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0美元环游世界

花儿

我在黑漆漆的新加坡航空班机的客舱中睁开眼。我们正在从新加坡飞往雅典的途中。我身后的希腊老妇人又说了一遍，“Opa！”

我叹了口气，调整一下耳机，打算接着睡。过去72小时中，我有30小时是在飞机上度过的，经过的机场包括：纽约肯尼迪机场、旧金山机场、洛杉矶机场、东京羽田机场、香港机场、新加坡机场。现在我正从新加坡飞往雅典，途经土耳其阿塔图尔克机场转机。

这是一次艺术之旅——在某种意义上，这次点画展是半癫狂的英国艺术家、营销天才达明·赫斯特的作品展，它从2月中旬起在高古轩旗下全部11家画廊展出。在1月份开展前，赫斯特发出了一个挑战：凡是闭展前参观了所有高古轩画廊——纽约有3家，伦敦有2家，雅典、日内瓦、香港、洛杉矶、巴黎和罗马各有1家的人都将得到一张限量版点画；估计价值为3500美元以上，这取决于完成这项任务的人数。

3500美元能环游世界吗？

用这种方法“购买”这种虽然很可爱、但带有一丝“宜家”气息的画作看上去很疯狂。但我有慢性旅游癖。我好奇满世界奔波是什么感觉。我喜欢制定计划、积攒里程、搜集划算的交易。我也喜爱挑战。因此我决定用一种新奇的方式完成赫斯特的挑战：我能用不到3500美元环游世界吗？

我是在点画挑战开始前一周听说这个消息的，出发前3天我才开始认真地筹划这次旅行。我决定向西走环游世界，首先去最远的香港。在Kayak网站上可以很容易地找到单程机票，价格惊人地便宜，可能是由于1月中旬是许多地方的淡季。比如，从香港到雅典的机票仅为608美元。从日内瓦到巴黎的高速列车和跨越英吉利海峡隧道的欧洲之星列车比飞机要便宜。伦敦到纽约的旅费超过1000美元，因此我使用了3万英里的常旅客里程。我在红眼航班上解决了3个晚上的食宿。在香港住的是Airbnb提供的廉价住宿。在意大利我通过CouchSurfing网站解决了一晚免费住宿。在瑞士我住在别人家里。在伦敦我选择的是新开办的连锁旅店Tune Hotels，这家旅店有100美元一晚的床位。

第一站：洛杉矶

当天的气温是21摄氏度，天空泛着知更鸟蛋壳般的青绿色。我的朋友迈克尔在洛杉矶机场接上我，开车前往贝弗利山的高古轩画廊，参加画展的开幕酒会。我拿出我的点画大全挑战登记卡，盖上了第一个戳。那里有太多穿着鲁布托超高跟鞋的时髦女郎和把皮肤抹成古铜色的家伙，为什么在阳光充沛的洛杉矶要这样做？以至于我几乎无法专心看画作，于是我在画廊里转了一圈就搭上出租车回到了机场。

第二站：香港

飞行航程和时差耗去了周五和周六的半天。香港与洛杉矶相反：它是个人口密集、公共交通非常便利的城市。多亏香港的机场特快列车，飞机降落后一个多小时，我就逛完了中环的高古轩画廊。然后我前往九龙熙熙攘攘的上海街上的一幢老公寓楼，走上狭窄的五截楼梯，来到了通过Airbnb找到的住处。房间里一尘不染，每晚只要39美元，真是太划算了。

我从来没在农历新年前夕去过香港，因此我想在和奶奶一起吃顿云吞面之前体验一下热闹的节日气氛。没有比九龙的花卉市场更好的地方了，在那里我意识到赫斯特的绘画已经改变了我的视觉。我在哪里都看到圆点：兰花是洋红和淡紫、农历新年应景的橘子树上挂着的柑橘和金橘是橘黄和金色。我89岁的奶奶完全不明白这个，她搞不懂我的旅行。最后，我只能告诉她我是来这里工作的。

