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喇昆仑山脉高峰密集,包括乔戈里峰(K2)在内,这里紧密相连地排列着四座8000米以上的世界级著名高峰:乔戈里峰、布洛阿特峰、加舒尔布鲁I峰和II峰。世界上l4座8000米以上的高峰,在这里就占了近三分之一 。7000米以上的高峰有二十多座。因此,这里也成了世界登山家们瞩目的登山区域。
九国联合登山队
2012年7月,由尼泊尔一家探险公司发起并组织,来自中国、西班牙、法国、塞尔维亚、韩国、新加坡、伊朗、土耳其和尼泊尔共九个国家的登山者参加了此次攀登,其中中国队员三名,另有14名夏尔巴高山协作。八名外国登山者中,除了新加坡登山者邱瑞昭外,其余七人都曾和杨春风攀登过至少两座8000米以上的高峰。
途中除了一名队员和一名协作放弃登顶外,队伍中的23人全部登顶,并安全下撤到大本营,这也是近年来南坡集体登顶人数最多的一次。巴基斯坦登山管理机构给所有登顶队员颁发了荣誉证书。在这个登山季里,共有30人成功登顶,且无人员伤亡。
这支由九个国家组成的国际登山联队,实际上是一个松散的团队,并没有专门的登山领队。已经登顶过多座14座8000级山峰的杨春风,成了这个队伍实际的领导者和决策者。其他国际登山队队员听说了杨春风的行动计划后,也紧急出发,跨营地追赶他的队伍。而这种景象,在以往是颠倒的。也说明,杨春风在历经10年的攀登实践后,已经成长为受国内外登山者信赖和尊敬的一位经验丰富的登山领队。
而在登山大本营等待时机的时候,先后有三支来自国内的徒步探险队跟他们相遇,这让老杨和队友们都非常地开心和自豪。
凶险山峰乔戈里
乔戈里峰顶部是一个由北向南微微升起的冰坡,面积较大。北侧如同刀削斧劈,平均坡度达45°以上。从北侧大本营到顶峰,垂直高差竞达4700米,是世界上8000 米以上高峰垂直高差最大的山峰。北侧的冰川叫乔戈里冰川,地形复杂多变。冰川表面破碎,明暗冰裂缝纵横交错。冰川西侧山谷为陡峭岩壁,滚石、冰崩、雪崩频繁。这片地区不仅地形险恶,而且气候也十分恶劣,适于攀登的时段非常有限。
K2暴戾无常的脾气,与它的高度一样闻名于世。很多登山家认为,K2的几次著名的山难,多半因多变的恶劣天气造成的。有时往往是好几个优秀登山家的集体死亡。1986年K2登顶27人,死亡高达13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世界声名显赫的一流登山家,包括三个女性。但也正因如此,K2几乎成为世界范围内登山家们的终极目标。到现在,已有一千多人忍不住去攀登了它。登顶珠峰的登山者死亡率为1/29,而攀登K2的登山者死亡率则为1/7!K2无可争议地成为世界上死亡率最高的山峰之一。
杨春风说,K2的攀登难度是所有山峰中最大的。就像运动员都有参加奥运会、世界杯赛的梦想一样,攀登K2就是登山者心中的崇高梦想。早在2002年的时候,老杨就作为当时波兰K2探险队的联络官试攀过K2。当时波兰队在中国一侧反季节攀登,杨春风跟波兰队在山里待了近100天的时间。波兰队领队问他是否想尝试一下攀登,于是他欣然答应。
杨春风回忆说,当时国内还没有太像样儿的攀登装备,他自己的登山装备是不少山友给凑的,“最好的也不过就是双塑料高山靴而已”。而且当时他也没有8000米的攀登经验,所以连C1营地都没到就下来了,不过当时学到了很多整个攀登运作上的知识。“通过那次的学习,2003年,我组织的慕士塔格商业队获得了成功,13名队员全部登顶。”
2009年7月,杨春风从巴基斯坦一侧东南山脊开始攀登,他在巴基斯坦请了一名当地的高山协作。由于资金、天气等条件的限制,整个攀登周期三次上高营(C1以上),其中一次向C1运输物资,两次正式攀登,两次攀登都上到了C3营地(7400米),但也都因为天气原因最终被迫下撤。
