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饮用水的“乱”与“治”

郑怀渘

似乎是在不经意间，各种包装精美的高端水悄然来到我们身边。水晶莹剔透，看起来很是诱人。近年来，高端水市场发展迅速，品种越来越丰富。但在老百姓对生活质量和健康要求越来越高的情况下，饮水健康和市场规范等问题也愈发突出。

需求带来市场。高端水行业的迅猛发展，吸引了众多投资者的目光。国内饮用水市场鱼龙混杂，很多水企业盲目投资生产“高端水”。

目前，市面上高端水的分类可谓五花八门，但国家仅仅对普通瓶装饮用水的卫生标准进行了明确规定。在高端饮用水国标缺位前，各地纷纷自己动手颁布了标准。除了企业自身的原因外，没有统一的行业标准也是造成高端饮用水市场混乱的一大原因。

“高端水”竞相赶场

“去年，我们超市售价在2元钱以上的瓶装水还很少，除了雀巢、崂山和依云等国内外老品牌外，依旧是以传统的售价在1元左右的瓶装纯净水为主打产品。”豫北一个地级市的小超市负责人说。然而，从今年开始，他们超市销售的瓶装水品种已有20个左右。其中，高端瓶装水占1/4以上，普通矿泉水售价在2~5元，一些特殊水源地生产的瓶装水价格要更高些。

近两三年，沉寂了20多年的高端水市场似乎猛然热闹起来。12月份，笔者对河南的高端水市场进行了走访和调查，几乎在所有大中型超市都能见到高端水的身影。高端矿泉水种类已经从原来的两三种一下增加到十几种。以往只能在高档酒店等特供渠道才能看见的高价水，如今不断出现在超市卖场，越来越多的国产品牌也加入高价水市场的竞争中来。

在河南省中小城市的瓶装水市场上，除了“依云”等洋品牌的高端水外，今年，像昆仑山、西藏冰川5100、景田百岁山等国内品牌纷纷涌现，扎堆进入市场。在大多超市内，国内外品牌的高端水五花八门，诸如天然矿泉水、深海泉、雪山泉、婴儿饮用水等一些新面孔越来越多地摆上了货架。

相关数据显示，近两年，中国高端水市场每年都以80%的速度扩容。未来5年内，市场容量将达100亿元。

一个问题是，高端水市场缘何发展如此迅猛？

“在目前包装饮用水利润空间被不断压缩的情况下，使很多企业不得不考虑延伸其产品线，向中高端水市场进军。”河南省焦作市一位名叫原建明的瓶装纯净水代理商说。目前，一瓶纯净水利润微薄，高端水市场让众多饮用水厂看到了更多希望。

“水企像是搬运工，没有发展空间，只能靠量来抵消。”东莞日之泉负责人林勤称。以该公司为例，5年前生产2亿元产值的水，毛利可达到1亿元；而现在相同产值，毛利却仅有两三千万元。如果不走出市场新方向，行业的利润将会越来越薄。“只能跳出框框，利用新概念推出新产品，才有生存空间”。

广东省瓶装水协会专家组组长马幼骐认为， “瓶装水相当于流动广告，基本没有利润空间”。马幼骐还说，水企要找到增长点，就是要打破低价低质的竞争局面，往高端方向发展。

据相关消息人士分析，相较于低端矿泉水市场，高端市场的成长空间巨大，利润也更丰厚，越来越多的公司将会发力冲击高端业务。下一阶段，高端矿泉水市场的竞争将会更加激烈。

近年来，尤其是今年，越来越多的国内品牌正快速向这个领域迈进。加入角逐高端饮用水市场的行列，都想在高端水这个水市场的“新金矿”中抢占一席之地。

显然，普通水利润薄、竞争惨烈，是国内大多水企业把目光瞄准高端水市场的重要原因。再者，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人们对饮用水的要求不仅为解渴，而是更加关注品质和健康。需求带来市场，致使高端水行业吸引了众多投资者的目光，发展迅猛。

中投顾问食品行业研究员周思然认为，我国中低端水市场竞争激烈，利润极低，而且又有一些巨头饮品企业分割着市场份额，迫使国产企业纷纷进入高端水市场，追逐较高利润。

“水源地”成鲜亮卖点

“由于这些水是从冰雪山脉中开采的，含的矿物质比较多，且无污染，一般对身体健康和美容效果比较好，有的女性买这些高端水回家做补水面膜。”在郑州，一位不愿具名的销售人员这般介绍自家商品。

