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桥三角地

罗光辉

每个向现代化发展的国际化大都市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城市边缘。这些地带尽管也在规划，也在发展，但在一段时期、一个阶段，这些地带也会呈现出与城市中心迥异的样貌，会发生与城市中心不一样的故事。比如说板桥三角地。

月亮挂在天上，城市变化在大地上，板桥三角地刻在我的心上。我这里所说的三角地，是我们国际关系学院与南京雨花台区板桥街道之间一个不大的地方。这是我们学院人给它命名的。

这里原来是农田、菜地和水沟，周围是乡村，也有荒地。现在，这儿已是今非昔比了。晚上亮起来了，一条大道通向长江。车水马龙，城市班车也开到了这里。但是无论怎么变，过去的三角地总难以在我脑海中抹去。

那是14年前，我在雨花台中华门车站等车，那个仲夏的夜晚有一点闷热，在路灯和路边灯箱投射出的光晕下，可以隐约感觉到空气里有一种水汽和浮沉疑聚而成的氤氲。这就是南京，这就是有点闷热的夏季的城市。

此时此刻，我和这个城市一样等待的，只是一场足以淋湿眼前这一切的雨。雨没有下，车把我送到了板桥。

那时的板桥，不像现在，有一条宽敞、热闹的双拥大道，超市、银行、照相馆、酒店分布在两边。那时从宁马公路进我们学院没有街道，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乡间路，那时也不叫板桥街道，叫板桥镇。紧挨我们学院的村庄叫西来村。用我夫人的话说：是城市的边缘，是乡下。

我也不知何故，一踏上这片土地，就下定了决心要来这儿工作，生活和度过一些时日。尽管我原来的部队对我有很多很浓抹不去的情感，尽管我家人反对，战友也不赞成。

光阴似箭，白驹过隙，一晃就过去了十四年，十四年的时间对于南京这座古城而言，无足挂齿。但是，十四年，对于居住在这里的人们而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个孩子的青春期，意味着一个老人发生疾病甚至走完生命的旅程，也意味着大批栋梁之才从这儿走出南京，走向世界。十四年，对于个体生命而言并不是那么长久，但经历的物与事肯定会刻骨铭心。

在这儿，我看到有人结婚，有人生孩子，生下来的孩子又上了幼儿园，走进了小学、中学。在这儿，我看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除我们学校外，三角地旁边都是庄稼地，没有楼房，没有高层建筑。而今天，那些村庄，整个村庄都在城市的地图上抹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工厂，度假村和现代化小区，这里的房价也已经涨到近2000元一平方米。

我知道，随着长江三桥的通车，随着现代化板桥城的建设与发展，也许在明年、后年或者若干年后，没有什么生气和特色的建筑还会被拆除。巨大的商业利益将使人们看到眼前这一片地皮的前景。到时候，边缘不再是边缘，三角地也将会消失，这里将和城市的某一个地方一样，同样的繁华，同样的喧嚣，同样的卡拉OK。

在南京这块版图上，许多东西被一再从我们的生命里抹去，又抹去。但，所有的历史、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拆除和建设都将烙印在我们的脑海里。

还记得：中午时分，我午休醒来，儿子从三角地钓回来一些四处乱爬的龙虾，也钓回来一些四处乱爬的乡情和快乐。

还记得：儿子读小学五年级时，曾写过一篇作文。开头是这样的：天没亮，我就来到了三角地，看山、看水、听蛙鸣。一位大婶挑着一担菜走在我前面，远处传来几声狗叫

还记得：傍晚时分，我常会邀一些好友或者是和妻子，利用一些零碎的时间来三角地抒发闲情逸致，把自己投入到清净，淡然之中。当然，有时也会谈一些太重的东西，比如说哲学。一次，我和一位战友走着走着谈起了“为人处世”。

他说：为人处世，不可太入世，也不能太出世。太入世难免太功利，太陋俗；太出世则又是我们现阶段不现实的一种选择。李太白若晚生至市场经济的当今，怕也难以朝辞白帝、千里放歌的。从政、从教，都是在做一种职业，也是在谋一种客观上的生存。这是基础，这是作为生命存在的基础。有了这个基本前提，方可谈奉献，谈价值。他认为人与人之间所以有别，关键在于站在功利面前的选择。煞费苦心去经营生存的人，精神上就难以洒脱，私欲是填不满的！我佩服他的深刻。

往日的三角地已不复存在了，这里已经用砖墙和铁艺围栏围了起来。不久，这儿将矗立起一座很有特色，很有文化底蕴的大楼。这儿，也建起了一个临时花园。那天早上，我在这儿漫步，望着错落有致，分布在四周的商品房住宅楼、板桥中心小学、精细化工厂、板桥街道体育活动中心，心中感慨万千。

徜徉在花园里，我酝酿了一首诗：

我以为是微风过处

一片树叶抖动了一下

却原来是一只蝴蝶飞出来啦

我原以为是自己眼冒金花

却原来是花丛中又开了一朵花

置身三角地，朝霞光芒地四射着，随着云朵变换着模样，这一刻和下一刻都有着瞬间的不同。

留恋三角地，才觉得这些个雕花的铁艺围栏里，记载着丰富的故事，生命的脚步和相似的晨昏，浑厚的文化积淀和充满生机的变化将孕育“国关”与板桥更加辉煌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