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山水都养人

何德铭

大学毕业一年多了，彭敏儿在城里始终没找到合意的工作，在和又一家单位“拜拜”后，她决定回家去一趟休整几天。彭敏儿的家乡在山区。她刚回到家，村主任就来找她了。村主任说：“敏儿啊，你是我们村唯一的大学生，希望你能为村里出点力。”原来他们村虽然穷，却占据着白马崖这个宝贵的资源。白马崖峰峦叠翠，其间又多溪涧泉瀑，景色非常优美。村里集资对一些景点进行了修整开发，希望能吸引游客前来旅游，从而增加村民的收入。可是白马崖虽然美，却像是一个养在深闺的美人，别人都无从知晓，又有谁会来旅游？村主任来找彭敏儿，是知道她在大学里学的正好是广告专业，想让她帮着吆喝吆喝，把游客吸引过来。

然而彭敏儿知道，这可是一个异常艰巨的任务。做广告是要钱的。但村里所有的钱都用来修整了景点，村主任不可能有钱给她，即使给了也最多只有一、二万，连去报上登个版面都不够。她又不能真的拿个喇叭跑到城里的大街上去吆喝，这样非被人当成神经病送到精神病院去不可。这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她想回绝村主任，但看到村主任那信任加希冀的目光，又不忍使他失望。记得她当初考上大学时，家里一时凑不起学费，就是这个村主任，说这是他们村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学生，即使集全村之力也要让她去上学，并带头捐了一百元钱，这才使她如愿圆了大学梦。现在村主任希望她能为村人办一件事，她又怎么能一推了之？于是彭敏儿明知困难重重，却还是把这个任务接受了下来。

为了能完成这个任务，彭敏儿真是绞尽了脑汁，她曾想过将门票收入与广告公司分成，又想过找有实力的企业共同开发，但这些办法都不可行。就在她几乎要焦头烂额时，突然想起在大学里有一次去做社会调查，看到有一片竹林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介绍上写着，这里就是电影《卧虎藏龙》的取景地，居然有不少人买票进去游览。《卧虎藏龙》这部影片彭敏儿也看过，周润发和章子怡在一片竹林上飞来飞去地打斗，确实非常好看。这时彭敏儿发现，其实这片竹林和周围其他的竹林并没有什么二样，但就是因为《卧虎藏龙》的效应，就能使大家心甘情愿地掏钱买票，可见这是一条可以借鉴的途径，要是有谁在拍摄影片时也能把白马崖作为取景地，等影片上映后，就是对白马崖最好的宣传。于是彭敏儿就赶到了一座影视城，并打听到，有一位著名导演正在这里拍摄一部名叫《义薄云天》的武打片。她决心要说服那位导演到白马崖去取景。

可是彭敏儿却没有想到，尽管她准备了不少白马崖景点的照片，还准备了一套自信完全能打动人的说辞，但她却连导演的面都见不到。名导演毕竟有名导演的排场，虽说只是个摄制组，却有十几个安保人员，非摄制组人员一律免入。彭敏儿正在跟他们纠缠，过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安保人员就叫道：“副导演，这个人说要见导演。”

副导演过来打量了彭敏儿一下，说：“你要见导演有什么事？”

彭敏儿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他谈谈。”

副导演呵呵一笑说：“想见导演的女孩都说有重要的事，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像你这种姿色的，导演恐怕不会感兴趣，你还是走吧。”敢情他是把彭敏儿当成为了上镜头而来找导演“潜规则”的女孩子了。彭敏儿知道他误解了她，正要解释，副导演却已扬长而去。受了这一挫折，彭敏儿又羞又气，真想一走了之，但想到乡亲们都在等着她带回去好消息，想到村主任那期盼的眼神，便又忍了下来。她了解到导演的坐驾是一辆“宝马”，就每天早晚等候在路边，当“宝马”出现时，就一边喊一边跟着车子跑，希望能引起导演的注意。

