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面对雪山和荒原的低语

孟澄海

很久之前的一天，我独自来到了祁连高地的某个小城。

那是个秋日黄昏，无风也无雨，平静的山城里，到处是飘飞的落叶，绯红灿烂，犹如隔世的记忆。寒鸦啼鸣，断鸿悲叫，远离喧嚣的街道上，只有往年的积雪和灰尘，依然闪着幽黯的光芒。清寒、落寞、苍凉，凄迷而决绝，有一种地老天荒、风华凋零的感觉。

我在这里定居下来。

做了一个老师，开始了漫长的教书生涯。

每天是书页和粉笔，每天是课堂——宿舍——饭厅，三点一式的生活，虽然有传道授业的乐趣，但更多是无奈与惶惑，还有难以排遣的孤独无聊。很多时候，一个人坐在桌前，呆呆地朝远处眺望，希望在面对寂寥的过程中，找到一种心灵的慰藉与超越，或者在沉默无语的千山暮雪背后，聆听来自天籁和神谕的启示。

常常推开窗户。

目光像雪花一样飞往远方。

远方就是荒原，荒原的尽头耸立着雪山，亘古不变的皑皑白雪，白雪上面的蓝色天穹，不断呈现着深邃和辽阔的岁月背景。偶尔也能看到隐约的云岫，以及栖息在苍崖古树上的鸟群，它们的翅膀总是落满了风尘，飞翔起来恍惚迷离，犹如丢失了灵魂。而荒原却是万古如斯的宁静坦然，以阔大辽远的胸襟气度包含一切，不管是人类的村舍炊烟、墓地家园，还是一只蝴蝶、一个蚂蚁的身影足迹；不论是废墟、古战场，抑或是现代的高楼大厦、霓虹灯影，对荒原而言，都是渺幻的云烟和虚无，都是不断消失的时光灰烬与尘土。

在这个世界上，一切消亡之后，留下的只有雪山和荒原。

于是，我拿起了笔。

于是，我用文字的星座，堆砌关于人生、生命、爱情、智慧、生死、恩怨和情仇、开始与结束的天空，修筑属于自己也属于他人的宿命城堡。尽管，在我经营的语词世界里，鲜有风花雪月、鸳鸯蝴蝶的情感故事，罕见小桥流水、梅窗燕子的诗情画意，但我给你呈现出的是绝对真实的西部风情，绝对在场的心灵谱系，绝对内敛的语言表达。

请你和我一样，知道什么是悲悯与敬畏，什么是感恩和救赎。

因为，当你走进西部，当你面对雪山荒原的时候，一定能想到两个字：苍茫。宇宙的苍茫，地球的苍茫，过去的苍茫，现在的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