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健
谢氏源头洞八岭村已经破败不堪,中国“悬空村”王化沟只剩下七八户人家,“保护样本”后沟古村里红砖房拔地而起,张壁古堡里的原住民将要外迁……山西多个古村落正以惊人的速度破败。而远在广西的大量古村落的房屋也正在倒塌中,难逃衰败的命运。
谢氏源头洞八岭村已经破败不堪,中国“悬空村”王化沟只剩下七八户人家,“保护样本”后沟古村里红砖房拔地而起,张壁古堡里的原住民将要外迁……山西多个古村落正以惊人的速度破败。值得庆幸的是,面对气势磅礴、万象更新的城乡建设大潮,广西的大部分古村落并没有“被工业化”,富川的秀水瑶族状元村、昭平的黄姚镇、阳朔的留公村、灵川的迪塘村……但是,随着原住居民的相继撤离,许多老房屋因年久失修,不少古建筑坍塌,古村落文化严重流失。
看来,不仅仅是山西,全国多地古村落的保护状况均令人担忧。
多个古村落迅速破败
古村落是指在美术、建筑、民俗上有独特历史文化价值,有一定历史年限、规模,现在仍活态存在的村落。目前,全国有230万个村庄,依旧保存与自然相融合的村落规划、代表性民居、经典建筑、民俗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古村落还剩下两三千座,而在2005年还是约5000个,7年消失近一半。
古村落正以惊人的速度毁坏着,有的居民迁居新房,旧房无人理会,很快自然毁坏;有的村民在村里修建了一些现代形式的新房,破坏了其传统风貌;更有些古村落在旅游开发中被人为“掏空”了,成为没有原住民的“空心村”。
深秋的洞八岭村显得格外萧条。这是一座房屋上下畅通、户户贯通、院院连通的古村落,具有全民防御特色和完整的排水系统。而现在,倒塌的墙体、椽檐、门匾触目惊心。
洞八岭村是谢氏源头,是周宣王为其元舅申伯祖封建之古谢城的活化石。房屋匾额上刻有《诗经》的“南土是保”“南国是式”“陈留世裔”等句子,拥有“蟠龙”“麒麟”“太极图”的屋檐砖雕、“龙凤”饰纹以及12棵直径4米左右的古槐等。由于缺少保护,这个具有重要文化和文物价值的古村落濒临消失,55%的建筑物已经倒塌,只有寥寥几个孤寡老人还居住在村子里。
即便是已经被评为“中国历史文化名村”的古村落,情况也不容乐观。位于山西晋中市榆次区东赵乡的后沟古村,浓缩了黄土旱塬农耕文明的传统,2005年成“为中国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古村落调查保护示范基地”。7年过去了,如今,在这个古色古香的村落里,一座座崭新的红砖瓦房拔地而起,与古风古韵格格不入。
在另一个中国历史文化名村张壁古堡,村民将要和自己祖祖辈辈居住的村子告别。目前,张壁村外投资1亿元建设的古堡新村工程已接近收尾,搬迁工作将在今年年底陆续展开。
而远在桂林灵川县的长冈岭、阳朔县的石头寨、岑溪市的水汶围屋等古村落,许多老房子年久失修,倒塌严重。
兴业县庞村有古建筑28座,总建筑面积约1.5万平方米,至今有200多年的历史,是桂东南现存规模较大、较为完整的清代建筑群。这个建筑群是庞村梁氏人家祖屋,建筑面积最大的一座“超大房”有2220平方米,其余每座均为千余平方米。随着时代的发展,庞村大多已经人去楼空,村民大都搬到镇上和县城。
阳朔县的龙潭村也难以逃脱这个命运。这是一个有着300多年历史的村落,很多建筑已经废弃,部分建筑倒塌破损严重。柳城县古砦仫佬乡古廨屯有着600多年的历史,原有170多户、700多人。如今,守着村子的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许多年轻人离开了村庄。屯里的一位村民说:“搬离原住地之后,因为缺少维修经费,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房屋倒掉。”
