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民:用一粒光重塑世界

2012-04-29 00:44谢湘南
南方文学 2012年11期
关键词:泉眼直觉影子

嘉宾主持

【谢湘南】诗人,有诗集《零点的搬运工》《过敏史》出版,就职于《南方都市报》,现居深圳。

本人诗人

【张绍民】生于七十年代。出版长篇小说、诗集多部。《读书》杂志三十年推选诗人,作品曾入选中学课外教材、小学地方教材、大学写作教材。作品曾译至美国、日本等地。

不管是在生活,还是在写作中,张绍民始终有种神秘的倾向。

在我看来,他是一个接受天启的诗人。他对语言的直觉就像是在接受神谕,他的诗有如神的自来水,他受命书写诗人的良知,呈现世界的荒谬、苦难与贫瘠。他身上一直保持着诗人的天真与愤怒,他的诗歌语言会直接把这份天真与愤怒,放大成出人意料的诗意存在。他期望自己“像耶稣、释迦牟尼一样活着”(他的QQ签名),正是这种把自己塑造成圣人的期望,使他处在对世俗生活的长期忍耐与苦痛中。他把诗歌当日记写,他不仅写诗,还写童话与小说,“每天最少写三千字”。这一点真让我佩服,他并非专业作家,他在北京靠帮人写书稿,做出版为生。

我与他相识于1997年冬天,在诗刊社举办的第14届“青春诗会”上,在北京一个叫社会主义学院的地方。因为我们都是湖南人,又因为我们都有在异乡漂泊的经历,所以我们走得比较近。

在那次诗会上,身材不高、头很大、说话常眯缝眼睛的张绍民就展现了他神秘的一面。他语惊四座,说的话至今让我记忆犹新,他说“闪电是不可修改的”“好诗是一种灾难,写好诗就是创造灾难或是避难”“修辞是下贱的”“我喜欢只使用常用800字内的汉字写作,让每一个字都成为一个字”……

他的这些言语与判断,说出了他作为诗人的直觉的强大。然而在具体生活中,这种直觉、这种赤裸裸的话语并不讨好。那次诗会之后,他从打工的地方去了北京。断断续续,他在北京生活已超过12年。对于他在北京的生活,我并不了解,只是偶尔听到他零星的消息。

记得有一年,他以一首73字的短诗《从前的灯光》,赢得了手机短信诗歌大赛的一等奖,奖品是一辆奇瑞QQ。这在当年的诗界,算是一桩有轰动效应的公共事件。然而在多数时候,张绍民是游离在所谓诗坛之外的,他只是一个独立的匍匐在生活中的诗写者。他几乎不参加活动,活在自己的思想中。用他的话说是“生活很简单,常熬夜写作,吃得也简单,克制吃肉,像个呆子一样活着”。

现在的诗人,很少主动向刊物投稿了,张绍民这些年也这样。但在以前不是这样,将诗抄写得工工整整,向文学刊物自然投稿是一个写作者被人知晓的主要途径(我与张绍民,就是通过自然投稿而被邀参加“青春诗会”的)。诗人与诗人之间,也是通过信件,互寄诗作,交流频繁。记得在2000年左右,我常能收到张绍民寄来的一叠叠诗稿,那种方格稿子抄写的,而且是用复写纸复写的“附件”。他的字像儿童写的一样,充满张牙舞爪的稚气,字体与短诗直接的意象形成冲突的奇观。那个时代(只不过是十多年前),书信是保护诗歌种子的另一层土壤。

现在书信消失了,变成了QQ聊天。前两天,因为约稿,我与他聊起来,他的语言方式还是敏感而夸张,对当下时代充满忧虑。他的思维也还是快捷,像不可修改的闪电一样。在QQ上,他现场给我来了一首题为《难易》的诗:“这个世界/什么都艰难/只有摘掉脑袋容易/只有恶得到了幸福/美好的事物/都在毁灭/但一粒光/就足以重新塑造世界/我愿意在黑暗中/生下这一粒光/因此经历愧疚的一生”。

他要用一粒光来重塑世界,对此,我能说什么呢?除了在光的另一端,迎接与祝福。

张绍民的诗

长大

这棵树把自己身上更多的树

藏在水果深处种子里

那些树在种子里正在漂洋过海

那些泉眼正在水中结冰成熟

当泉眼晒干为种子

种子里保存好的大树发芽

穿上婴儿服装才能出场

从种子泉眼里挤牙豪一样挤出河流

河流穿衣服站成树站成波浪

另外的路

过去的母亲们

可以生好几个

而现在母亲生下一个孩子

甚至不生

那么她们身上隐藏的无形者

不会出版发行

他们永远隐形

但绝对有他们存在

他们只绕过我们

但就在我们身上

而世上的人即是捉迷藏

被找出来的答案

狗影

一只小狗,

拖着它的影子,

像拖运它的故乡……

影子掉进一条小缝里,

影子还未来得及呼救,

迅速又被拖出来。

可无论如何,

影子身上已经留有深渊的打击。

甘蔗

火车

从泥土中开出

一节一节甘蔗

向上的火车

从泥土中开出来

所有的乘客都叫甜蜜

水在甘蔗身上

过上了甜蜜的日子

鱼,真正的游子,刚刚走过的路

又被自己吞进肚子

喝进的液体道路

有的解渴

有的形成血液

有的进入骨头

有的依旧是水,鱼里里外外皆水

水同时耕耘鱼的里面外面オ

连鱼身上的骨头也排成坚硬波浪作为体内的梳子

鱼鳞云集群山组成的水

喝水中夕阳以此为红酒

它的血,身上液体的夕阳

那么它身上的日出日落川流不息

它身上的雪一直川流不息

雪在它身上以液体形式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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