在高端水市场，只有拥有好的“水源地”才能称之为高端水。上市的高端水虽然品牌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以“水源地”作为品牌推广时强调的重点，如“产于阿尔卑斯山”、“经过最少15年冰川岩层过滤而成”、“冰川水”、“雪山矿泉水”、“火山深层泉水”……

昆仑山天然雪山矿泉水自称取自海拔6178米的昆仑山主峰玉珠峰，所用的天然矿泉水的形成年龄大于1万年。而来自台湾的华盐碱性深海矿泉水，则自称采自台湾花莲太平洋海域水深600米以下的海洋深层水。

很显然，水源地的区别和水资源的稀缺程度,成了这些高端瓶装水定价的依据。在天然矿泉水日渐风行之际，“水源地”在水企竞争中越来越有“核心”之感。水源地的稀缺性似乎成了高品质的保证。不少企业甚至展开了水源地“寻源”的“体验式营销”。由此观察，水源地和概念牌是高端水的宣传重点。高端水贵，也就贵在水源地的开发以及运输成本上。

“对于一家生产水的企业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绝大多数水厂会告诉你是水源！道理很简单，水源不好，又怎能生产出好水？能在水源上敢说‘硬话的企业并不多。”深圳景田实业有限公司掌门人周敬良给出这样的观点。

如果说低端水主打价格战的话，那么，几乎所有的高端水都是在打“水源地”这一招牌。纯净、天然、无污染是高端水的主要宣传词。

高端饮用水这一非常特殊的产品，水源地是决定产品质量的关键所在。如此来看，拥有好的水源地就称之为高端水，从而在价格上高于普通水的价格。

由此可见，水源地的稀缺性无疑成了最大的卖点。 但是，记者了解到，我国饮用水标准并没有高低端之分，更没有根据水源地的不同来区分饮用水品质优劣的标准。

“高端水”乱象扫描

高端水市场绝不宁静，而是泥沙俱下。具体来说，“乱象”集中体现在价格虚实、水源地真伪、营养成分高低、饮用安全有否保障几个方面。

目前，市场上有售的高端瓶装水种类繁多，但分类很散乱。常见的高端矿泉水品牌就有巴黎水、依云、洛斯巴赫、斯柏克林、昆仑山、5100西藏冰川矿泉水、四川九千年矿泉水、景田百岁山矿泉水等，既有国际品牌，也有国内产品。

记者注意到，这些高端水没有统一的水源、统一的新类别、统一的标准。但依云矿泉水、巴黎苏打水、5100西藏冰川矿泉水、格莱雪冰川水等一瓶动辄十几元钱，多则几十元。如格莱雪冰川水标价为18元，西藏5100冰川矿泉水的标价为10.5元。它们的身价高出普通瓶装水8~10倍左右。“这水的价格比食用油还贵啊。”郑州一市民感叹道。记者注意到，一瓶1.8升的金龙鱼调和油售价26元，而一瓶330毫升的西藏5100售价是7~8元，1.8升在40元左右，比食用油的价格贵了约50%。

那么，消费者是否认同如此高价的高端水呢？“虽然这水的水源看上去很美，让人心动，但价格太高，消费不起。”一位市民坦言。大多受访者都表示，这样的高端水比油还要贵,喝它不划算。

水价差别如此之大，很多市民无法理解。一位就职于高端水行业的人士也表示，“现在高端矿泉水这块定价确实比较混乱”。

很多企业为了增加市场的占有率，往往会投入大量的资金进行广告宣传。随着成本的不断增加，价格自然抬高。

另外，一代理商向记者透露，高端瓶装水的利润至少比普通矿泉水高出六七倍，比果汁饮料利润也高得多。

市场上品牌繁杂的高端水，在水源标注上可谓是各显“神通”。

这些高端水无一例外地在外包装上都标有生产地址、水源地。就水源地的标注情况来看，各厂家在其产品外包装上的标注也各不相同：“产于阿尔卑斯山”、“经过最少15年冰川岩层过滤而成”、“冰川水”、“雪山矿泉水”、“火山深层泉水”……有的标注取自高山峻岭的岩层下。

水源地是否真如商家所言呢？

曾有相关报道称，农夫山泉一直宣传其水源来自于无污染的杭州千岛湖、丹江口水库等水源地，而且突出其“山泉水”的概念；而实际上，农夫山泉生产所使用的水源并非山泉水，作为主要水源地的杭州千岛湖也并非天然湖泊，而是新安江兴建水利工程截流后形成的人工水库。

