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人民币国际化问题探讨

汤健雄

摘要：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进一步增强，人民币国际化的呼声越来越高。截止2012年3月，中国与周边13国签署了货币互换协议，并和阿联酋、阿根廷以及新西兰等非周边国家达成或扩大了货币互换协议，互换金融已达到1.3万亿元人民币。尽管一些学者指出人民币已经走出了周边化，正在向区域化迈进，但是从国际化货币的定义来看，人民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国际化仍有诸多困难需解决。文章首先从货币的职能来界定国际化货币的含义，然后指出当前国内政策与人民币国际化不一致的问题，最后根据学者提出的国际化的条件，提出下阶段人民币国际化应该采取的策略。

关键词：货币职能 人民币 国际化 美元 外汇储备

中图分类号：F8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914（2012）11-037-03

一、货币职能与人民币国际化

货币国际化是指一国货币能够跨越国界，在境外流通，成为国际上普遍认可的货币，在国际市场上发挥货币的价值尺度、流通手段、贮藏手段、支付手段等职能，在发行国境外可以同时被本国居民和非本国居民使用和持有。当前人民币国际化试点工作展开已有时日，与周边多国达成了货币结算和互换协议，使国人在境外使用本币更为方便，但是至于外国居民使用和持有人民币的现象仍然非常少见，人民币仍然处在非常简单或者货币国际化的初级阶段，和美元、欧元的国际化程度无法相提并论。从价值尺度功能来看，人民币在国际市场还不能用于衡量商品价值，在国际市场上几乎没有什么商品主动采用人民币定价，在重要物资上比如黄金、石油、钻石以及一些重要战略物资的计价上，依然被美元和欧元垄断；从流通手段来看，虽然在中国周边一些国家能够在一定量上充当交换媒介，货币互换量达1.3万亿元人民币，但是流通手段中美元和欧元仍然占据着主要地位，在全球外汇市场上，此二者占据90%以上的外汇市场份额，人民币目前的份额还远远无法和世界第二经济强国相匹配；从贮藏手段来看，世界各国特别是和中国经济联系比较紧密的国家，近些年随着人民币的升值，开始将人民币纳入外汇储备，将人民币当作一种价值形态和社会财富保存起来，但是由于人民币资本项目仍然没有完全开放，导致外国政府和机构不太可能大规模持有人民币，也就限制了贮藏手段的发挥；从支付手段来看，在国际市场上各债权债务当事人之间，通过人民币支付来终止债务的几乎没有。

二、当前政策与人民币国际化目标不一致

作为第二经济强国，人民币的使用范围仅限于周边结算，是很不匹配的，中国自1998年提出这一战略后，中国政府一直在平衡人民币升值与国际化以及对国内经济增长的影响。在这种国内经济增长与国际收支以及人民币国际化的过程中，我们的货币和经济政策并不总是与人民币国际化的目标保持一致的，主要存在以下几方面的问题：

1.作为央行的中国人民银行独立性不够，无法持续有效贯彻人民币国际化目标。独立性是指央行要为政府服务，同时独立地制定与执行符合国民经济发展的根本需要、并适应国民经济发展特定阶段需求的货币政策措施。这种独立性是相对的，一方面要为政府服务，另一方面又不能完全独立于政府不受其约束，也不能凌驾于政府之上。央行要始终把币值稳定放在第一位，目前要加大政策宣传，推动人民币的国际化目标。当前人民银行的独立性问题主要有三个方面，一个是货币发行的独立性，我国的货币发行长期受商业银行的信贷收支状况的制约。商业银行长期以来都处于超贷状况，资金不能自求平衡，相当部分资金都来源于央行的年度性贷款；货币发行还受计划部门的制约。计划部门根据确定的经济发展和投资规模来制定货币发行和信贷计划，有时为了弥补计划缺口，就会影响货币发行；此外在计划执行过程中，各经济主体为完成国家计划挤银行，迫使央行增发货币。二是在制定和执行金融政策的独立性方面，容易受到商业银行和各级地方政府的制约。当央行推行与商业银行利益相抵的政策时，商业银行就可能会消极应对从而抵消央行政策效果；另外，在分税制体制下，各级政府都有自己的独立經济利益，加之经济增长攀比，政绩考核等，当央行要求地方政府配合执行政策时往往会被各种方式抵消。三是在监督和管理方面，央行的独立性也容易受到商业银行和地方政府的行政干预。

