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彩枕

孙方友

听琴图三彩枕，民国初年出土于陈州东南白楼村静安寺。此枕略呈长方形，为细瓷烧成，整个枕面造型精美，构图典雅，色泽绚丽，是宋三彩中的稀世瑰宝。

据说这件瑰宝是陈州城内赵记古玩店的掌柜赵琛瑜用一百块鹰洋收到手的。卖此枕的是南白楼静安寺的一个小和尚。南白楼静安寺夹在白楼与漆庄之间，寺院不大，据传是明朝朱洪武的第十一个儿子修建的。连年战乱导致古庙早已残破。由于香火不盛，庙里的和尚早已去外地谋生，庙中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好在庙后还有一亩薄地，师徒二人自耕自种，勉强糊口。后来老和尚圆寂，小和尚无力葬师，只好用两口大缸将师父埋葬于大殿后面。大概就在埋老和尚的时候，小和尚挖出了这个瓷枕。小和尚虽然知道瓷枕是个古董，但不晓得它的价值，便拿到赵记古玩店换了一百块大洋。

赵掌柜得了这个宝贝，起初也摸不透它的真正价值，只认出它是一件宋代唐三彩，又觉得小和尚可怜，才愿掏一百块大洋买下了它。之后，便请来同行鉴定，方确认此枕为宋三彩中极其少见的瑰宝。这一下，赵掌柜便觉得有点儿亏了小和尚，忙派人去静安寺再送一百大洋。不料送钱的相公到静安寺后，那小和尚却不知去向了。

派去的相公向赵琛瑜一说，赵琛瑜深感遗憾。遗憾之余，觉得自己并不是有意坑那小和尚，因为自己当时也不知道瓷枕的真正价值，现在知道了，派人又送去一百块大洋，于情于理自己都不算亏心。自慰之后，赵掌柜就觉得这就是命。为什么那小和尚挖出瓷枕之后专来赵记古玩店而不去别的古玩店?这很可能是自己命中该发这笔财。至于那小和尚，大概就那么一点儿财运。这一切都是命，命中注定是没办法的事儿!

大概就在这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有人在离庙不远的一个大水塘里发现了小和尚的尸首。警察局去查看尸首，断定是他杀。也就是说，是有人将小和尚杀死后扔进了水塘里，现在尸首浮了上来，虽然面目肿胀，但由于和尚的头与众不同，让人一看便知是小和尚。警察局长姓冯，叫冯光，得知赵琛瑜曾买过小和尚一件古物，又派人二次送过大洋，便把赵琛瑜传到警察局，要他解释这件事。赵琛瑜深感莫名其妙，对冯光说：“这事儿还用得着解释吗?若是我害了那小和尚，还会派人去给他送钱吗?”冯光望了赵琛瑜一眼，冷笑道：“案子没破之前，任何人都是怀疑对象。谁能说你不是怕小和尚得知瓷枕是件国宝后跟你反悔，你才动杀人之心呢?谁又能说你不是杀人灭口后，又故意派人送钱掩人耳目呢?”赵掌柜一听这话，惊诧如痴，怔怔然了好一时才说：“那局长大人为什么不怀疑小和尚是得了一百块大洋后被人杀害的呢?”冯光说：“如果你不第二次送钱去，我可能会这么想。而现在你犯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错误，所以我就要先拿你是问!你先考虑考虑，如果是你干的，就坦白说出来，我会从中周旋的。”赵琛瑜大呼冤枉，说：“冯局长你千万别怀疑我!这人决不是我杀的，你还是尽快去破案吧!”

冯光望了望赵掌柜，叹了一口气说：“破案好说，可眼下局里经费紧张，怎么个破法?”赵琛瑜一听是想让他出血，迟疑了一下，心想自己若想脱清干系看来得破费几个了。他看了看冯光，说：“这样吧，我拿出五百块大洋，作为你们破案经费吧!”言毕，便取出银票，交给了冯光。

幾天以后，冯光来到赵氏古玩店，对赵琛瑜说：“赵老板，对不起，经过这几天的侦查、了解和分析，我们仍然认为你的可疑性最大!”赵掌柜一听这话简直傻了一般，本来想拿钱消灾，不想转了一圈儿又拐回了自己头上。他气愤至极，再也按捺不住情绪，很不友善地对冯光说道：“局长大人，你这就有点儿不够意思了!你让我拿钱我拿钱，怎么破来破去还在我身上转悠?我已经说过了，小和尚不是我害的!”冯光仍然不着急，很有工夫地给赵琛瑜解释道：

“县城里那么多人我不找，为什么偏怀疑你呢?你想想?”赵琛瑜说：“不就是我买了小和尚一件货又二次充了好人吗?”冯光点了根烟说：“这不就是了!你得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而小和尚呢，只得了一百块大洋。两项相比，哪头金贵?再说，杀人的人为什么不来杀你夺宝，而去杀小和尚呢?这显然不合逻辑嘛!所以我们仍然认为是你为保瓷枕而杀了小和尚，然后又为掩人耳目给小和尚送去一百块大弹!”赵掌柜一听哭笑不得：“这转来转去，你不是还和开始说的一个样吗?我还是那句老话，你们千万别再怀疑我了，小和尚真不是我杀的!你们还是尽快区破案吧!”

冯光望了赵琛瑜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案子嘛，还是要破的!只是眼下局里经费紧张，没办法朝下深入呀!”赵琛瑜一听，迟疑了片刻，最后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再出一千块大洋，求你们赶快抓到凶手，将案子了结，省得同行们说三道四!自从出了这件案子，我这里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了!”说完，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千元银票，递给了冯光。

不想几天过后，冯光又来到赵氏古玩店，对赵琛瑜说：“赵掌柜，对不起，经过匠期侦破和反复研究，我们还是觉得你的疑点最大!所以我们……”赵琛瑜一听又是这话，双目直盯冯光，截住他的话问道：“闲话少说，这次你需要多少钱吧?”

冯光说：“既然您是明白人，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再拿两千块大洋吧!”赵琛瑜咬了咬牙说：“好吧，两千就两千!我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若你们再破不了案.我就只好任你们怀疑了!”

话虽这么说，但赵琛瑜仍然不放心。等冯光走后，他越想越后怕，决定不能这洋任他们宰割，应该带着瓷枕到外边躲一躲。等到瓷枕卖了大价钱之后，再偷偷在上海买处宅院，将家属搬走。主意已定，便先将家人安顿好，然后就带着瓷枕趁天黑悄悄离开了陈州城。不料他刚出城门不远，就被几个化了装的侦探抓住了。侦探们把他带到警察局，冯光正在等他。冯光望了望赵琛瑜，笑道：“赵掌柜，不出我所料吧?怎么样，我知道你要畏罪潜逃!”赵琛瑜这才明白自己上了冯光的圈套，气愤地说：“我有什么罪?我离家出走全是你们给逼的!”冯光拿起那件瓷枕，很仔细地看了一番，对赵琛瑜说：“国宝终于现身了!实话告诉你，这很可能是个冤案，但有什么办法?如果你要怀疑那个小和尚是我派人害死的，这个时候我也是可以赖到你身上的!唉，都是这宝物害了你呀!”赵琛瑜此时已明白这一切全是冯光为夺宝设下的阴谋，禁不住大骂。不想刚骂没几句，就被警察堵住了嘴巴，送进了牢房。

几天以后，赵琛瑜就被绑赴刑场，以杀人犯之罪名被处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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