贵港市木格镇君子垌围屋建于清咸丰年间,分别是村里人黎诗文等人建筑的“云龙围”以及邓逢元建筑的“段心围”,还有黎氏、邓氏、叶氏等客家人建筑的17座围屋。现在,这些城堡多、规模大、文化底蕴厚的古村落,同样陷入“原住居民离去多、房屋少维修”的困境。
同样,象州县的抱村、平南县的上宋屯、扶绥县的旧圩等几十个古村落也是一片残败之象。
在夹缝中求生
随着城镇化快速推进,遗产保护与旧房改造之间矛盾突出。相当一部分古村落既不是文物保护点,又属于私产,当地文物部门除了呼吁没有更多办法。一些地方大量拆建老房子兴建新楼房,原住民“真空化”现象严重。
另外,文物保护遵循属地管理的原则,但地方政府投入不足、重开发轻保护,没有贯彻“保护第一”的原则,把古村落当作“摇钱树”。
被确定为中国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唯一的古村落调查范本后,后沟古村逐渐蜚声海内外,2011年参观的中外游客达8万多人次。然而,在旅游有了收益、村民生活有了改善的同时,村里却为每年文化遗产的维修费用犯了愁。虽然说是政府分20%多的收益、个体老板有60%多,村里有10%多,但实际上村里拿不到这么多,每年也就是3万多元。
另外,由于多度的旅游开发,原生态的风貌正在退出人们的视野。随着旅游开发,景区里的停车场、餐饮设施、宾馆、道路交通建设等为旅客提供方便的同时,却破坏了古村落原有的宁静和纯朴民风,而原住民的搬迁,则使村子丢了“灵魂”。
古村落有着自己的文化核心,只有文化的延续才能让古村落焕发生命力。富川县的福溪村最早的村庄建在观音山的半山腰上,随着人口的增加和旧屋舍的破败,村民多次搬迁。而每一次搬迁,新建的房屋都往山脚下延伸和迁移。福溪村曾经有诗社、戏台,许多老年人喜欢聚集一起,吟诗作对或者唱唱粤剧。随着原住居民的不断外迁,已经没有几个村民会作诗和唱粤剧了。村落里有建筑遗产,也有客家文化,但这些都随着原住居民的搬迁,正在一步步地成为历史。
“三山环古镇,一水抱绿洲”的阳朔福利镇有着1000多年的悠久历史。镇上九井十八巷,是内地唯一一个具有妈祖文化的地方。每年农历五月初八,镇上都会举行盛大的庙会。以前,镇上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能画画,村民画的扇子尤为出名,有“中国画扇之乡”之称。但随着商品意识的一天天增强,画扇作业渐趋向机械化,手工艺正在流失。
昭平的黄姚镇发祥于宋朝开宝年间。明末清初,黄姚已是广东、广西、湖南三省交界处的商业重镇。镇内现有300多间岭南风格的明清宅院。但由于过度开发,该镇现代商业气息浓厚,变得“古镇不古”,古村落文化渐行渐远。
南宁市的陈村也是个有200年历史的村落,现在村子里的人大多住进新居,村落的房子大量荒弃,墙壁开裂,残砖碎瓦随处可见。随着城市开发步伐的逼近,村中多数老房屋面临被拆掉的命运。
灵山县大芦村除了具有博大精深的建筑文化外,还有积淀深厚的其他历史民俗文化,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传世楹联,村中对联有300多副是明清时期创作的,沿用至今少有更改。但是,这个被称为“广西楹联第一村”的楹联文化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体现,宗祠纪念活动越来越少,一些手工传统、美食等也了无踪影,其村落文化也在消亡之中。
守住“最后的家底”
古村落是中国传统建筑精髓的重要组成部分,真实地反映了农业时代的乡村经济和极富人情味的社会生活,对于历史的传承,比文字记载更准确、真实。然而,古村落又是极其脆弱和不可再生的,必须对当前这些现状加以重视,使古村落能够真实、完整地传承于世。
据了解,政府财政投入的不足,是古村落保护困局的症结所在。
我国城市风格和个性已荡然无存,能否守住古村落这个“最后的家底”,现在还是未知数。如果不抓紧采取措施,很多古村落可能人们还没来得及认识,就要失去它们了。