2.近五年来人民币国内CPI过高，货币贬值过高不利于人民币国际化。一些学者对美元等货币国际化的进程进行过充分研究，发现名义汇率、实际汇率与通货膨胀率都是影响货币国际化的显著因素，而且对货币发挥外汇储备货币职能（国际化的一个重要方面）有负面影响，说明汇率不稳和通货膨胀率的波动不利于货币国际化。自从2005年7月人民币汇率改革以来，美元兑人民币汇率从8.1元人民币，贬值到6.28元人民币，人民币相对于美元以及其他主要货币已经大幅升值22.5%。从直观上看，人民币在此期间内比美元更有投资价值，但是如果外国投资者用手持的人民币要求中国用物资来偿还，投资者就可能会发现，虽然人民币升值了，但是在国内市场上买到的东西并不比之前多，而是更少了，这是因为，尽管人民币对外升值了，但是国内市场从2005年以来又经历了一轮通货膨胀的过程，从而使人民币汇率升值被抵消了。我们把2005年作为价格指数基础，然后再来综合比较2005年汇率改革以来人民币对外升值与内部贬值的差额。内部物价上涨CPI所带来的贬值指数=（1+1.8%）*（1+1.5%）*（1+4.8%）*（1-0.7%）*（1+3.3%）*（1+5.4%）=1.2398，在此期间，人民币内部贬值19.5%，这个数值几乎和人民币汇率升值相抵消了。这也就意味着，外国投资者（人民币持有者）虽然表面上获得人民币升值的好处，但如果要到中国国内来采购消费品，则这种好处就几乎没有了；另外，由于过来采购的投资者可能更多是采购工业品，而从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PPI来看，则贬值指数为1.2966，实际贬值了约23%，也就是说从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来看，也和人民币升值幅度相当，这都意味着，在当前的双边结算体制下（当前人民币还没有在国际上用于多边结算，人民币持有者只能在中国得到清偿），外国的货币持有者无法获得人民币升值带来的好处，而实际上，这些货币的债权又都要到中国来实现。

3.对外政治实行不结盟政策限制人民币的使用区域范围；从主要货币的国际化历程来看，特别是英镑和美元的国际化，我们可以发现，重量级盟友越多，其货币国际化程度就会越高。以英国为例，随着资产阶级革命的胜利以及英国经济军事实力的增强，英国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向外推行扩张政策，建立包括印度、南非、埃及、北美等诸多殖民地联邦体制，英格兰银行适时宜地放弃了金块本位制，推行英镑金本位制（这是一种制度创新），并在殖民地国家推广，毫无疑问地促进了英镑国际化的水平，即便在各殖民地先后独立后，英国通过外交经济手段仍然维持着英联邦宗主国地位，在美元成为主要货币后，英镑仍然在很多英联邦国家通用。从美国和美元来看，美国在一战后就已经成为世界第一大工业强国，二战后取得了货币主导权，这与美国在一二战其间所达成的盟友盟国关系不可或缺。美国的盟友全球几乎都是，从北美的加拿大与墨西哥、到欧洲英法德多国、到南美的巴拿马、哥仑比亚诸国，再到亚洲的日本和新加坡以及中东的重要石油生产国沙特等几乎都是美国的盟友，这些盟友，要么是文化相近是发达国家，要么就是控制着重要资源或地理区域的国家。这些盟友，一方面维护了美国二战后所确立的政治安全体制，另一方面对美元的国际化也是大有帮助。二战后美元获得了80%以上的黄金储备，通过对外援助以及布雷顿森林体系迫使西欧国家接受美元本位制（制度创新），打击了英镑金汇兑本位制，同时大大加强了美元在其他国家的使用程度，为美元国际化的提升起到了重要推动作用。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后，美元失去了贵金属的支持，于是美国通过推动石油美元战略（制度创新），与沙特等石油大国结成盟友，大力推动了石油美元的盛行。相对于这些主要国际化货币国家的结盟政策，中国自1949年建国以来在对外政策上一直奉行不结盟不干涉政策，在当时的情况下可以保证一个相对和平的国际环境，但是也成为当前人民币国际化的一种束缚，虽然中国与朝鲜等少数几个国家有着传统准盟友关系，对于维护我国的政治安全有重要意义，但是在经济政策方面更多的是对中国的制约（绝大多数情况下是要求中国的援助），而不像美国在各地的盟友一样，在经济方面和美国保持一致，甚至于拉美数国实行美元化战略。

