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一的决斗:高加索,公元1858年

2012-04-29 00:44大仲马
文史月刊 2012年1期
关键词:哥萨克卡里骑兵

大仲马

一个半小时之后,我们来到谢德林斯卡亚要塞,让马匹休息了一会儿,并换了一位向导。重新上路后,我们一直沿着泰里克河前进,直到上了大路。两个哥萨克骑兵走在前面,另外两个殿后,其余的策马伴随在我们的左右,每边各有四人。大路右侧是茂密的灌木丛,大约有三英尺高;夹杂着一些挺拔的大树,在我们头顶伸展着繁盛的枝叶。大路左侧同样是一大片灌木丛,一直延伸到河岸。

突然,一群鹧鸪从河边的灌木丛中飞出,我抵制不住射它一两只解馋的诱惑,便立即从枪中卸出子弹,换上了霰弹。为首的哥萨克骑兵反对我这样做,说踏进灌木丛是有危险的,但我还是跳下马,进入灌木丛约十几码的地方开了火。一只鸟应声落地。“莫耐特,你看见它掉在哪了吗?”我大声问道,“太阳直晃我的眼睛。它被我打中了,但不知掉在哪儿了。”

莫耐特答道:“等一下。让我来帮你找。”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走到我身边,又传来另一声枪响,听上去象是从100码之外开的枪。我看见远处的那一团硝烟,也听见子弹从我身边几英尺的地方掠过灌木丛树梢的呼啸声。我俩立刻跑回大路,那颗子弹击中了一匹马的前腿上部,它倒在地上。我边跑边将子弹填入枪膛,飞身上马,并立即站立在马镫上,想观察一下朝我们射击的对手。使我大为惊讶和迷惑不解的是,那些车臣土匪竟然在袭击我们的时候耽搁了一下,而通常他们总是在射击出第一枪之后便立刻朝敌人冲过去的。

就在这时,我们看见有七八个人从泰里克河岸列成纵队向我们靠近。我们的哥萨克骑兵立刻驱马向他们迎了上去,但此刻又有一个人从河岸边的灌木丛里露出头来,他肯定是刚才朝我们射击的人。他骑在马背上毫不胆怯地挥动着手中的枪高声叫道:“阿伯里克!”

“阿伯里克!”哥萨克人也大声应道,并勒住了他们的马缰。

我问卡里诺:“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向我们哥萨克人中的一个挑战,要进行一对一的格斗。他表示自己是绝不会临阵脱逃的。”卡里诺答道。

我大声说:“你告诉他们,谁敢接受挑战我就给他20卢布。”

卡里诺把我的话翻译给了那些哥萨克骑兵,他们相互注视了一会,仿佛在挑选最勇敢的人。我注意到远处的那个挑战者正跃马跑出一个个复杂的图形,象是在炫耀他那高超的骑术,同时还一个劲地高叫着:“阿伯里克!”

“卡里诺,把我的卡宾枪拿来,”我大声说,“让我来结果了这个傲慢的家伙!”

卡里诺劝道:“千万别干傻事,你很快就会看到一场精彩的决斗。我们的哥萨克骑兵正在商量让谁来对付那个家伙。他们已经认出他是这一带山区里非常出名的勇士。你耐心些!”

那匹受伤的马的主人正设法让他的马重新站立起来,却没有成功。现在他走到我面前,提出由他来接受挑战。因为他是这些哥萨克骑兵中最强壮的,同时他也希望能为自己的马报仇。哥萨克骑兵都是用自己的军饷来购置马匹和武器的。假如他的马在战斗中被杀,能从指挥官那里领到22卢布的赔偿,然而一匹好马至少需要30卢布,所以他还得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8个卢布来。这个哥萨克骑兵认为自己最有权利接受挑战,以赢得我许诺的那20个卢布。假如幸运的话,除了买马,他还能净赚10来个卢布(当然包括军方给他的赔偿)。他征求我的同意,我觉得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了。因此便允许他去进行这次决斗。

与此同进,那些车臣人也骑车绕着圈子逐渐地接近我们,现在相互的距离已不到100码了。哥萨克人的眼睛一直紧盯着他们,但双方都严格遵守着一个习俗,一旦进行一对一的决斗,任何旁观者都不得交火。哥萨克骑兵队长对那个接受挑战的人说:“去吧,我的小伙子!”