此外，还有媒体报道，农夫山泉存在刻意隐瞒杭州千岛湖水质恶化的问题。

由此来看，人们不得不开始用审慎的眼光对待“水源地”。

生产商以各种方式强调，自己制造的水是最健康、最有益的；而在专家看来，这些水产品概念名目虽说是异彩纷呈，但在很大程度上只是商业宣传而已。

高端水在营养价值上是否等于品质高的健康水呢？

记者发现，超市里摆放的高端瓶装水一般没有特别的功效说明，只是成分列表远比普通矿泉水详细。这些水大多将水中所含的微量元素锂、锶、硒、锌等标注在包装上，而普通瓶装水只标注了宏量元素钙、镁、钾、钠等的含量。中国食品商务研究院研究员朱丹蓬表示，高端矿泉水市场尚无一个行业标准，无法判定哪些产地的矿泉水是优质的，也无法界定优质矿泉水内矿物质、微量元素的含量标准。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环境健康相关产品安全所副所长、医学博士白雪涛认为，和普通水相比，部分货真价实的高价水活性较强，的确能对生命生长和发育起到一定的作用。但白雪涛同时指出，对于市场上所说的光靠喝水就能治疗疾病，目前还没有极其充分的科学依据加以论证。

在中国矿业联合会矿泉水专业委员会秘书长田廷山看来，高端水和普通水并没有多大差别。高端水的水质未必就好，通过价格来判断水的好坏是不正确的。市场上销售的矿泉水，都是按照国家相关标准生产的，其矿物质含量符合国家规定。高端矿泉水的加工工艺、加工技术可能更先进些，包装可能更精美些。

远卓品牌机构策划总监谢付亮说：“高端水能卖上高价位，主要是高消费人群有需求。他们往往追求高价位、品牌，忽略产品的性价比，无形中抬高了产品价格。另外，高端水还是商家为了迎合高消费需求的一个自我营销手段。”

一位营养师朋友说：“从营养价值看，我们平时喝的白开水就足够了。对于普通人而言，白开水才是最合适的饮用水。”

“说白了，这本身就是一种虚荣心态在作怪。”上海市一名焦姓营养学专家不无犀利地总结说。

尽管众多高端矿泉水品牌宣称水本身取自天然，完全无污染，但灌装饮用水仍存隐忧。依云就是个例子，2007年第三季度，通过上海口岸、深圳口岸进口的依云矿泉水有13批次被检测出菌落总数超标，曾引起社会广泛关注。

虽然国内市场上销售高端矿泉水的企业一再强调产品本身是没问题的，但有消费者在看到这些报道后还是表示有些担心。

究竟市场上的高端水品牌是否是名副其实的“高端”？是不是可以放心饮用呢？有不少消费者表示，依云这么大的品牌都会发生这样的问题，看来选择的时候不能盲目迷信大品牌，还是得慎重选择。

关于饮用水的选择，笔者专门走访了有关专家。专家表示：目前只有矿泉水有国际检测标准的制约，而纯净水、矿物质水和山泉水等无统一执行标准，也就无从检测是否合格了。

“高端水进入市场时间不长，缺乏行业规范，究竟什么是高端水很难说清，最直接的就是看价格，这势必带来价格与价值是否相符的问题。”中投顾问食品行业首席研究员陈晨称。而从硬件标准上看，水源地是否无污染、水质是否含有有益成分都是基本的要求。“但目前水源地只有当地认证，没有权威评级，某些不规范的企业还人为夸大一些乱七八糟的功能，势必导致高端水市场频出事端”。

“现在我国市场上瓶装饮用水产品概念混乱，经过同样的加工处理过程制出的水，却标着各式各样的名称。这让普通消费者无所适从。”全国政协常委袁熙坤就点出了问题所在，这些概念不少是炒作。

中国民族卫生协会健康饮水专业委员会常务副会长、秘书长马锦亚认为，瓶装水种类中，“目前最健康的是天然矿泉水”。因为其中含有对身体健康很有益的微量元素，而且现在矿泉水的生产标准在国内外都是最完整、最规范的。

虽然高端饮用水的消费习惯已经在一些消费者身上形成，但是，在食品安全深入人心的当下，一次事故就可能给高端饮用水品牌和市场造成影响。由此来看，是否真的高端水，除了企业自身认定外，还要经受市场的检验。