三、提升人民币国际化水平的措施

当前人民币国际化水平和其他几种主要货币相比，仍然处在相当初始的阶段，一些学者已经对国际化的水平进行了横向比较。Chirstian Thimann对2006年主要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货币国际化指标进行了综合度量，如果以美元为100，那么欧元达到66.8，日元达到25.3，英镑为18.8，而中国人民币则只有8.6的水平，其他许多学者在不同年份对人民币国际化水平进行测度，都得出人民币的国际化水平还非常低的结论。虽然我们已经知道货币国际化可以获得非常多的好处（铸币税等）并一直在推进国际化步伐，但是我们要达到一个高水平的货币国际化程度，必须要在以下几方面采取有效措施并取得明显成效。

1.加大政治改革，增强央行的相对独立性。经过30多年的经济改革，我国在经济领域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经济总量达到全球第二。但是随着总量的提升以及政治领域的局限和束缚，近些年来国内政治家和专家都提出了政治改革的呼声。本文重点放在央行的相对独立性上。《中国人民银行法》的制定和实施，基本上体现了保持货币政策独立性的精神，之后又撤銷省级人民银行，并按经济区划设置9大区人民银行，再加上关于禁止中国人民银行对各级政府工作报告财政提供透支等信贷服务的规定，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使货币政策选择独立于财政政策，之后2003年又分设了银监会，进一步加强了独立性；不容否认，自人民银行独立性行使央行职能以来，我国银行监管取得了显著成效。但是我们也不能忽视像2008年金融危机中出现的巨额信贷增量以及之后持续的通货膨胀高居不下等问题，都说明央行的独立性仍然受到财政政策的左右。要加强人民银行的独立性，需要从以下几方面入手：（1）加强立法，进一步加强独立性。进一步明确货币政策目标，要准确界定货币币值稳定的内涵，把央行的首要任务用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除非出现危急情况（如战争或重大自然灾难）任何一届政府或央行行长，都不得偏离此目标。（2）赋予人民银行货币政策的最终决定权，实行银行行长责任制，向总理或国务院负责甚至直接向全国人大负责，使人民银行真正拥有货币政策的决策权。对于没有实现货币政策目标的现象，要求行长承担责任。在授权的同时，要求对行长的任职资格、解职条件、职位年限等进行明确规定。对于货币政策委员会的决定，行长可以行使否决权，这样才可以真正分清责任，强化人民银行的独立地位。（3）授权人民银行建立监管协调机制。由于政府部门缺乏对于经济的微调能力和精确而快速的反应，而人民银行则拥有市场特别是货币流动的快速反映能力，因此，应该加强人民银行与银行、保险、证券等监管部门之间的相互沟通和工作协调，实现信息共享，使之制度化和规范化。着眼未来金融系统的安全和稳定，应该建立统一的监管机构。（4）提升人民银行以及分支机构的行政级别。

