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存泉:寒风暴雪下盛开的冰凌花

王晨

一个卧床16年，颈椎以下瘫痪，只有小学学历的年轻人却出了3本书，写了200多万字的文学作品，其中有40多篇在国家级和省市级报刊杂志上发表。这个年轻人叫袁存泉，是辽宁省抚顺市清原满族自治县南山城镇黑瞎子沟村的青年农民。

医生曾预测他活不过两年

16年前，死亡与磨难结伴出现在袁存泉面前。1996年1月15日，21岁的袁存泉帮助别人拉柴禾时，发生意外，颈椎被牛踩伤，神经损坏，导致高位截瘫。

袁存泉的颈椎以下部位失去知觉，能做的只有眨眼。当时，医生预测，袁存泉活不过两年。为了给袁存泉治病，全家花尽积蓄，父亲经不住沉重的打击，患病离世，妻子也留下女儿，离他而去。

很多人认为，对袁存泉来说，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但袁存泉没有放弃体味生命的意义。

一开始，袁存泉和家人还相信病能治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瘫就瘫了？”袁父举债数次奔走于各大医院，一次次的诊断结果让老人非常失望，但家人一直瞒着袁存泉。

“一次，父亲从北京的医院回来，用手比画着告诉我，医生说了，神经得一寸一寸地长，长得慢，一年就长那么一点儿，说完之后就背过脸去抹眼泪。那时我就意识到，我的病基本是治不好了。”袁存泉说。

袁存泉躺在床上，颈椎以下没有知觉，生活不能自理。一日三餐，吃喝拉撒，翻身起卧，都要靠年迈的母亲照料。

未来，对于袁存泉来说从未如此遥远和抽象。卧床后，一切都似乎慢下来，一年四季慢下来，窗外传来的脚步声慢下来，母亲的呼唤声慢下来，连自己的呼吸都慢下来。他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但袁存泉从没想过死，他说：“为人一回，不能这么简单地就走了，看看父母，女儿，我不甘心，总觉得还能做点什么。”从此他走上了另一条崎岖之路。他最开始想学中医，之后想学策划公司替人出点子，但无法动弹的身体，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些选择。

摆在袁存泉面前的最后一条路，就是写作。这份袁存泉看似力所能及的工作，其实更为艰难。就连为写作做准备的看书，对他来说，都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为此，袁存泉想尽办法。

最后，袁存泉让母亲把书绑在一个坏掉的旧音箱上固定住，或用铁夹子夹起来挂在炕边的柜上，看一页，母亲给他翻一页。

用牙齿咬住笔杆写作

袁存泉开始写作是在高位截瘫的两年后。不能拿笔，袁存泉就让母亲在稿纸下面垫一个硬板，然后放在枕头边，他转过头用牙齿咬住笔杆写作。这样一“写”就是几个小时。

笔的选择也让袁存泉煞费苦心。一开始是铅笔，可铅笔很容易咬断。换了圆珠笔，依然容易咬碎，而且咬碎后，笔杆的碎片往往会喷入口腔，常常弄得满嘴是血。

咬碎了200多支笔后，母亲为袁存泉做了一支笔头用铁做的铁笔。这下咬不断了，可由于很难掌握力度，袁存泉的牙齿咬碎了两颗。而且，由于笔端在口中长期摩擦，他的口腔几乎一年四季带伤。

2000字的稿子袁存泉用嘴叼着笔，歪着头一字字地写出来，要用两天。写完稿后，还需要母亲王瑞莲步行2.5公里山路，再乘坐客车，到15公里以外的镇上，将稿件寄出。

一个下雪天，王瑞莲寄稿子时发现邮局附近有卖旧稿纸的。为了多买点，她把钱全花了，没有留坐车的钱，就一路走回家。结果下雪路滑，她一下子摔进山沟里。袁存泉和女儿在家等到半夜12点，母亲方才满身是血、鼻青脸肿地回到家，3人抱头痛哭。

不断尝试后，这一家人终于尝到了收获的快乐。2001年8月9日，袁存泉写的《断桥》在《清原县报》上发表，还寄来了3元稿费。这莫大的喜讯让袁家小屋传出了久违的笑声。

就这样，袁存泉的写作生涯越走越长。后来，他听村里的教师说，电脑可以通过网络传递信件，尽管他还不知道电脑为何物，但还是想买一台。为此，母亲把家里的一头牛卖了1500元，又向村里人借了点儿，凑钱买回来一台电脑和一台打印机。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炼，袁存泉学会了用双臂和手指的骨节打字上网，一篇篇文章，在他不大灵活的手指下跳出。

几年来，袁存泉撰写了200多万字的小说、散文和报告文学，其中40多篇在《儿童文学》、《农村青年》等刊物上发表。

袁存泉还根据自己的经历，写成了一部40万字的长篇小说《冰凌花开》。冰凌花是当地一种只在冬天才开的花朵，袁存泉常用“寒风暴雪下盛开的冰凌花”自喻自勉。现在，一家出版社决定出版这部小说。

冰凌花在苦难中盛开

生命的意义，在袁存泉的心中逐渐清晰起来。

袁存泉先后担任了甘井子中学、马前寨中学、英额门中学等20多所学校的校外辅导员，并在网上公布了自己的电话、电子信箱等，还开了一个叫“冰凌花开”的网站。

给袁存泉打来电话的，有面临青春期困惑的高中生，也有想要轻生的读者。

袁存泉在网上认识一个网名叫“梦魇”的朋友。“梦魇”多年前因为喉咙手术伤了声带而说话失真，后来又因为左眼患了虹膜炎而失明，一度想自杀。为劝导这个遇到挫折的年轻人，袁存泉克服高位截瘫的病痛，躺在炕上，在网上跟他一聊就是半天时间。终于，他使这个年轻人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并重新振作起来。

后来，这个青年把自己的网名改为“柳暗花明”。

遇到有困难的人，袁存泉还时常捐款。几年里，他捐出了近万元稿费。自己那么艰难的家境，怎么还给别人捐款？很多人表示不解。

袁存泉告诉记者：“我也是从更艰难的时候过来的，我很幸运，得到了社会的理解关注和帮助。我希望能想办法回报社会，有一点算一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近几年来，袁存泉先后荣获2005年度“清原十大杰出青年”、2006年度“感动抚顺十大百姓雷锋人物”、2007年辽宁省“残疾人自强模范”、2008年辽宁省首届青年文化新人提名奖。现在的袁存泉，获得由政府提供的一个公益岗位，每月近千元的收入让他的生活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他还同时担任清原县作家协会副主席，是抚顺市作家协会会员。

“我的世界里，冰凌花开了，尽管等了很久。我希望更多人也和我一样，有敢于面对苦难的勇气，让冰凌花也能在他们的世界里尽情绽放！”袁存泉说。

题头照片：正在用嘴写字的袁存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