“但是我没有马!”这个哥萨克骑兵说,“谁能借一匹马给我?”他的伙伴们都没吭声,因为一匹借给别人的马被杀,就很难保证会得到赔偿了。靠着卡里诺的翻译,我了解了他们的困难,于是我从自己的坐骑上跳了下来,“这是匹好马,我借给你!”我叫道。那个小伙子立刻跑过来跳上马并迎着挑战者驰去。

这时另一个哥萨克骑兵来到我面前。“他对我说什么?”我问卡里诺。卡里诺说:“他想知道如果他的同伴输了,他是否能作为第二个应战者。”

“他也太急了些,但我还是同意他的请求。”

他走到一旁开始检查自己的武器,好像已认定不久就会轮到他似的。这时,前一个哥萨克骑兵和他的对手已经十分接近了,他开了枪,但那个山林勇士在开枪的一瞬间使马用后蹄直立了起来,因此子弹击中了马的脖子。接着枪声又响了,这次是哥萨克人的那顶毛皮帽子被对方打飞了。现在他们的枪里都没有子弹了,于是他们把枪背在肩上,然后拔出了各自的马刀。山林勇士依然骑在马上。虽然鲜血已将马的脖子和前胸染红,但它丝毫也不怯懦,只要主人扯动缰绳,它照样敏捷地作出各种反应。两位勇士挥舞着马刀奋力厮杀。当看到哥萨克人马刀在对手的背后飞闪了一下时,我以为他一定赢得了胜利,然而可惜的是,他只是划破了对方的外套。接下去的几分钟里,很难看清他们之间孰强孰弱。终于他们突然都停下了,只见我们的哥萨克骑兵慢慢地从马背上滑了下去,最后一下子摔在地上。他的额头涌出了鲜血,他又大叫了一声便不再动弹了。那匹马由于失去了主人,便兜了个圈子回到我们中间。

我转身询问刚才请战的那个哥萨克人是否依然想当第二个应战者,他正平静地坐在那儿抽着烟斗。他点了点头说:“好吧,我这就去。”

他朝那个胜利者喊了一句什么,我想一定是告诉他还有第二个应战者,对方回了一句:“阿伯里克!”看到一场新的决斗即将开始,我便对那个哥萨克人说:“现在我把给你的钱增加到30卢布。”他却只对我眨了眨眼便骑马离开了。他骑在马上仍然抽着烟斗,但我注意到并没有烟从他嘴里吐出来,我想他一定将烟都吞到肺里去了。

那个胜利者还没往枪里重新填装子弹,我们这位哥萨克骑兵在离他大约40码的时候便把枪从肩上取了下来。我们只看见一团硝烟,但并未听到枪声,因此我们料定他的枪是卡了弹或不发火。这时,那个山林勇士替自己的枪装上了子弹,我们看见他开了一枪,但哥萨克人让自己的马突然改变了方向,因此子弹没能击中他,虽然他们间的距离只有几码远了。这时我们却看见哥萨克人又开了一枪,他的对手猛的震颤了一下,我们知道他一定中弹了。缰绳从他手中脱落,他一下子抱住了马脖子才没使自己立刻滚落下来。那匹可怜的马由于得不到骑手的指令,再加上它自己的伤势,便不顾一切的朝河岸方向奔驰而去。哥萨克人正打算去追赶他的对手,但那匹马已将它的主人摔了下来。

我们的哥萨克人唯恐对手没有真正的死去,便骑马在他身边绕了一圈,想看清他的脸。但那人的脸正朝着地下,因此哥萨克人只得在离他10步远的地方站住,并再一次装填子弹朝他打了一枪,但这颗子弹实在是多余的。山林勇士早就死了。我们的哥萨克人跳下马走到死者跟前,过了一会儿我们就看到他举起一颗割下的脑袋,我身边所有的哥萨克人都朝他欢呼。他不仅赢得了我许诺的30卢布,同时也保住了哥萨克骑兵的荣誉并为战友报了仇。

面对着凯旋的哥萨克骑兵,我迫不及待地提出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我们都看见你那支枪打的是哑火,而且又没重新装子弹,你怎么能又朝他打一枪的呢?”

这位哥萨克人笑了:“但我的枪并没有哑火啊!”

他的同伴们也坚持着嚷道:“不,不,它肯定是哑火了,我们都看见了硝烟!”

“这正是我想让你们和那个家伙都产生的一个错觉。事实上那团硝烟只是烟斗的烟,我一直让一大口烟含在自己的嘴里,所以当时我连话都不能说。”

“这是你的30卢布,”我说道,接着就数了30卢布放进他手中,“但在我看来你实在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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