古村落是一种文化遗产,地方政府负有不可推卸的保护责任。目前,广西大多数古村落陷入原住居民离散、传统文化依存丧失的“空心化”困境。与此同时,许多地方的城市经营者常常以市场开发为名,对古村落进行“开发性破坏”,大肆仿古、造古,在摧毁村落的古老文化后,复制了一批所谓的适应市场经济的“伪文化遗产”。
如何拯救日渐流失的古村落文化?广西师范大学教授钟启泉指出,与完全不应当市场化的自然文化遗产相比,对古村落和古村落文化的保护,不可缺少住在古村落中的原住居民。文化保护的关键,不在于是否进行大规模的开发,而在于如何让古村落的生活方式和谐地融入现代社会。
他认为,应当采取联络性规划、务实规划的方法与态度,以村民和政府为主导力量,以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为标准,以旅游为动力,对古村落进行有序、适度的开发,才能使古村落文化焕发生机。
声音:让古村落的时间流得慢些吧
最近公布的入选“广东省古村落”第三批名单中,新会天马村和开平赤坎镇三门里村、塘口镇自力村、百合镇马降龙村携手并进,加上之前入选的良溪古村,使江门地区一下拥有了5个“广东省古村落”,这对于一直以来着力保存侨乡传统文化的江门而言,可以说给出了一份的优秀成绩单。
何为“古村落”?在广东范围内,清代以前形成的,现存历史文化实物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比较丰富和集中,能较完整地反映某一历史时期的传统风貌、地方特色、民俗风情,具有较高的历史、文化、艺术和科学价值的村落。
对照之下,良溪古村每年的罗氏族人拜祖敬宗仪式,天马村种新会柑制新会陈皮的传统工艺,以及三门里村、自力村、马降龙村的碉楼、民居建筑,都足以反映当地数百年来的特色民俗风貌,入选古村落名单实至名归。
而在入选名单之后,这些“古村落”下一步的道路,要怎么走?此次入选的天马村选择了旅游业为下一步的发展重点,启动水乡旅游,并表示要借助“外脑”好好规划,这与国内其它著名景点如凤凰、婺源、丽江等的发展道路大致相同。似乎在国内,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发展思路:凡古色古香的地区,必须要发展旅游。
对于这个思路,笔者并不苟同。广东古村落“是乡土文化的活化石”,之所以为“活化石”,简单比喻就是这些古村落的“时间”比其它地区“流动得慢些”,使在其它已经消失的上一代甚至上几代社会生活片段,在古村落中仍然存在,也就是认定标准中所说的“反映某一历史时期的传统风貌、地方特色、民俗风情”。
这些社会生活片段极珍贵而脆弱,经不起冲击。发展旅游所带来的,必然是商业化社会的进入,这对于“活化石”是具有毁灭性作用,良溪古村繁复的敬祖仪式、天马村手工陈皮制作传统,在商业化社会里,能有多顽强的生命力?失去了这些元素,古村落是否还能名副其实?发展旅游业,导致过度商业化的丽江、凤凰等地,“古”迹越来越少,现代化气息越来越浓,这对于天马村等5个广东省古村落而言,就是前车之鉴。
在城市化的过程中,我们曾经失去了很多充满温馨、诗意的村庄,是鳞次栉比的水泥森林重新唤醒了人们对古村落的宝贵认识。古村落的历史积淀和文化底蕴,是祖先长期适应自然、利用自然的见证。在商品经济所向披靡的今天,对古村落进行旅游价值的开发当然无可厚非,但过度地开发将使它们丧失了本身的文化价值,变得千人一面,从而失去其旅游的意义。因此,保护古村落,并非是被动地对抗岁月的磨蚀,其中也包含着对古村落人文生命的挖掘与扬弃。在新农村建设中,只有科学适度的开发与发展,才能让传统的优秀文化与农村经济社会建设相融合,才能让优秀民间文化在新农村建设中代代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