杨春风说,他见过不少国外的登山牛人,都攀登过好几座8000米以上的高峰,但他们对于攀登K2都很谨慎,一般不会一支队伍独自行动,他们会在合适的时机邀请几支队伍一起攀登。因为K2的综合性难度太大了。
首先是天气。喀喇昆仑山脉的天气和喜马拉雅山脉不同,天气很不稳定,变化频繁,好天气周期很短,经常只有一天。所以在一次攀登周期中要尽可能地赶时间。“我的两次攀登都是直接从BC(5000米)上C2(6700米),一天1700米的海拔跨度,这让我的体力有些吃不消。”
然后是路线的难度。杨春风第一次攀登选择的是东南山脊的Abruzzi Spur(阿布鲁齐山脊)路线,大本营在海拔5000米左右,换冰爪的地方在海拔5350米。然后是C1(6100米)开始到C3(7400米)。这一段岩石路段很多,而且坡度大多在40度以上,很多地方需要借助金属梯,“在穿着冰爪的前提下过金属梯攀登起来很不舒服”。而且线路上的滚石特别多,攀登中常有石头带着呼啸声从你身边经过。
还有就是K2的高空风了。在大本营通过云团可以看到,晴天的时候K2的上空却很可能有很强劲的高空风。在K2的攀登上,几次著名的山难都因为那魔鬼般的高空风。
1902年,英国登山队首次攀登乔戈里以失败告终。以后的五十多年里,人类多次尝试也未成功。直到1954年7月31日,意大利登山队的日勒·拉切捷利和闷·康比奥氏两人,从巴基斯坦一侧沿东南山脊才开创首次登顶的纪录,费时近l00天。
1976年和1977年,中国登山协会曾两次组队进入乔戈里峰北侧进行路线侦察。
1982年8月4日,日本山岳协会乔戈里峰登山队首次从北坡沿北山脊登顶。之后,又有意大利、日本横滨山岳协会登山队、美国登山队等,先后从中国一侧成功登顶了乔戈里峰。
2004年春夏之际,共有来自世界各地的15支队伍集结到K2脚下,这些登山队分别从南北两侧攀登乔戈里峰,西藏登山队是最后冲顶时间最短、一次登顶人数最多而且没有出现任何伤亡的队伍,创造了世界上惟一一支以团体组织形式登上14座8000米以上高峰的新纪录。
到目前,已有逾千人攀登了它,只有约300人登顶,66人死亡,死亡率非常高。著名的登山电影《垂直极限》也正是以攀登K2作为故事的背景。
滑坠,生死一瞬间
队员张京川登顶后,与三个夏尔巴协作结组下撤,登顶后的喜悦挂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张京川和队友轻松地边走边聊。谁也没有意识到,一场危险的生死决斗即将上演。
也许是连日修路、运输和开道耗尽了体力,走在最前面一位夏尔巴突然脚下一滑人滑了出去,和张京川在同一结组绳上的四个人瞬间向下滑坠,一眨眼就滑出去了400米。
张京川脑子一片空白,心想“这次肯定玩完了”。因为打着结绳,而且每个人滑坠的速度都不一样,杨春风形容当时的状况“一片混乱”,“根本无法实施紧急制动”。
滑坠中,坠落的夏尔巴向导反复地砸到张京川的身上,他整个人在急速的坠落中无规则翻着跟头,“足足翻了二三十个跟头”。队员们随身携带的氧气瓶、头灯、墨镜、冰镐等在空中天女散花般撒了下去,“落满了整个山坡”。最恐怖的是,滑坠的队员当时都穿着冰爪。在翻落过程中,脚上的冰爪很容易砸在其他队员的身上,队员之间互相碰撞和伤害着。张京川的身上被冰镐砸中了好几个地方。所幸,并不是致命伤。
另一名中国队员饶剑锋回忆,他正和张京川招呼说话呢,几秒钟工夫,就不见了队友。张京川和夏尔巴协作,“像一团影子一样从我面前瞬间晃没了”,当时,没有人认为结组的四名队员集体滑坠后能活着回来。
也在向顶峰冲击的法国队员阿布里斯,亲眼目睹了四人滑坠的过程,脸色顿时阴郁,“心情简直糟透了”,登顶成功后他毫无心思庆祝,直到返回到C4。
滑坠中的张京川多次用右手用力向冰面打冰镐想紧急制动,但都没能成功。有一次,他差点把冰镐打到旁边的夏尔巴协作身上,幸亏这名夏尔巴急速地转到了旁边。自救无望的张京川,只能等待最后的结果。
