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瑞典当奶爸:汗流浃背中修炼幸福

2012-04-29 00:43在云端
恋爱婚姻家庭 2012年12期
关键词:奶爸全职方志

在云端

在瑞典工作的方达,为了支持妻子读博士,在妻子生育一对双胞胎后,主动辞职成为全职奶爸,在孩子们的尿布奶粉中纠结着烦恼着。在孩子一岁半的时候,他发现其中一个儿子竟是脑瘫,于是,他重新定位了自己奶爸兼老师、教练的身份。就在他自认为终于能游刃有余地管理好两个两岁调皮儿子的时候,妻子又怀孕了,这次带来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全职奶爸堪比功夫熊猫,在拳打脚踢汗流浃背中幸福地修炼着……

这里,没有一个男人为做奶爸感到尴尬

2004年,我被派去瑞典工作两年,妻子刘樱作为家庭主妇陪同。我们把在此期间怀孕生子做为目标之一。人在国外,就更喜欢思考中国古典文学和哲学的智慧。刘樱在拥有大把时间后,重又坐在书桌前啃起了书本,她申请了瑞典一家名校的哲学博士学位并被录取。

好事成双,在收到博士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们还收到了医院的化验报告——她怀孕了,而且是双胞胎。我抱着她转圈圈,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表示:“你放心读博士,孩子出生后,我来做全职奶爸。”

由于瑞典的博士福利好,她在读书期间拥有教师的待遇比我全职工作的薪水还高。而且两个孩子出生后能拿双份牛奶津贴,我做个只管相妻教子衣食无忧的奶爸,听起来还真是不错!

一对双胞胎儿子出生后,我开始手忙脚乱。原来总以为奶爸是个轻松活儿,不料却是个一天24小时、全年无休的考验体力和耐心的工作。每次给孩子换尿不湿,每次两个孩子轮流吵闹不休的时候,我就反复质疑:这是我这样一个堂堂正正、事业有成的男人该干的活儿吗?

一向喜欢写博文的我在博客上发表了帖子,讲述我现在的生活。我做全职奶爸这件事情被很多国内的同事和朋友嗤之以鼻,甚至有一个女孩在网上言辞激烈地说:“我的老公千万别是个奶爸!男人如果没有了独立赚钱的能力,那还是个男人吗?”这样的评论杀伤力很强,让我极度受伤。

就在我想放弃做奶爸,把孩子送到其他妈妈那里请人帮忙带的时候,另外两个志同道合的奶爸走进了我的生活,给了我指引。

带了三个孩子的奶爸詹姆士说:“我一天不看见我的孩子,不给他讲故事,不在他的小额头上亲一下,我就什么都做不了,人生就没有意义了。如果错过了孩子叫第一声‘爸爸,我就恨不得撞墙!”另外一个奶爸轮萨也向我传达:“瑞典有句老话:钱是可以储存的,而时间是不能储存的,你怎么花时间,决定了你一生的生活质量。被房子、车子、票子充满的人生,和被孩子、妻子、园子充满的人生,我更愿意选择后者,因为我们要的是品质,而不是物质。”

渐渐地,我在大街上注意到原来这里奶爸的数量并不比奶妈少,而且没有一个男人为做奶爸感到尴尬。街道上、公园里到处都有推着婴儿车晒太阳的奶爸,换尿布的时候把孩子的小腿并起来往上一抬,手底下一抻一塞,动作十分娴熟。这些奶爸们似乎比母亲更细致,他们带的孩子也更强壮聪明。周围的路人们丝毫不以为怪,反而对他们投以羡慕的眼神。

慢慢地,我开始享受这种生活。原先我最不愿意逛街,现在出门却很得意。由于这里的小婴儿都是用一个筐似的小篮子装的,我两只手各挽着一只筐,引来无数路人的礼让和友好的招呼。大多数慈眉善目的银发老人都愿意在我面前停下来,亲切慈祥地去瞧瞧筐里熟睡的两个小天使,说上几句赞美的话。每当此时,看着孩子们甜美的脸庞,我感觉风云静止,岁月美好,而空中也仿佛流动着舒缓美妙的风琴声。

之前心中那种受委屈的感觉开始渐渐消散。想起国内那些批评我不能赚钱的女士,以赚钱多少来衡量男人,我断定她们是金钱至上者,专门盯着能独立赚钱的男人的钱包。而这里的观念与国内截然相反,做奶爸没什么丢人的,这也是入乡随俗啊!

