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北方冬日

2012-04-29 00:44羽翔
椰城 2012年1期
关键词:阳光

羽翔

一年之中,冬日最为独特,对于在北方生活了十八载的我而言,冬天既令人欣喜同时又令人害怕。

来到这个没有冰雪的南国城市已经一年半了,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夏日”。在北国该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时日里,海口则是无尽的阴云与湿冷的气氛,偶有淅淅沥沥的小雨,却在一个多月中丝毫不见阳光。记得去年在海口过的那个冬天,那种南方所特有的阴冷让初来乍到,只准备了单薄衣物的我着实“享受”了一番——我在来海南之前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但毕竟是海南,路上永远有翠绿的树木,四季没有太多差别,只是冬日的棕榈色彩会有些暗淡,而奇怪的是直到春天来了,那些叫不出名字的乔木才开始大片大片地落叶,在路上积了一层又一层,与北方完全不同。这冬叫不得冬,这冷也算不得冷,让我想起的不只是冬天的北方小屋里暖暖的感觉,不只是洁白美丽的落雪,还有北方——那真正冬日里冻得彻骨的寒冷,令人打颤发抖。

时至冬日,在一场场秋雨的逐渐降温后,北国开始袭来一轮轮的冷风,而这最开始并不明显,常常冷几日再暖几日,但树上的叶子却已经落得所剩无几了,秃秃的枝杈伸向天空,整个城市只有人工建造的高楼依然显得威武,而城市之外其余一切一花草、鸟兽、大地、天空,甚至是闲着的老人,贪玩的孩童——都开始安静,守着旧时习惯。有那么一点萧条,却也是一种一切皆空的开旷,四顾一下,所有曾经遮遮掩掩的风景顿时明晰。

而等到寒冷真正来临,要出门的人一个个层层包裹,大街上花花绿绿的尽是臃肿肥胖的人以及他们那些各色各类的帽子、手套,还有围脖围巾,或许有些滑稽的样子;而这对于身材不好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帮助,但对于那些有资本炫耀的人呢,也不会有多少影响,他们穿上保温的裙裤,依然看上去轻便,身材婀娜,照样“招摇过市”。有钱的人们自然可以在此时穿上高档保暖的服饰“炫富”,但那些貂皮大衣未必真的会比小商小贩的土不啦几的棉衣暖和多少,往往你会在街上看到这些底层的劳动人民头上带着毛线织成的帽子,脖子上套着毛线织的围脖,裹着军大衣双手蜷缩在袖子里,通红的脸上皱纹纵横,吆喝时呼出的气冻成白白的水雾,有些还在鼻子上挂上点清鼻涕——他们自个儿似乎没有我这么在意这些。而像我这类既不有钱,又不属于底层劳动人们的百姓,且又偏巧是没多少衣服的男性,在冬天里的衣着就没有太多可描述的,无非是那几件年年穿的毛衣毛裤,秋衣秋裤,或许还有棉衣棉裤,等等。然而,现在回想起来,我的中学时代一直是在与寒冷抗争中坚持下来的,实在值得自豪一把。在那六年中,我穿的比别人少很多,于身心是一种磨砺,特别是在大风冷冽的天气里跑课间操,里边最厚的是一层毛衣,外边只单单穿一件校服,迎着阳光的方向,一面冻得发抖,一面吼着口号,然后看着别人厚厚地裹了一层又一层还畏畏缩缩的样子,感觉自己特爷们儿。

但不可避讳的是,冬日的寒冷会带来许多的不便,街道上经常有冻结的冰,行人稀少,大雪过后交通不便。每个在路上行进的人像是急着要寻回丢了的魂似的,行色匆匆。因此,冬日的阳光便显得格外的温暖。每天到了午后,一觉醒来。阳光透过窗子,把靠近窗口的床铺晒得暖暖的散发出一种阳光特有的气息,整个身子像是回到了夏天的灵活模样,舒展懒腰,打个哈欠,然后继续蜷在暖被之中。常见墙角、门口处,有老人坐在一起唠着家长里短,满是皱纹的脸在略带橘色的冬日阳光里舒展,笑容中露出质朴与沧桑,还有些童贞的憨厚,已经脱落的牙齿正好为这笑做了足够的装饰。街道上,打工的人,修车的人,刷房子的人都扎在一堆儿,打扑克,下象棋;冬天带给人些许的惰性,而冬天的阳光给这一行为做最合理的解释。走在街上,或是小镇、郊外的小道上,冷收敛了许多,照在身上、脸上的阳光却让整个冬天暖和起来了,而大口深吸一下,沁人肺腑的冷气让人瞬间神清气爽,阳光成了冬天最让人渴望的东西,而此时的太阳是那么的温暖可亲,装载了暖暖的回忆。

