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视角看“中国张三式”商标抢注

徐红星

如今商标抢注现象愈演愈烈，早就不再是什么新鲜事了。林丹，孙杨、叶诗文、刘翔等体育明星的名字都无一幸免地“遭遇不测”——成了商家争相抢注的对象。最后，“林丹”成了猪饲料；“孙杨”成了衬衫；“叶诗文”成了游泳衣；“刘翔”成了足球鞋。令人哭笑不得、啼笑皆非。这些从知识产权保护和侵权的角度来看，都是小打小闹的小戏色，不登大雅之堂；表面上看给人的感觉是中国人的知识产权意识在提高，知道了品牌的大作用，但也给人一种侵犯别人权利，靠“搭便车、傍大牌”捞取非法利益的小人形象。

但是，中国真有一些有“高瞻远瞩”的能人。早在10多年前中国人的知识产权意识还很薄弱的时候，就有人发现了知识产权的魅力和其潜在的巨大“经济效益”。本人经历过一件“令人拍案叫绝”同时又“让人咬牙切齿”的商标抢注案例。2005年，中国一个江苏人（名字暂且称为“张三”）在第42类上抢注了美国一家全球排名前100名的知名律师事务所（以下简称杜恩·莫里斯事务所）的公司名称“Duane Morris”。在“Duane Morris”商标进入公告期后，杜恩·莫里斯事务所发现自己的公司名称竟在中国被抢注，立即以商标抢注为由对其提出了异议。但是，中国商标局驳回了其异议申请。

经营了百年的公司名称被抢注，可不是件小事！杜恩·莫里斯事务所岂能善罢甘休。于是，杜恩·莫里斯事务所向中国商标评审委员会提出了异议复审。结果商评委裁定其异议不成立，异议复审也以失败而告终。杜恩·莫里斯事务所有点慌了，堂堂一个法律巨人，岂能败给一个无名小卒。于是，杜恩·莫里斯事务所拿出了西方最常用的伎俩——威胁！它先是委托集佳律师事务所对张三发出了律师函，律师函里面详细说明了杜恩·莫里斯事务所在美国和全世界法律界的地位和知名程度，同时用威胁的口吻说明了张三申请注册“Duane Morris”是不道德的非法行为，已经构成了对其商标权和商号权的严重侵犯；最后又声明张三现在该案中的不利地位，要求张三主动撤回该商标申请，否则将采取行动对其进行严重制裁。谁知，张三压根儿不吃西方人这一套，针锋相对，针对该律师函毫不留情地予以回击：

1 你方客户杜恩·莫里斯事务所其实现在已经是自身难保，在该案中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

2 劝你方客户杜恩·莫里斯事务所尽早撤回异议，不要再做无谓挣扎，否则将有可能被彻底逐出中国市场，还请借鉴苹果案例；

3 若一个法律界的巨人万一不幸最后输给一个无名小卒，将情何以堪；

4 劝你方客户杜恩·莫里斯事务所多了解一下中国的法律，明白这场游戏在中国的玩儿法；

5 若“Duane Morris”商标对杜恩·莫里斯事务所非常重要，杜恩·莫里斯事务所也有足够的诚意，我方愿以50万欧元转让该商标。

当我收到张三的回信后，内心非常恼火，暗骂张三简直就是一个地痞无赖。同样，杜恩·莫里斯事务所也是火冒三丈，随即回信道：难道你们中国的法律是专门用来保护商标抢注行为吗？随后我们也只能建议客户走司法程序，继续上诉。

随后在杜恩·莫里斯事务所的指示下，我们对张三进行了调查。结果让我们大吃一惊，原来张三专门从事国外知名商标的抢注活动。

张三，毕业于武汉大学英语系，毕业后从事翻译工作2年，随后“出国走了一圈”，回来之后先后注册了100多件商标，经过查询发现，这些商标几乎涉及了所有类别，大多都是外国的知名品牌，诸如化妆品、电器、画廊、服装、电动机等等。

张三面对律师函，能如此镇定地回应，表现得如此从容且有章法，好像是有备而来的谜团也随之迎刃而解。撇开案情不谈，对于此案的经历，我不仅仅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商标抢注案，同时对中国人对知识产权的“独特理解”有了新的视角。

其一，中国人相当清楚知识产权的重要性和经济效益，也有意识用此途径赚大钱。张三以50万欧元为条件，说难听点，敲诈美国知名律师事务所，用得恰到好处。老外总是小看中国人，认为中国人没有知识产权保护意识，总拿中国的盗版现象来狠批中国人。但是，别忘了，中国人几千年熟读兵书，最擅长的就是纸面游戏。张三准确地揪住了中国商标申请在先的原则，因而掌握了开火的主动权。其实，早在张三抢注“Duane Morris”商标前，杜恩·莫里斯事务所已经和中国很多的律师事务所有过密切的来往与合作，但是在那么长的时间中，它却没有想到在中国注册该商标。因此在异议和异议复审中始终拿不出有力证据。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律所巨人的重大错误，为什么你在美国、欧洲等地注册了该商标，在中国却不去申请该商标呢？这未免有小窥中国人的嫌疑。近年来，中国的商标申请量持续高速增长，欧美发达国家纷纷来中国积极地申请商标，从某种程度来看，与无数个像张三这样的“中国式孤胆英雄”不无关系。

其二，中国人还是有必要静下心来，好好学一点实际的东西。一个“可口可乐”品牌一年在中国要赚多少个50万欧元？“麦当劳”和“肯德基”每年在中国仅靠商标许可使用要赚多少个50万欧元？一个“王老吉”凉茶，刚刚在中国这片中国人自己的领土上要超越“可口可乐”成为中国第一品牌的关键时刻，却突然不得不费尽人力、物力、财力来完成品牌的“金蝉脱壳”，一个中国的潜在大品牌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扼杀在摇篮里。中国要想在知识产权行业赶超西方老牌资本主义国家，成为知识产权强国，就得有中国人自己的大品牌。

其三，中国人要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大品牌，就得到世界各国注册自己的商标，先让品牌走出去。随着中国的发展，中国的知识产权行业在不断进步、实力在不断强大，中国的商标在外国遭到“中国式张三待遇”的案例也层出不穷。因此，中国的企业需要积极地到外国注册自己的商标，保护自己的知识产权。正如张三提到的“游戏的玩法”，中国的企业需要明白在国外知识产权这场游戏的玩儿法。当然，企业并不一定要自己事无巨细地去了解这些复杂、琐碎的国外“玩儿法”，但是，却可以委托中国的知识产权律师去做公司的知识产权顾问，为公司的品牌发展“高瞻远瞩”。目前，中国出口商标的申请量远远低于进口商标的申请量，中国的企业在知识产权这条道路上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张三的100多件外国知名品牌的抢注行为，尤其是抢注杜恩·莫里斯法律事务所“Duane Morris”商标所引发的这场知识产权纠葛，值得中国的企业从各个角度去思考。希望中国的企业在知识产权战略中避免遭遇外国人的“中国张三式”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