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冠羽
0 引言
在现代世界戏剧史上,易卜生被称为“现代戏剧之父”,他的戏剧对现代戏剧的产生、发展有着重要的影响。据挪威奥斯陆大学易卜生研究中心的表演数据库统计,遍布世界的各国剧院每年都在大量的上演易卜生的戏剧作品。易卜生的戏剧自1884年发表的《野鸭》起,转入了对人物内心的探索。易卜生更是称这种新的创作方法为“分析方法”。
1 创伤理论
奥地利精神病医生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创立的精神分析学最初被运用于心理学领域,后来则广泛影响了包括哲学、历史、政治学、文化学等在内的多种学科,而它对文学的影响更是难以估量,精神分析批评被拿来研究很多现代主义作品,成为二十世纪西方文艺理论中的一个重要流派,而弗洛伊德主义也影响了其后一批作家的文学创作,如舍伍德·安德森,海明威等。
弗洛伊德的创伤理论最初出现在其神经症通论中。但是弗洛伊德曾说:“一个人生活的基础,由于创伤的经验而彻底动摇,的确,创伤会使人丧失斗志,对现在和将来都失去兴趣,而完全沉迷于对过去的回忆中;但是这种不幸的人不一定成为神经症患者。”基于这样的观点,创伤理论可以很好的被运用到文学作品的分析中。一种经验如果在一个很短的时期内,使心灵受到高度的刺激,以致不能用正常的方法得以宣泄,从而使心灵的有效能力的分配受到永久的扰乱,这种经验便可称为创伤。弗洛伊德认为,引起这种病症的原因,往往是遇到了具有伤害性的事故。有过精神创伤的人通常会有一些无意识的行为,因为他们迫使自己将创伤记忆埋入潜意识。这种创伤经验长期的固着于受创伤者的内心,使他们弄不清过去和现在,而他们的生活因此从此停滞不前。
从1884年的《野鸭》开始,易卜生的创作转入了对人物内心的探索。这也正是他后期作品的共同点。在他最后15年的写作中,易卜生把辩证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使之成为一种独特的戏剧形式——其中现实主义,象征主义和心理上的深层挖掘交相辉映。这个时期的作品使他获得“戏剧领域中的弗洛伊德”这一称号。弗洛伊德和其他许多心理学家都利用易卜生对人性的描绘作为他们性格分析的依据,甚至用以阐述他们的理论。
2 《野鸭》中的人物创伤
《野鸭》作为易卜生从现实主义到后期的心理现实主义的转型之作,极其深刻的刻画了剧中人物的内心。易卜生在新剧本里他运用了他引以为傲的心理分析方法。《野鸭》是一个典型的“易卜生式的”悲喜剧;写的是一群心灵受过创伤的可怜虫,如何在真实与谎言之间苦苦地挣扎徘徊,并在互相的不断折磨与抚慰中苟活下去的故事。格瑞格斯·威利是厂主老威利的儿子,在其父亲开办于外地的工厂一呆就是十多年。这一天,他被父亲召回阔别多年的家中,并在家庭聚会上遇到了少年时代的好友雅尔马·艾克达尔。在攀谈之中,他发现他这位老友的生活状态令人担忧。因为无论他的工作还是婚姻都是老威利安排的。最让格瑞格斯气愤的是,老威利竟把自己曾经的情妇嫁给了雅尔马。在愤怒的谴责了自己的父亲之后,格瑞格斯决定向他的朋友说出真相。但是当他说出真相并期盼雅尔马夫妇重新建立真正意义上的婚姻时他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按他设想的方向发展。除此之外,这场风波还间接害死了雅尔马的女儿。
2.1 理想的索要者格瑞格斯