北方早在秋天的时候就开始了昼长夜短的渐变,等到了冬至日就达到了昼夜差别最大的时候。天色在不到下午五点就开始黑了,夕阳显得虚弱而短暂,漫长的黑夜开始在寒冷的冬天蔓延,没有了阳光的温度,夜里的冬天变得格外的寒冷、难熬。儿时的记忆里,家家户户用厚厚的棉布窗帘挂到窗户外边,然后在院子里把晚上和次日凌晨要用的炭提前敲好,提到屋里,掩上屋门,放好门帘,弄严实了,一丝缝隙都不露。各家人早早回屋,华灯点亮,炊烟升起,温暖的屋子和外边寒冷的世界相互隔离。人多的时候,大家盘踞炕头,天南地北、儿女家常地海聊,人少时披一件衣服一边看电视一边喝着冒着白气的热水——吮吸一口,顿时暖意传遍全身。而住在了楼房里之后,便不再有那么明显的冬季的感受了,但一觉醒来,掀开窗帘还是可以看到昨夜冬季到来的足迹一玻璃窗上那些奇异的、精灵剔透的、变化多样的冰花,如此诡秘,如此精致。其实我最喜欢的冬天的夜晚是四个字所成的氛围——围炉夜话,那红红的炉火,暖烘烘的气息,有一点昏黄的灯光,或是仅被炉中的火苗照着,有人,有话,围坐四周,谈谈古今,谈谈心事,或有茶水,或有糕点,与屋外的寒冷、古月分作两个世界——身心平静却温暖,如那句古诗“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甚是惬意。

言及冬,必然舍不得那洁白的雪。飘飘洒洒,或是片片飞落,如羽,如蝶,大时迷茫了天地,小时随风而散,各有各的美。一场大雪刚刚下过时,大有没过膝盖的气势,整个视野白白一片的晶莹圣洁,不着丝毫的杂色,平整的雪如最美女子的肌肤,而那冷若冰霜的容颜似乎是天仙模样,贬谪这人间,出落得与众不同。似乎受了某种洗礼,空气顿觉清新,心中难有杂念,双足过处,留下串串深深脚印宣告在这自然的杰作上留下人工的题笔,双手一掬,那份柔弱,那份轻巧,那份灵气,找不到一种形容,只记得有人这样定义雪——水的精华,冰的魂魄。于这大雪之中,打雪仗、堆雪人是最好的乐趣。对于儿童,或是生活疲倦的成人,在雪场里团一个雪球向任何人扔去,不用顾忌什么,相互投掷雪球,追逐,奔跑,也常常被偷袭让人用雪灌没头没脸的,跑的时候也常常摔倒,但倒在雪堆里倒是一种享受。一个个玩得,汗流浃背,满面通红,手冻成了胡萝卜,衣服、帽子,甚至头发、眉毛上都是雪的痕迹;而堆雪人则好像是完成了一件艺术品,用桶装满满一桶雪,倒扣过去做为身子,再滚个大雪球当做雪人的脑袋,找两块煤炭安上去做眼睛,有条件的还可以有一些其他的装饰,比如用红纸剪的嘴巴,用萝卜安的鼻子,用报纸折的帽子,用废旧扫帚做的胳膊,还有围巾什么的等等,大小不一,姿态各异,充满童真乐趣。当然在有些地方,比如我的故乡,即使在冬天也并不是常常有雪,更不会常有大雪,偶尔的小雪、中雪降临也是一种对于冬日感受的满足,而对于雪花的形状,也并非都是六瓣分明,有些成片有些成点,但要是仔细看却还是可以看出模样——那是在寒冷中盛开的花朵,是来自天界的问候,即生即灭。

等太阳出来,雪开始融化,与泥土相互渗透,变得污浊肮脏,失去了雪的形体;汽车一辆辆碾过,雪被挤压得变了形,最终被阳光一点点遣散,回到出生前的模样。

到了冬季,北方的蔬菜水果变得稀缺少有,尤其是以前的年月里,一日三餐的菜主要靠着秋天做好的腌制的各种咸菜(也有叫酸菜的),和囤积的白菜、土豆等,还有就是将豆腐放在户外冻一段时间再拿回来的冻豆腐——失去了原有的水嫩,却很容易吸收汤汁人味,且略带津津的嚼劲。至于那各种腌制的菜,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得清的,咸菜不过是一个统称,其味有咸的,有酸的,有甜的,有辣的,不一而足,可以用来腌制的蔬菜也范围甚广,白菜、蔓菁、茄子、柿子、黄瓜、豆角、大蒜等等,因人而异,可脆可软,取决于腌制的水准、时间及需要。这种小菜成了北方的一种特色,更是千年来北方人过冬的依靠。

最近翻查从故乡带过来的笔记本,找到了两篇曾经写雪的文章,于是引起了对于这冬日的记忆,反反复复、断断续续地终于写完了这篇文章,但有更多的感受在这几日里明了又灭,熄了又燃。在故乡的十八年冬天一晃而过,在没有寒冷与冰雪的这里,终于开始想念那些曾令我痛苦也令我欣喜的冬天,然而又有那么多的记忆无法叙述,那么多的感觉只消自己享受,还有那许多的人物、故事总是表白不清的,所留下的只剩此时令我回忆的北方冬日。

越来越同情那些住在四季不明的南方的人们,失去了许多对于自然的体悟和对于美的享受。那么,去一趟北国吧,在那里度过一个冬季,感受那刺骨的寒风、令人唇齿打颤的寒冷,体验北方人的豪爽,也去赏一番雪景,堆个雪人,打个雪仗,或是印个狗爪印儿,品味北方人的柔情,晒晒冬天的暖阳,或是看看那里的空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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