就在我喜欢上了奶粉尿片、晒太阳逗孩子们嬉笑的生活并且开始游刃有余的时候,不测风云却笼罩了过来。

大双叫方远,小双叫方志。方志自从出生就显得比哥哥小、弱。在哥哥能坐着的时候,他还只能躺着;哥哥能爬的时候,他还坐不稳;哥哥学走路咿咿呀呀的时候,他只能趴在旁边着急地看着。我一直以为两人天赋和体质不同,将来会慢慢好转。不料在一次做体检时,医生却下了一个残酷的诊断:小儿子方志患有脑瘫。

遇到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有丝毫懈怠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那段咽泪装欢的时期。我是家里的脊梁,上帝打来什么球,我都得笑着从容地接着。别说方志是脑瘫,他就是全身瘫了,他也是我儿子。只有我乐观积极地生活,才能让这个家庭重新充满欢声笑语。没过几天,我就恢复如初,只是在训练方志的体能和智力方面用心地制定了很多计划,要求自己严格实施,不能有丝毫懈怠。

我查了国内外的各种资料,只要合理训练和引导,方志未来也会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我要做的不仅仅是一个奶爸,还是一个教师和教练。

由于投在弟弟身上的注意力更多些,哥哥方远最初觉得受了冷落,以致总吵着说不喜欢我了,跑去妈妈那里告我的状,甚至要求每天夜里跟妈妈睡觉。为了不影响刘樱,每次我都把他叫回到自己的床上来,给他做思想工作,他似乎渐渐懂了一点。

就在我还在为这俩儿子手忙脚乱的时候,家里又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2007年,读哲学读得头快炸了的刘樱突然有段时间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这是理性的她从未有过的情况。有一天,我发现她躲在被子里哭。我以为是她的学业压力太大或是因为方志的病,做奶爸做得轻车熟路的我便跟她玩起大灰狼抓小白兔的游戏,把她当家里的第三个孩子来又逗又哄。

她被逗得咯咯直笑,笑着笑着,竟流出了眼泪。原来她情绪反常的原因是:她又怀孕了,而且又是一对双胞胎。这里流产违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震惊不已,问她:“这是多好的一件事情啊,多少人可遇不可求的!你为什么想要去打胎呢?”她说:“两个儿子你已经够辛苦了,再来两个你怎么带得了?万一又有残疾的孩子怎么办?”

这话说得我心里难受。当天晚上,我俩都辗转反侧睡不着。这几年我的观念变化很快,没来瑞典之前,我认为自己将来的家庭模式是三口之家。可是现在受周围瑞典人的影响,我觉得孩子是越多越好,我恨不得自己拥有个足球队才过瘾。带4个孩子再苦再累总有快乐作为回报,可是,万一又是残障怎么办?

第二天,我把这一消息跟好友詹姆士和轮萨说了,想听听他们的建议。没想到他们第一时间就上来拥抱恭喜我。当我说出顾虑,两人都觉得我的大脑有问题。事情总要往好的方面想,即便是方志,也一样是可爱的孩子,将来说不定会大有作为。

好事的詹姆士还把我这桩事报告给了警察局。这是他们欧洲人的普遍特点,任何不满意的哪怕再小的事也要报告警察。这一天,警车鸣笛呼啸着开到我家门口。我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仿佛我和刘樱是犯罪嫌疑人似的。同来的还有两名心理学专家和怀孕指导医生。心理医生斯坦福说:“在瑞典,生命权高于一切,刘樱居然有流产的想法,那简直是可耻!孩子是国家的,不是你们个人的,他们从出生到18岁所有生活、教育的费用都由国家出……如果你们不愿意要那两个孩子,等孩子生出来交给政府就好,政府会将他们送到合适的家庭去寄养。总归一句话:孩子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宝贝。如果是残障的孩子,国家愿意抚养他终生!”

几名警察也边踱步边摸着枪,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我们。没想到事情居然闹到这个地步,我和刘樱赶紧表态,说我们愿意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只不过是一点儿心理小波动。斯坦福临走时还不放心,让我们有这种心理波动时一定要找心理医生,千万别以身试法,也别影响到现在的两个孩子的成长。

警察走后,我们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紧紧拥抱在一起。小哥俩也好奇地凑过来拽着我们的大腿往身上爬。其实我们都是喜欢孩子的,希望在异国他乡,我们的亲人数量能稳步增加。

7个月后,我们的家庭又迎来了一对健康的小美女。在短暂的幸福之后,我突然发现自己麻烦缠身,有心无力。因为我不仅要照料4个孩子,还要打理家务和花园,要洗衣做饭,要去购物和参加社区活动,还要用大把的时间对方志进行训练,这显然是只有超人才能完成的事情。我很多时候夜里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因为不是这个哭就是那个闹。有一天夜里我实在气急了,忍不住跟刘樱吵了起来,还摔碎了个花瓶。我让她不要读什么博士了,赶紧回家一起带孩子!

