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绵延的不止是爱情

傲雪冬梅

一

李梦阳捧着给光明公司做的广告方案出门的时候，天还明媚如少女，不过是在路口的复印社打了个转，就已经开始狂风大作。随即，雨点噼里啪啦就砸下来了，越来越密。梦阳看着手里的材料，叹了口气，就是下刀子也得把方案给客户送过去啊。没有带雨伞，她只好把包举在头顶打车，好不容易打到一辆，刚拉开车门还未及抬脚就被人挤到了一边，一个男人以迅雷之势钻进了车里。李梦阳气极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车溅水而去。她想，如今的男人，都和女人抢出租车了，还指望能有什么侠士来英雄救美呢？也难怪我成了“剩女”。

这样一耽搁，等再打车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6点。光明公司的前台看着全身湿漉漉的李梦阳说：“对不起，小姐，周经理等你到5点半，现在有其他事情走开了，麻烦你明天按时来。”李梦阳心里很窝火，却又无可奈何。没办法，客户就是上帝。

李梦阳下楼，转到大厦旁边的7-11店要了一杯热饮。外面还是狂风大雨，对面坐着一男一女也在喝东西。看样子他们都是在这个大厦里工作的白领，穿得和李梦阳一样整齐。男人细心地帮女人用纸巾擦吸管，抬头的时候看了李梦阳一眼，那一眼竟像穿透了李梦阳的心。天呐，他长得可真帅啊。

李梦阳起身准备出门。“小姐，等一下。”那男人竟然叫住她。只见他拿出一把伞，说：“这么大的雨呢。”李梦阳愣住了，男人旁边的女人在微笑着看着她。她接过来，说：“谢谢！”

心中百味横陈。还真有英雄救美，可惜呀，是一对英雄来救美。那女人姿色平平，却有英雄不离左右，这世道啊！

二

虽然冒雨赶回了公司，但老板的痛斥却仍然比狂风暴雨还要猛烈。李梦阳知道错在自己，怨不得老板生气。“明天，你就是不吃饭都要第一时间把方案送到！”老板这样咆哮着。

第2天，李梦阳早早来到光明公司。进入企划部，里面端坐着的那个男人竟然是昨天借伞给她的人！李梦阳的心砰砰直跳，却听他说：“你好！我是周侗诺。”名片递过来，李梦阳忍不住大笑，笑容如六月艳阳天。周侗诺呆怔半晌，听她道：“你好！我是李梦阳。”

坐定，开始看方案。周侗诺很满意。提出一个细节让李梦阳修改，然后就提交公司高层，顺利得超出了李梦阳的想象。

李梦阳说：“谢谢啊。我请你吃午饭吧。”周侗诺说：“不用谢，是你的方案有创意。”李梦阳说：“我谢的不是这个，是你昨天……”忽然想起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来。说，“谢你和你太太……”“哦，不用了。她，还不是我太太。”

李梦阳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不是太太，那就好。但是，还不是太太，又当何讲呢？

三

方案在修改过程中，免不了要碰头。一来二去，梦阳知道了他们竟然是校友。周侗诺大四的时候李梦阳读大一，这就更加亲近了一层。李梦阳遗憾地想：整整一年时间啊，居然没有碰上！不过，好在现在也不晚。只要那个人还不是他太太，她就还有机会。周侗诺已经让她深深着迷，同时她能感觉到，周侗诺也在被她吸引。要不然，他怎么会答应和她一起爬山，尽管他穿着白衬衫爬山看起来有点不合时宜。但是有什么要紧呢？关键是他那么帅，而且有成熟男人内敛的味道。领子干净，指甲光洁，是个优质男人。

有了情愫，就不觉时日之长。2周后，周侗诺告诉她，方案在公司例会上遭到了几个部门经理的反对。理由是，广告投入太大，户外广告根本没必要。

“那该怎么办？”李梦阳有些惴惴不安。

“放心，我会为你们力陈。”周侗诺笑了，李梦阳的笑容也随即如花盛开。

周侗诺说：“除了我以外，支持你的人还有国内事业部经理夏莉。”

