了。今天啊,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