但第二天睡了一个好觉后,回想起昨天的行为,我就后悔了,赶紧向刘樱道歉。其实我明白,所有的家庭,在孩子小的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刘樱是个温柔体贴的好老婆,她喜欢做学问。而我并不讨厌奶爸的身份,只是偶尔被孩子们带来的烦琐搞得心烦意乱。

没过多久,我发现几乎每天总有金发碧眼的奶妈奶爸带着孩子来我们家玩,他们似乎是商量好的,而他们来玩的最大好处是,我的活儿有人分担了,这让我轻松了几分。但总靠别人帮忙也不是办法。小姐妹3个月大的时候,政府部门给我家派来了一个家庭助理,家庭助理费用全部由国家出。妮亚是个奶奶级的人物,她的主要工作是负责做方志的康复训练。同时,刘樱还异常体贴地帮我雇了个小时工,帮忙打理杂务。虽然这样我还是时刻不得闲,但有了帮手,我陪孩子们游戏学习的时间增多了,对孩子们确实有好处!

让一家六口经常笑声四溢,是奶爸我的目标和动力

我认为衡量一个家庭幸福指数的标准不是金钱的多寡,而是笑声的多少。哪怕他位高权重、家财万贯,家里的笑声却像熊猫一样稀有,那么他都是可悲的。让我的六口之家,让老婆和孩子们经常笑声四溢是奶爸我的目标和动力。

日子欢乐地前进着。随着孩子们的长大,他们古里古怪的要求和想法也越来越多。在这里打不得骂不得,否则会被认为是虐待儿童;而且不能让孩子们大声哭闹,否则会被邻居或过路人投诉。做奶爸既是体力活儿,智勇双全也不能少。

一天晚上,方志吃饭吃到最后,让我帮他刮一下碗底的米饭,我拒绝了,说:“很多事情你自己要学着做,爸爸不可以帮你做一辈子。你有脑瘫,这是事实。但这些简单的事情你完全可以自己做好。如果自己会做不做,那就是懒惰,以后你就可能成为别人的负担,没有能力去关爱别人……”谁想到方志盯着我半响,突然冒出一句:“你虐待儿童!”

这么大的罪名好像跟刮碗底没有任何关系吧?我转过身,取来电话,往他手上一放,说:“打吧!报警吧!告诉警察,你爸虐待你。我相信他们5分钟之内就会赶过来救你……”我这么一说,他迅速地把手缩了回去,说:“不!我不打!我不要警察抓你,暂时放你一马!”他说着,满脸透着狡猾。

小女儿方灵凑过来,为我打抱不平,指着哥哥说:“让爸爸帮你刮碗底儿,你这是虐待大人!” “虐待大人”,这么有新意的词汇,亏她想得出。

大女儿方敏叉着腰:“有我在,谁也别想带走老爸,除非他从我身上跨过去!”她刚刚看了《蜘蛛侠2》,用上了里边充满正义感的台词!

有两位女儿给我保驾,我心里真是被熨贴得舒坦。话说回来,如果那天晚上方志真的打电话给警察,奶爸我肯定要被带走,接受盘查。在瑞典,孩子们从小就接受自我保护意识的教育。记得儿子们上一年级时,一个老师上课时骂了某位同学“愚蠢”,那个孩子马上报告校长,骂人的老师当天就被炒了鱿鱼。

为了让孩子们不要忘记中国传统的礼仪和故事,我编排了《孔融让梨》、《司马光砸缸》等话剧,六口人全部出演。方远是总摄像,方志是总导演,方敏负责化装,方灵负责场景。孩子们自行把这几台话剧放到了网上,没想到点击率出奇的高。孩子们成了信心满满的小明星。

行动不便的方志大多时候坐轮椅或拄拐杖,但他在数学和文学方面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总被一大群小美女环绕。他喜欢社交、演讲和辩论,颇有一副外交家的范儿。我渐渐地已经不再担心他未来的生存能力了。

2012年父亲节这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准备全家人的早餐和午餐。却不料刚到厨房就被孩子们赶了出来,他们要我到床上等着惊喜。

20分钟后,楼梯上传来几个人杂乱的脚步声,我装做均匀地打起呼噜。孩子们推开门,见我在“熟睡”,轻轻地说:“爸爸,父亲节快乐!起来吃早饭啦!”孩子们端了两个盘子,盘中各放一杯奶茶、四片吐司、两只荷包蛋,荷包蛋上还像模像样地洒了一点酱油……早晨的阳光和孩子们的笑脸映得那鸡蛋仿佛是世界上最美最珍贵的一件艺术品。说实话,刘樱要再生10个孩子,我都还愿意做全职奶爸!

我接过盘子,夹起一块荷包蛋送到嘴里。真不错,边上还脆脆的!不对!那可是蛋壳!小家伙们居然把蛋壳掉进蛋里。我继续嚼着,赞扬着他们的手艺,没人知道这个秘密。我笑自己还意外地补了钙,笑着笑着眼泪就幸福地流下来了。

(责编/邓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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