面对消费者的质疑，企业是如何回应的呢？

农夫山泉的工作人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他们的水处理设备全部从德国进口，“经过沉淀、消毒、过滤等几十道工序后，可以保证水质100%安全”。

据5100西藏冰川矿泉水企业负责人介绍，该品牌水源地处西藏念青唐古拉山海拔5100米处，是高复合型、高活性的珍稀冰川矿泉水，其锂、锶、偏硅酸三项矿物质含量同时达到并优于国家标准。

北京公众饮用水研究所所长李复兴教授表示，由于受研究经费和各种条件限制，我国饮用水水质标准一般是在结合国情的条件下，参考或照搬国外相关标准，且行业标准、企业标准落后于国家标准。为全民健康考虑，希望在现行饮用水“安全”基础上，实施“健康”标准，强调对人体有益物质的含量。

如何监管？怎样澄清？

面对高端水市场之种种乱象，有关部门又将如何监管？饮用者又该如何澄清自己的消费理念呢？

豫北一地级市质监部门负责人介绍，目前，我国高端水还没有明确的执行标准，许多“标准”均是企业标准。限于人力和技术手段等因素，各级质检部门对饮用水的监管多采取不定期的抽检方式，往往会留下很多漏网之鱼。而且，目前抽检费用高，质检机构心存顾虑，担心抽检次数过多会给企业留下“存心刁难”的印象。

为维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促进瓶装饮用水行业健康发展，国家质检总局也曾组织对瓶装饮用水产品质量检测。针对抽查中反映出的主要质量问题，国家质检总局已责成有关质量技术监督部门严格按照《产品质量法》等有关法律法规的规定，对抽查中产品质量不合格的企业依法进行处理、限期整改，并针对菌落总数、大肠菌群、亚硝酸盐超标的问题，加大查处力度，开展专项治理整顿，从源头上把好质量关。同时，公布抽查中质量较好的产品及其生产企业，要引导消费。国家质检总局将继续对该类产品质量进行跟踪抽查，以促进瓶装饮用水行业整体质量水平的不断提高，为消费者创造放心满意的消费环境。

那么，应该如何解决饮用水市场存在的难题呢？除了企业自身的自律，质检、工商等监管部门也应加大监管力度，严格依照相关规定对瓶装饮用水的生产、经营企业进行细访详查，整饬乃至取缔那些违规生产、销售不合格瓶装饮用水的生产、经营企业；新闻媒体、社会组织及广大公民也要通过舆情监督，发现、举报和揭露瓶装饮用水生产、经营企业的违规违法行为，使不合格的瓶装饮用水出不了生产、经营企业的“家门”,进不了消费者的“户门”。

如今，喝健康优质的饮用水已成了人们的一种要求。水作为生命最基本的组成成分，应该受到更多的重视。除了加强对水企业的监管，普及普通老百姓科学的饮用水常识也一样重要。

为数不菲的业界专家一致认为，相关部门应尽快制定好水标准、规范瓶装水市场，关注百姓的健康饮水生活，倡导大家在生活水平提高后，通过饮用好水来提升健康、提升生命质量。

如今，种类繁多的饮用水充斥在市面上，这令郑州退休女干部曹燕霞倍感困惑：究竟喝啥样的水好？究竟该如何选择？“喝了一辈子水，如今却不知道该咋喝了。现在各种各样的水太多了，也不知它们究竟有啥区别。这些五花八门的水到底品质怎么样？对我们的身体究竟有哪些好处？水里微量元素的含量有没有统一标准？对这些，我都不清楚，只能稀里糊涂，哪个生产厂家的名气大、做的广告多，我就选哪个”。

事实上，与曹燕霞有同样困惑的人不在少数，面对各种概念的包装水，许多人经常感到无所适从。

那么，如何选择一种健康的饮用水呢？为了更多地了解饮用水的营养状况，笔者采访了一些营养界人士。他们一致认为，矿泉水、纯净水、自来水中都含有微量的矿物质元素，这些元素对人体是有帮助的。但是，人身体所需要的矿物质95%来源于食物中，而并非来源于水中。

不管市场上水多么五花八门，多喝白开水才是最有利于人们健康的。这也是很多食品营养学者一致认为的。数千年来，白开水一直滋养着人类，对人们的身体健康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在生活节奏日益加快、人们追求便捷的今天，矿物质水、纯净水、矿泉水、苏打水等在人们生活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面对琳琅满目的饮用水，一定要选择适合自己的饮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