第三站：雅典

我从这次换了4架航班、为时23小时的旅程中得出两条经验：希腊老妇人总爱说“Opa”，新加坡航空有世界上最棒的经济舱餐点。鲜美多汁的马来炒鸡肉味道恰到好处。

我在周一寒冷的黎明时分到达雅典，决定加快速度——多看些景点和风光。我搭上X95特快巴士，前往宪法广场，这趟路让我亲眼看到了希腊的经济困境：画满涂鸦、空空如也的店面，钉上木板封条的房屋。去过逼仄的高古轩画廊后，我的目光转向了雅典卫城。我在陡峭的鹅卵石街道上漫步，沿途经过众多关门歇业的餐馆和橄榄树，一个多小时后我来到了山顶。那里游客稀少，宁静安详，古老的大理石在近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不过，帕特农神庙外的脚手架让它看上去好像一幢烂尾的豪华公寓房。

回到山下，我走进一间刚开业一个月的高档美食店，20多岁的店主给我推荐了一种方形的加蛋面食，并口述了一份简单的砂锅菜食谱，配料是鸡肉、洋葱和番茄酱。我问她，此时在雅典开店是不是有点奇怪。“我很乐观。”她边说边耸耸肩，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同意我的看法。

第四站：罗马

现在和以往一样，雅典的下一站是罗马。我的房东是安杰洛·西米奥利，他是意大利中左翼民主党的顾问，我们是在CouchSurfing网站上相识的。我们晚上聊了很久，什么都聊，从意大利政治聊到旅游。当我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想点画展正是我这次旅行的一个恰当比喻，色彩的冲击恰似我对每座城市生活的匆匆一瞥。

周二的半天，我是在罗马度过的，除了去必去的高古轩画廊，还经过Tazza d'Oro咖啡馆、万神庙、建于14世纪的神庙遗址圣母堂一路走到图拉真市场遗迹。我真正的目的地是卢乔·斯福尔扎的新派意大利餐厅L'Asino d'Oro，译为“金驴”，Chowhound网站的论坛上极力推荐这家店。斯福尔扎奉上了包括4道菜的午餐，连同酒水，只要12美元。从搭配乳清干酪和柠檬的入口即化烤碎肉卷到香甜的肉丸，好像红色酱汁画布上的3个棕色圆点，每一口都因如此超值的价格而更添美味。我吃完以后，斯福尔扎从厨房走出来，扬起眉毛问我：“好吃么？”仅仅是好吃，可不足以形容，是棒极了。

第五站：日内瓦

我在日内瓦住在洛桑附近的亲戚家。第二天早上，我叔叔贾森带我游览了日内瓦老城，为我的旅程注入了一抹神圣色彩；我们参观了一座建于15世纪的加尔文礼拜堂，约翰·加尔文曾在这里讲道，在塔楼上，游客可以从滴水嘴怪兽的视角观赏景色。

第六站：巴黎

高速列车只花了3个多小时就将我从日内瓦运到了巴黎。我在画廊只待了一小会儿，拿到印戳就离开了，然后去吃了一顿我吃过的最美味的牛排配薯条，这家餐馆叫Terminus Nord，牛骨肉肥瘦刚好，薯条外脆里绵；之后我搭上了前往伦敦的欧洲之星列车。

第七站：伦敦

第二天早上是细雨纷纷的天气。不过，很快就出太阳了。我从精致华丽的梅费尔走到风格粗犷的国王十字车站一带，在仍睡意朦胧的Soho区溜达了一会儿，穿过熙熙攘攘的科芬园，在那儿的奶品店买了一大块当地产奶酪，然后又路过了不列颠博物馆和格雷律师学院庄严大气的花园。

在我的旅行途中，我逛画廊一共花了1小时40分钟。多数时间，我对艺术并不关心，只有一个例外，就是我前往希思罗机场飞回纽约去最后3家高古轩画廊前，参观大不列颠大街上的高古轩画廊时看到的一幅画。这幅40英尺宽，20点×80点的画有个很医学气的标题“L-酪氨酸-15n”。盯着画中那1600种色彩，我开始看到隐藏的线条。我之前的所有旅行，以及这一次旅行的8站，7个国家都变成了色彩缤纷的圆圈。

这次旅行不是关于艺术，而是关于尝试。我利用飞行中的大量时间看了许多书，读完了雷沙德·卡普钦斯基的煌煌巨作《与希罗多德一起旅行》，它是这位波兰记者撰写的在这位希腊历史学家的思想引领下的旅行见闻录。“是什么让希罗多德决定动身？让他付诸行动？让他克服旅途的艰难？”卡普钦斯基问道。“我认为就是他对世界的好奇心。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不管会遇到什么，也要亲眼去看看、亲身经历一下的欲望。”

如果你要问：这趟旅行花费几何？总共279000美分。 （编辑/俞晓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