李梦阳愣了。她知道，夏莉就是那个她。

李梦阳终于问出来：“你和她交往很久了吗？”周侗诺说：“是啊，10年。我大二暑假来实习时，她刚刚毕业上班。后来，她资助我完成学业，还引荐我到这里。”

李梦阳冷笑：“白领丽人爱上了穷学生。资助他，帮助他，然后，学生知恩图报，以身相许。好老套的情节！”

周侗诺的脸白了一下，很认真地说：“不，你说得不对。我也爱她。”

李梦阳大眼睛黑沉沉的，问：“那么，我呢？你可有一点点，爱我？”

周侗诺沉默半晌，说：“我喜欢你。”

这个回答让李梦阳十分沮丧。她懊恼地想，喜欢不就是不爱吗？

周侗诺心里清楚，自己与夏莉之间10年的感情早已开始沉寂，默契多过激情。为了改变这种状况，他们准备结婚。其实也不过是换个名头而已，而换这个名头是要付出代价的。公司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夫妻档，但是却规定了年终分红夫妻双方不管业绩多好，均只能按照业绩差的那一方拿。这就明显是逼你走人。

夏莉说：“你留下，我走。”

可人生又有几个10年？何况夏莉在公司比他要资深。

周侗诺揽过夏莉，夏莉说：“看你，衬衣纽扣掉了也不知道，脱下来我给你缝上。”周侗诺这才记起，上次自己是穿这件衬衣和李梦阳一起爬山的。和李梦阳在一起有种青春飞扬的感觉，纽扣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掉的。周侗诺心中不免感到有些愧疚。

周侗诺说：“我走。”

夏莉摇头：“不，上次已经开会要提拔你。我走。”

四

方案修改到第4遍，在周侗诺和夏莉的努力下，终于通过了。周侗诺第一时间通知了李梦阳，李梦阳快活地大叫了起来：“周侗诺，有你的啊！我简直爱死你！”

周侗诺笑了：“你可真是个孩子。”过了一会儿，说：“我的婚期订在中秋。”

李梦阳一阵眩晕，问：“你的心意已决？”

周侗诺说：“是。”

李梦阳忽然问：“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你会爱我吗？”

周侗诺想了想，说：“也许。但是你不会爱我。”

李梦阳不解，周侗诺道：“你爱的是现在的我。仪表堂堂、温文尔雅，有事业，有品位。10年前的我是一个胆小、土气，见人就脸红的乡下孩子。你会爱上那样的我吗？”

李梦阳咬着嘴唇，调皮地说：“哎呀，那我可真不会爱你。”

周侗诺如释重负，说：“人人都想吃现成的，却没想到其间的辛苦。10年光阴的打磨啊，也是10年夏莉的打造。”

李梦阳笑了，眼泪却倏忽落下来。

周侗诺的心一恸。

李梦阳恨恨地说：“为什么好男人都是别人的？”

周侗诺说：“沧海之大，总有遗珠。”

李梦阳说：“哪一颗才是我的呢？看来我要学夏莉，看准一粒砂，然后培养它。”说完大笑，笑得眼里竟有了泪水。

周侗诺看着明媚如阳光的梦阳，心里说——梦阳，其实从第一眼见你，我就心动了。我甚至想过，和你在一起，一直难以抉择。可是就在前晚我和夏莉说到谁离开公司的问题时我才终于恍悟过来。夏莉说：“如果我们结婚，我走是自然；如果我们不结婚，虽说可以留下来，但是，情何以堪？过程不同，结果一样。无论如何，我都懂你。”

那一刻，我才明白，她是知道我的游移的，却把决定权交给了我。我和她之间绵延的岂止是10年的情谊，更是10年的生命。

（摘自《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