然而,接踵而至的两道冰裂缝,带来了生的转机。前面的两名夏尔巴协作掉进了第一道冰裂缝。后面坠落下来的两个人,凭借着巨大的惯性,将冰裂缝里的两人又拽了出来。在这过程中,滑坠的速度被缓冲了。第二道冰裂缝也有效减缓了滑坠的速度,他们终于停在了一处距离顶峰500米的坡面上。滑坠下来的四个人中,只有张京川一人留住了 冰镐。靠这把冰镐,四个人花了近一个小时,从冰雪坡上横切了二百多米,才回到了正常的下撤线路上。在这过程中,今年1月份杨春风带领张京川在四姑娘山专门训练的一系列自救技术,可真是派上了用场,包括在没有绳索的情况下如何倒攀。而“死而复生”后的夏尔巴协作,惊吓之余全都掩面哭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张京川几乎全凭求生的本能发挥作用。而高度的惊吓甚至压倒了丢了氧气瓶后缺氧的不适感。
穿越瓶颈 触摸巅峰
夏尔巴人素来享有“大山之子”的美誉,他们终年伴着高山生活。因而体貌特征十分独特:夏尔巴人的肺活量大得惊人,被西方人评价为长着专门用于登山的第三片肺叶;他们的血压很低,保证了大脑供血充足;他们的躯干偏长,肌肉伸缩有力。这些特征,成就了夏尔巴人以登山向导为职业的明显优势。夏尔巴人冒着生命危险,开山修路,运送物资,架设全长达7000米至8000米的路绳,一定程度上保障了登山队员的安全。
这次的14名夏尔巴高山协作中,只有两人攀登过K2。全世界范围内,至今只有不到10位夏尔巴人攀登过K2。这座有着“招魂”之名的险峰,令许多夏尔巴人望而生畏。在杨春风的印象中,夏尔巴人对一些难度较小的山峰,服务是非常到位的,开拓线路轻车熟路,经常是全部把路修好了等着登山者上来。但面对K2,夏尔巴人显然不够强大。
根据专业气象信息,杨春风判断7月底8月初将有一个冲顶的好天气周期,于是在7月26日晚召集夏尔巴协作开会,明确提出要利用7月30日至8月1日的好天气冲顶。之前老杨曾要求夏尔巴人用三周时间修通到C3营地的路,并把所有登山物资运送到那里。夏尔巴人当时表示没有问题。
然而,预定的三周过去了,夏尔巴人并没有很好地完成任务,路只修到了C2至C3之间。一方面,天气情况不好,连续下了两三次大雪,雪一停又是连续的大风天气。雪齐腰深,风很大,行动困难,种种因素导致夏尔巴修路的进度缓慢。国际联队走走停停,一边爬一边等待修路进展,常常一等一个多小时。没有按期打通道路,很可能要错过这个难得的天气窗口,杨春风为此十分焦虑,甚至冲协作们发了火。
7月30日晚,国际联队的所有成员终于全部赶到了突击营地C4。波兰队、捷克队的登山人员也紧跟而上到达了这个位置准备跟着杨春风的队伍一起冲顶。
除了刮风下雪等天气因素,随时可能从天而降的滚石和冰块,也令人恐惧。有一次,杨春风在帐篷里做饭,一块从高空飞落的坠石击穿两层帐篷砸到了他的后脑上,吓得他之后在帐篷里都戴着安全帽。
K2最难攀登的是那段著名的“瓶颈”地段。“瓶颈”位于海拔8000米到8200米的地方。别看只有200米的高度,但这里有一道垂直90度的岩石槽,槽的上方有一大块冰舌,冰舌上方随时有碎石和冰块滚落下来。2005年,一支国外登山队通过这个地段时,一块巨大的冰块从上方的冰塔分离,沿冰谷滑下,击中正在这里的登山者,造成九名登山者死亡,三人失踪。
杨春风第一个通过瓶颈,其他队员在后面等着。岩石槽很窄,一次只能一个人通过。岩壁很滑,冰镐不受力,脚下打滑,但杨春风还是爬了出去。而张京川则没那么幸运了,他被一块一公斤左右的坚硬岩石击中,胸部右侧被砸伤。
原以为通过了危险的“瓶颈”后面的路就好走了,没想到8200米到8400米的大雪坡走了整整五个小时。雪坡很陡,近50度,雪踩上去很松软,深及大腿,行进艰难。最要命的是,夏尔巴人修路修到8400米的时候没绳子了!所带的绳索全部用在了“瓶颈”那一段的修路上。杨春风调集了两名经验丰富的夏尔巴协作在前面开路,他自己紧跟而上,三人结组,老杨一鼓作气,最先抵达顶峰。他掏出烟和国旗,对着镜头,灿烂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