2.加大金融体系改革，促进资本项目自由化，使人民币在国际市场上更能体现一国国际地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将国际货币的特性概括为三点：分别是自由兑换性，普遍接受性，以及相对稳定性。随着金融体系的改革，我国在上世纪90年代就已经实现了经常项目自由兑换，适应了当时我国大力发展出口战略的需要，为我国的经济走出去提供了便利，我国的经常项目结算额也大幅提升。但是要成为国际性货币，获得国际化货币带来的收益，就不得不把资本项目开放，并要承担由此可能带来的风险。资本项目自由兑换或开放本身是人民币国际化的核心内容之一，一种货币如果不能自由兑换，其在国际范围内的接受程度必然十分有限，也将成为一种高风险的货币。要促进资本项目自由化，必须在以下几方面下功夫：（1）利用兼并、重组及股票上市等股本投资方式、鼓励外商参与国内企业和资产重组，同时对资本流入实施引导和监控，利用各种市场工具，调节外资流入的结构，引导资本进入符合产业政策和区域发展的领域，优化国际资本的流入结构，同时要防止国际短期资本的恶意攻击，适当调整产业进入的壁垒，降低国外先进设备和技术依赖性产业进入的政策壁垒，实施更加有效的债务流入外汇管制。同时，要进一步放松资本管制，鼓励对外资本投资人，充分利用国际资源配置获得国际比较利益，如逐步推进QDII制度，放松境内机构和个人以适当方式对外投资股票和债券，允许境外企业扣留利润用于增资或境外投资。（2）在外汇资源充足的情况下，进一步放松外汇管制。通过QFII和QDII方案，逐步实现机构和公司进行国际证券投资的自由化，加强推出证券市场国际版，允许外国有实力的企业和公司到我国发行股票和债券。（3）开发新途径，提高管制效率。政府部门要加强监管，开发新途径，采集信息，缩短审批时间，简化程序，合理授权，提高资本管制的透明度和公开度，加强社会监管。

3.加强与现有国际金融体系的进一步合作，提升人民币的话语权。当前国际金融体系仍然以美国为主导，加上欧洲和日本等盟友的支持，国际金融体系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很难发生实质性的改变。以二战后美国所确立的国际货币体系一直有效地运行，国际上以美元为本位币的趋势在一段时间内仍难以有大的改观。但是随着美国的国力势微，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发展中国家经济实力日渐增强，必然会要求在现有国际金融体系中有更多的发言权。因此，在当前的体系下，要进一步加强体系内体制改革的研究，同时加强金砖五国（巴西、印度、俄罗斯、南非）的合作，合理推动体制改革，提升中国以及人民币在国际金融秩序中的发言权。目前持有IMF基金份额居前的国家是美国、日本、德国、法国和英国，IMF的议事规则体现了发达国家的意志，舍弃了国家间平等的要素，忽视了众多发展中国家的诉求以及实际情况。目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存在着治理结构不合理，监督理念不合理，监督不够坦诚、独立和客观等。IMF自诞生以来一直为欧美所掌控，发达国家拥有超过60%的份额，而45%又集中于七国集团，其中美国拥有唯一的一票否决权。而当前中国的份额仅占到IMF份额的3.72%，列第六位（2006年），这和中国的经济第二强国地位不符，与美国相比差距仍然非常大（美国17.40%，排在第一位）；近年来IMF的改革有进一步提升中国份额的需要，新上任的IMF总裁拉加德推出的方案中提到将中国的份额升至6.39%，投票权也将从目前的3.65%升至6.07%，仅次于美国和日本，但是仍不到美国的1/3，且美国仍然握有唯一的否决权。当然，我们也一定要看到，虽然中国拥有了更高的份额和投票权，但与此随之而来的是相应增加的责任和义务，份额的提高意味着要更多的注资，而IMF对外贷款中也将有更多的份额来自于中国。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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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刘曙光.人民币国际化条件分析.金融，2009（4）

7.高海红，余永定.人民币国际化的含义与条件.国际经济评论，2010（1）

（作者单位：广东女子职业技术学院 广东广州 511450）

（责编：吕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