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山为友

艾米

伫立在南天门前，定定地回望那一条蜿蜒如巨龙般的十八盘，我顿感超凡脱俗。是的，爬山注重过程，结果，是次要的。

我仰起头，想要寻找更高的所在，却被云层的芳容羞掩。

我不禁思绪如潮，又想到汗流浃背爬山的情景……

烈日当空，我机械地迈动着双腿，跨越一个又一个台阶。整个人都浸透了，汗水仿佛雨水，顺着两鬓灌进嘴里。过了好一会儿，太阳才肯安稳地躲在云后，收起它的光芒。我的皮肤被灼射成黑红色，暗暗地发着疼，痒痒地挠着人。

周围的人开始停下来歇息，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不再走动。我越过他们，我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向前。

于是，我忘却了一切。

——忘记了身边嘈杂的谈话声，忘记了挑瓜汉子的吆喝声，忘记了杂乱无序的脚步声，忘记了所有所有……

在那一刻，我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在那一刻，我只带了一样东西上山——信念。

我变得轻快起来，热情也恰到好处。我在脱离肉体束缚的同时，也挣脱了尘世的桎梏。喜怒哀乐，功名成败，我将之全然抛到脑后，不带一丝杂念。在那一刻，我享受了灵魂的洒脱，也明悟君子的难求——到底，灵魂终究是一种臆想。

现在，我的眼中，只有你。

山。

形形色色的人们穿梭来往，抬头觅顶峰，感觉遥不可攀。距离极顶的石阶处，一个又一个小如虫豸的人在费力地迈动步伐，他们的身影点缀着山峰。我在心中暗想：你很厉害，竟然有这么多人对你痴狂，为了你付出汗水，而且你也有宽大的胸怀，你容纳了每一个妄想征服你的人。当然这支队伍中不乏懦夫——但是，我一定会到达顶峰。

我嗅到了空灵的味道。也许，这就是爬山的至高境界。

常有人道：“爬山途中不宜久歇，不然越休息越不想爬。”是啊，一旦停下来，就容易退缩。

这时，你便会觉得，空灵已逝，空气里全是汗臭味——你又回到俗世了。

如此这般轮回，这人定会焕然一新，颇有伐毛洗髓之神力。

恍恍惚惚到了十八盘，我的疲劳陡然剧烈起来，原本膝关节的酸痛却转移了到了双脚上。倚在一旁歇歇腿脚，揩揩额头上的汗珠。这时我瞥见许多下山的身影，忍不住心潮澎湃，踉踉跄跄地继续上山。十八盘如虬龙般盘卧山间，是最险要的地带。“紧十八，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白云为你擦汗，山风为你清心。天地之悠悠，峰峰之空翠，我心头的疲劳倒是消泯了一些。

咬着牙，任汗水无数次肆虐，当我的双脚站在最后一个台阶时，我浑身上下又充满了力量。

放眼远眺，远处的山峰蒙上一层薄薄的云霭，青翠挺拔的山峦重重叠叠，高耸入云端。云海翻腾，不断咆哮。郁郁葱葱的树林，映衬着蔚蓝蔚蓝的苍穹。泰山上所有的景色，都一览无余。我对着远处呐喊，真希望，山的那一边，会有人回应。

低下头，我仿佛又看到了正在攀爬的我。我猛然搜索整个爬山过程的记忆，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被抹去——只剩下木然的我和木然的动作。

那片失去记忆的脑海，是突兀的白。

那颜色，像极了深黛青山上的一抹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