导演确实也注意到了彭敏儿，但却以为是娱记或者影迷，就没予理睬，后来一连几天见到彭敏儿都这样，心想这人如果是娱记，也太敬业了；如果是影迷，那也太狂热了，不由深受感动，于是就叫司机把车停了下来。彭敏儿当然不会错过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赶紧向导演说明了来意，又把她拍摄的那些白马崖景点的照片拿给他看。事有凑巧，导演正在想为影片选几个外景地，而且是要人家没有拍摄过的，白马崖的风光又正合他的心意，于是他就专程跟着彭敏儿去了一趟白马崖，并选了几个景点作为《义薄云天》的外景地。

《义薄云天》上映后，片中的白马崖风光果然大受好评，给影片增色不少。导演很高兴，付给了彭敏儿一笔不菲的报酬。最高兴的自然还是她的村里人，大导演拍摄的影片成了他们的金名片，招牌一打出去，果然有很多人慕名前来白马崖旅游，光是门票收益就给村里人增加了一大块收入。村主任找到彭敏儿，笑眯眯地给了她五千元钱。彭敏儿推辞说：“主任，我给村里办点事是应该的，怎么能拿钱呢。”

村主任说：“你放心吧，现在村里有钱了，这点儿钱不算什么，再说你为村里立了这么大的功，这也是你应得的奖励。”

有了这两笔钱，彭敏儿就准备去城里继续找工作，可是就在她即将出发的前一天，有一位中年妇女来找她。经过介绍，彭敏儿知道了这位中年妇女姓毕，是邻县一个景区旅游公司的总经理。那个景区开发出来虽然已经有几年了，但一直都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为此毕总虽然想尽了办法，但收效都不大。得知了白马崖的情况后，毕总认定，彭敏儿推荐的景点能够被名导演选为外景地，她在影视圈里必定有很过硬的关系，是一尊活的财神菩萨，于是她就专程前来拜访，希望彭敏儿也能帮他们一把，至于报酬，说是一定不会使她失望。

对于毕总的求助，彭敏儿却感到很为难。她很清楚，白马崖能够上影片，几乎是用了死乞白赖的方式才求出来的，还要再加上一点运气。下一次是否有这样的运气就很难说了。她不能给人家一个空洞的希望，歉意地说：“毕总，实在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了。”

毕总一听就急了，赶紧说：“彭小姐，只要你肯帮这个忙，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我甚至可以把这个总经理让给你。”话说到了这份上，彭敏儿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解释了。恰好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电话是那位名导演打来的，他告诉她，《义薄云天》上映后，他的一些同行都向他打听，片中的外景地是怎么找到的，希望也能给他们推荐几处，问彭敏儿有没有这个兴趣。彭敏儿很高兴，立刻就把这个消息对毕总说了。毕总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兴高采烈地回去等待佳音去了。

可是通过这件事，彭敏儿却想得更远。现在有了供的，又有了求的，一下就触发了她的灵感。她也不准备再进城去找工作了，而是用不久前得到的那些钱去买了一台摄像机，又买了几个移动硬盘，一个一个景区去跑，其中当然也包括毕总所在的景区，把她认为有价值的景点都拍摄下来，拷贝在移动硬盘里，并分好类，比如哪些景点是适合于古装剧的，哪些景点是适合于现代剧的，哪些又适合于武侠剧的等等，遇到有导演要她推荐外景地时，就把那些移动硬盘放给他们看，由他们自己选择。当然，那些景点究竟在什么地方是她的商业机密，只有在导演选中了某一个景点后，她才会带他们到那里去拍摄。随着勤奋的积累，彭敏儿手中的景点越来越多，而且在圈内也打出了知名度，导演们只要想找一个别致些外景地，都会想到她，到她这里来选择景点，并付给她报酬。这些景点也频频地被搬上了影视剧。终于有一次，有一位导演把彭敏儿的名字打上了影片中演职人员的名单，定名为荐景，于是这就成了她的职业，一个当时在全中国都是独一无二的职业。

一天，又有一个人来找彭敏儿，她一看，原来是当初《义薄云天》摄制组的那位副导演，不由一愣。这位副导演当初认定她是来找导演“潜规则”的，双方搞得很不愉快，今天来找她不知是何用意？然而还没等彭敏儿开口相询，副导演就抢着说：“其实这次来要你推荐景点，本来并不是我的任务。我是硬把这个任务揽下来的。我就是想告诉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教训，以后我再也不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任何一个人了。”

（责编/方红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