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纯
一年中,父亲几乎每天都在忙碌,春种、夏管、秋收,冬天卖白菜、卖红薯。可是腊八一过,父亲就会停下所有的劳动,准备过大年。
我觉得对于父亲来说,每一年都像酿酒的过程,经过漫长的、艰辛的酿造,终于可以在腊月里悠闲安然地享用醇厚的美酒了。
腊月里,父亲的脚步变得悠闲起来。过了腊八,三六五乡的大集,父亲一个都不会错过,母亲便指派他赶大集,买年货。每次出门前,母亲都要叮嘱再叮嘱,买什么样的碟子碗筷,鱼要多大的,肉要称多少,早点回家等等。平日里,父亲最听母亲的,可是,腊月里,父亲变得极为随心所欲。他会按照自己的意愿,鱼买最大的,肉要多多称;不急着回家,在集市上看热闹,逛个痛痛快快。
父亲每次赶大集都会买年画。母亲常骂他:“败家子,年画都买了多少张了,贴在哪儿?难不成猪圈里也贴上年画?”父亲嘿嘿地笑:“看到喜欢的就买了。你看这套,穆桂英挂帅,多好看!”我和妹妹都凑上前去看,欣喜地喊着:“真好看!”母亲在围裙上抹一把湿淋淋的手说:“给我也看看!”
腊月里,父亲还会下厨一次。平日父亲根本不沾厨房,等到母亲把馒头年糕蒸好,豆腐也做出来,父亲就开始“隆重登场”。开锅煮肉是我家的重头戏,父亲会亲自操持,甚至连刷锅洗肉的事都不让母亲帮忙。父亲把买来的猪肉、猪骨、猪下水等,统统洗干净,放到大锅里煮。整个过程,我和妹妹都是蹲在旁边看,看父亲一边哼着戏词,一边兴致勃勃劈柴、烧火、加调料。父亲在享受那个过程,一年的辛劳,终于可以在一大锅味道香浓的猪肉里得到回报了。灶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香味已钻入鼻孔,我和妹妹馋得直咽口水。
肉煮熟了,父亲从大锅里捞起热气腾腾一大碗。最香不过骨边肉,“拆骨肉”最香了!我们吃得满嘴油汪汪的,父亲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父亲的腊月,是生活之曲中最轻快自由的部分,多姿多彩;腊月的父亲,像一位悠闲的诗人,用欢欣做韵脚,谱写一年里的华章。年年岁岁,他教给我们姐妹用乐观的生活态度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