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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4-29 00:44小法师
南方文学 2012年11期
关键词:末班跟我走豆豆

小法师

不要跟我走,管你心中有多么的渴望

不要跟我走

词:左小祖咒

曲:Jimmy Mac Carthy

一切刚刚开始 在加格达奇的夜车

狂野而狡黠的眼睛抓住了我的心

没有任何一个时代 加格达奇的夜车啊

有如此多的麻烦 又有如此多的希望

当你消失黑暗中 没有回忆在背后

那点亮黑夜的火星 是我的泪滴

在世界的边际 我感到孤寂

可我不是你的另一个世界 当我看到你的眼睛

不要 跟我走

我不知道你听见 听见了多少

不要 跟我走

管你心中有多么的渴望

按照中介多次的短信提示,我们终于在约定的地方见了面。

这是三环边一家老式国营厂的职工宿舍,它在闹市边缘,但基本上还是属于闹市。门口有从不穿保安制服的门卫,他们成天不是喝酒就是喝茶。阴冷的电梯里常年有人坐在里面,眼皮都不抬地打着毛线,等你说“5楼,谢谢”之后,她才会抬起头来,问:新来的?得到肯定回答后,又问:你这房子多少钱租的?

我告诉她,1500元。

这地段的单房,这个价位有点偏高,但我急于搬过来——我厌倦了每天下夜班急急忙忙赶末班地铁的感觉:要急着完成报纸的工序,急着下电梯,冲向地铁口,很多时候可能就是差那么一分钟,你就只能看着空荡荡的地铁慢慢驶离站台。

这不像个30岁的人该有的状态。

中介是一对恋人,女的年纪应该比男的大。她头发黝黑,皮肤白皙,下巴尖尖。她非常流利地报着房间的设备,除了之前我们交谈过程中反复确定的网线没有,其他的都还好。她说最慢两天之内就给我弄好网线(之前反复确认,她都说有),然后,让我交钱,押三交一。其实不用她说,我都会租下房子,房子里那黑白立体感的地面,二十五寸的老式电视机,洗衣机发出的隆隆噪音……这些我都可以忍受,因为我终于可以不用在寒冬的大雾里去追赶末班地铁了。

我给了她6000块钱。她的小男朋友一直在旁边微笑着。走的时候,她很大方地送了我一张位于西单的卡拉OK券,说可以免费欢唱两小时。

惠新西里的这间两居室一开始住了三个女孩。小燕子和小韶两个住了大间,读研的姜姑娘一个人住小房间,周末的时候,她男朋友会过来找她。

小房间后来又住进了一个人,叫豆豆。豆豆是姜小学时候学芭蕾的伙伴。世界真小啊。豆豆刚到北京,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姜就邀请她和她一起来住,房间虽然小,但可以放两张床垫,这就足够了。

那时候,我正决定离开了那间天天赶末班地铁的单位。

一个青海哥们找到我,问我最近情况怎么样。我说天天上夜班,我的身体快垮掉了。青海哥们邀请我去大连帮他的书展做宣传,他说,大连有全中国最好的海鲜和姑娘。

青海哥们是豆豆的老板。你看,世界就是这么小。

假期回来,我退掉了国营厂的房子,成了惠新西街小房间的第五名房客。

国企上班的小燕子,男朋友远在阿根廷,她天天躲在阳台上煲电话粥。更热闹的是小韶姑娘,这个猎头公司的姑娘爱上房东留下来的旧钢琴,她花了6000块买下了它,每天晚上九点到十点,雷打不动的重复单调的单音节。

大家不堪忍受,豆豆说,给她找个男朋友就没事了。

小韶说过,她一定要找最优秀的上海男人,别的她宁愿不要。

清华高才生张棋是豆豆的老乡,在一家家具厂上班,他们的家具主要卖到东南亚。小伙子长得非常乖,人很清爽,穿着也整齐干净,说话不多,但总带三分笑意,如果是和女孩子讲话,还会适当地脸红。总之,这是个男生女生都喜欢的小兄弟。

我们把能想到的所有的对张棋的赞美都当着小韶的面大声讲出来。

然后他们开始尝试约会,吃饭看电影什么的。进展可能未必那么顺利,因为张棋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可是无论是谈论书籍还是电影,他要么不知道,要么说法和大家都不太一致,并且他显然只能谈论时下热门的电影,但无论如何,大家至少不再在晚上被单调的钢琴音所折磨。

豆豆最近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手机抓得紧紧的。有时候手机短信来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让我把手机递给她,都是自己跳起来去拿。问她为什么,她都说没什么。

豆豆在学校的时候有个男友,也在北京,有段时间半夜喝醉了总来楼下来喊她的名字。有几次我想冲下去打他一顿,被豆豆死死拉住。但这次肯定不是她的这个前男友。

那段时间我沉默寡言。每天在寒风里步行一公里去坐公汽,中午的人并不多,大家都穿得厚厚的,隔着玻璃的太阳光看起来很温暖,适合打盹。

有一天,小韶又开始弹钢琴。

大家面面相觑,让豆豆去打听情况。隔天得到消息,张棋的清华毕业证是成人教育的——对于优秀这一标准而言,这个学历太不合格了。

张棋问我借钱,问他借钱干什么,他说他租了个房子,押三付一,他手头拿不出这么多现金。我问他怎么租了个两房?他说公司附近的房子不好找,打算先租下再找合租伙伴。

我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把大房间给我住。

因为地理位置较偏,我们的房子又新又大。我们俩住进去后,空空荡荡的。晚上下班回家,张棋都会邀请我和他喝点酒。小伙子手脚麻利,可以很快就弄好那些半成品的下酒菜,我们通常喝着喝着瞌睡就来了。

有一天,豆豆忽然要来看我,说有一瓶很好的红酒,想和我喝。我答应了。

她带了一个叫朱量的姑娘来,说是她大学的好朋友,刚到北京,要介绍给张棋做女朋友。私底下豆豆跟我说,其实她们大学是竞争对手来的。因为朱量是校花,人又漂亮,很多男同学追她的。我打量了一下,姑娘五官清晰立体,但和她的长筒马靴一样,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质。我跟豆豆说,张棋肯定喜欢这姑娘。

豆豆看着我笑,捅了我一下,说,你呢?你不喜欢?

我拍拍她的手,说,你知道,我只喜欢你。

很久之后,我去惠新西街故地重游了一次,是嫁了人的豆豆陪我去的。

我们在牛大碗吃面条的时候,她告诉我说姜研究生毕业后就结了婚。小燕子的男朋友回国和她结了婚,很快又去了阿根廷,好像是专门为了结婚才回来一样。最意外的是小韶,她给自己猎到了一个好职位,跳槽去了上海。据说送别酒桌上她一言不发,说不清楚是感触太多还是没有什么想法,大约也是喝了很多酒,最后哭了,说,我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城市半步。弄得大家面面相觑。

我问张棋怎么样了,我看见他的QQ签名是在越南。一问果然如此。当年的校花朱量在短暂停留之后回了南昌老家,正在这时公司有外派任务,因为是去越南,报名的人不多,张棋便报了名,公司很快就让他过去了。

我问豆豆,你觉得幸福吗?

豆豆笑了笑,说,你怎么还是这么深刻呀,问的问题都让人好难回答。

面馆里满满地坐着学生们,他们吃着凉菜和面条,和外国学生讲着汉语夹杂的英语。这座城市会让每一个梦想找到安放的地方。发黄的树叶在清凉的空气里微微摆动,窗外即将迎来一年中最漂亮的秋天,是我们热爱的天气,是我们热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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