整个剧情是很荒唐的,剧中的很多人物就像剧中的野鸭一样,都在“受了伤之后,一头扎进水里死死地啃着水草不肯上来。”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格瑞格斯。从他与父亲老威利的谈话中我们得知他的童年并不快乐。格瑞格斯父母的婚姻并没有真正的爱情做基础。其父期望其母亲能带过来一份丰厚的嫁妆,但事实并非如此。于是恼羞成怒的(下转第229页)(上接第171页)父亲背叛了婚姻并与多名女子有不正当的关系。格瑞格斯的母亲因此悲愤而死。年幼的格瑞格斯失去了心爱的母亲,丧母之痛在他心里形成了巨大的创伤并且燃起了对父亲的仇恨之火。弗洛伊德认为,当焦虑产生的时候,人类为了缓解焦虑都会启动自身的自我保护机制。本剧中的格瑞格斯就是过度使用自我保护机制的典型例子。
但是,当再次发现父亲的恶行时,自我封闭的格瑞格斯为了缓解焦虑不得不采取一些行动。首先,他试图寻找一个新的偶像供其崇拜。瑞凌大夫一语道破格瑞格斯的懦弱:“你永远必须在你本身以外寻找一件可以崇拜的东西。”这也就是为什么瑞凌大夫称他为“理想的索要者”的原因。当格瑞格斯再次发现父亲的欺骗行为时,积蓄在他潜意识里的创伤体验被再次被触发。这导致了他再次陷入无尽的焦虑中,为了缓解焦虑格瑞格斯急需一位自身以外的偶像引领他前进,于是帮助雅尔马建立真正的婚姻就成了他的首要任务。其次,格瑞格斯要彻底打败旧的影响,即解除他父亲对他的威胁。除了把真相告诉雅尔马揭露他父亲的真实面目以外,格瑞格斯还坚决与父亲决裂。父亲由于年事已高想让格瑞格斯与自己同住并把公司交由他掌管,可是格瑞格斯为了报复他宁愿自食其力。易卜生塑造了一个矛盾的格瑞格斯——他掌握了真理,但却没有获得成功。这是由于格瑞格斯只顾实现自己的理想却忽略了雅尔马的性格,所以他不但没能帮雅尔马建立真正的婚姻基础,还间接害死了他们的女儿海德维格。
2.2 遁世的老艾克达
剧中跟格瑞格斯一样“受了点伤,就一头扎在水里,死死地咬着水草不肯上来”的野鸭式的人物还大有人在。老艾克达尔中尉因为十多年前经营木材生意时触犯法律而入狱。出狱后他万念俱灰,一蹶不振。老艾克达尔中尉显然是受创伤之后无法面对现实。生意失败和入狱的痛苦经历长时间的固着在他的心理,使他失去进取精神,生活从此停滞不前。
2.3 懦弱的雅尔马
老威利的儿子雅尔马也是被创伤影响了一生的人物。他的创伤源自何处呢?身为医生和分析师的瑞凌大夫有一针见血的道出了实情:“他那种个性!如果他曾经有过你所谓的个性不正常发展的倾向,那种倾向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别人铲除干净了。”而罪魁祸首就是“他那两位好夸口、精神不正常、没出嫁的姑姑”。这句话透露了姑姑对幼年雅尔马管教的严厉性。这种来自姑姑的严厉管教使雅尔马感到挫败和焦虑。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把这种男孩子成长过程中的挫败感和焦虑称之为阉割焦虑。其表现为畏惧权威或过度的表现自己是个男人。雅尔马正是一个两种特点兼具的人。在外面他表现得唯唯诺诺,在家里他又是一副骄傲的模样。这些言行直指雅尔马的自卑与懦弱。
3 结论
弗洛伊德曾说过,受创伤的人“固着于其过去的某个特殊阶段,不知道如何使自己从中解脱出来,因此与现在和将来都完全失去了联系。好像是借病遁世似的”。《野鸭》中的这三个人物就是这样一群因创伤使生活停滞不前的人。易卜生通过对这三位野鸭式的人物的心理剖析对人类的内心进行探索。格瑞格斯执着的要“拯救”雅尔马的婚姻是缓解他自身焦虑的需要,所以他以失败告终。老艾克达和雅尔马的懦弱也并不是在外界的帮助下就能克服的,因为问题出现在他们心里,即创伤的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