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岭
三奶奶吃过早饭,拾掇拾掇屋子,打扮打扮自己,锁了屋门,拄着一根白腊棍儿,颤巍巍地出了院门。
三奶奶是去看儿子。她对儿子说过,或隔三天,或隔两天,指定会去的。
又两天没有看儿子了。
岁月不饶人,到底是年岁大了。三奶奶走不几步,就累得发喘,只好扶着白腊棍儿停下来,歇歇。
村里很想把三奶奶送到敬老院里去,三奶奶却把一双枯枝般的手,摇得像秋风中的杨树叶,说,进了那里头,再想看儿子,就不这么方便了。不干。
村里动员了很多次,都被三奶奶固执地拒绝后,便想把她定成五保户。五保户的补贴,相对高一些。三奶奶知道了,气得差点跳起来,满嘴吐沫星子地说,我有儿有啥哩,咋能吃五保?谁在说我五保,我骂谁!
三奶奶歇了十几歇,来到一个土丘前。土丘不大,上面长满了花草。那花,有白色、黄色、粉色、紫色、紅色……
三奶奶盘腿坐下来,对着土丘说,儿呀,娘看你来啦。你离开娘那年,六岁零十四天。你那没良心的爹,说全是我的责任,这辈子都不原谅我。自那,他跺脚一走,再无音信。现在你都快四十八了。四十八是瞎话,还差三天。
三奶奶咧着瘪嘴,哈哈笑着说,我是数着指头活过来的,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