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
光刻的空间
远望着我们的城市,现代主义建筑的直线条与方盒子显得又僵硬,又苍白。热衷于艺术建筑的冉.库哈斯曾勇敢地说:建筑要表现新的自由。这自由就是需要摆脱现代主义对建筑的束缚。我们要不要对现代主义进行深刻反思,它给城市带来了什么,混凝土构筑的城市森林,把文化与传统抛弃在冰冷的方盒子外,带给后代什么,也许只有阳光,而没有了清新的空气。
而文化方面的建筑总要做得有韵味些,这是建筑界的传统,也是建筑师热爱的芳草地,他们可以尽情地展示自己的艺术才华,把心爱的建筑打扮得更美丽,更花俏,而客户也愿意掏这笔建设费,而市民也乐意来到这片芳草地,享受艺术建筑所带来的震撼。
在闪耀着天才光芒的建筑师库哈斯、矶崎新与盖里的背后,许多优秀建筑师还不为我们所知,如斯蒂文.霍尔(Steven Holl)。
霍尔设计的赫尔辛基当代艺术博物馆文静,简洁,与远处蒂罗湾遥相呼应,相互映衬。其北端酷似从蓝色沙砾里长出来的豆瓣,几片映射着蓝天的玻璃晃得斑驳耀眼,曲线的外壳给建筑增添了柔美。沿着这曲线向南延伸,弯成一道浅浅的月牙空间,而在南端则弯成了块体的组合,粗犷而有力。馆内的空间厚重,充满灵性,优美的曲墙与光的渗透,仿佛进了时光洞穴,神秘而又静谧。
霍尔非常善于使用光井,使光在庞大的建筑中穿插,划分空间,如贝尔威艺术博物馆。这座位于美国华盛顿的博物馆,正面采用后现代的手法处理,显得有些抽象,而且很耀眼。从侧面看去,块面非常结实,庄重而有力,但走到里面,并没有觉得沉闷,周围或者顶部的光很容易就透了进来,很有意思。
现在,许多建筑都不重视自然光,多数要采用人造光,而霍尔则用自然光来雕刻空间,他创造的空间蕴含人性,充满朝气。而我们欣赏时,有一种似曾相识而又亲切的感觉。是我们抛弃了以前的传统,追随同化的潮流。
空间的旋律
透过夜幕,看到远处的城际,许多摩天大楼直冲云霄,高低差错的楼宇相互偎依,在华灯霓虹下,勾勒出如此优美的都市轮廓。固然,生活工作在摩天大楼里,可观鸟雀群舞,静听白云呓语,与清风追逐,确实非常惬意。城市之间争夺高楼之最时有所闻。
高耸的摩天大厦永远也摆脱不了地球引力,不得不保持单一的形体,只有苗条,却不够妩媚。而低层建筑却可以尽情发挥,只要想得到,几乎做得到,因此,低层的建筑向来是大师的珍爱。因此传世的建筑,以低层建筑为主,如悉尼歌剧院、流水别墅、朗香教堂等等。
有的建筑大师中意设计摩天大楼,而有的则对低层建筑情意浓浓,而彼特?埃森曼(Peter Eisenman)无疑属于后者。他对建筑高度一点也不敏感,高度的象征意义多过
于实用价值,同样也阻碍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他的风格偏向于保守,却不乏前卫,他的作品许多是由阶梯形块不规则地融合在一起,外表平实,有一种淡淡的韵律美,而其内部,空间幽深,彼此交差,光飞影舞,很有个性。
第三代现代建筑大师都是不安分的,埃森曼也不例外。相对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的锋芒毕露,埃森曼显得低调得多,他花更多的时间探索空间的多维化,设计了系列“卡片板式住宅”、诸多文化设施,如埃默艺术中心(Emory Center for the Arts)、哥伦布会议中心(Columbus Convention Center)、艾罗夫设计与艺术中心(Aronoff Center for Design and Art)、文克斯纳艺术中心(Wexner Center for the Arts)等作品。
其中哥伦布会议中心算得上埃森曼的代表作,从空中鸟瞰,宛若钢琴键盘般,也像巨大的抽象雕塑,橙色、土黄、浅灰的混凝土块交相呼应,从周围的环境中脱颖而出。其临街立面,不拘一格,有的立面通透,有的则坚固,带着非常明显的后现代痕迹。进入内部,好像进入了奇幻境界。蓝色的光透过天窗投射下来,底层立柱支撑着厚实的墙体,充满现代而又隐秘的气息。里面有许多框架柱子,上下二层相通,空间可以从各个方向流淌,走在格子地板上,没有压迫感,反而增添了许多兴致,仿佛能听到建筑的旋律。
而埃默艺术中心则显得更加成熟,色彩也更协调,从整体上来看,就好像自然界的岩层,层层相叠,虽然有点错杂,但还是井然有序。内部处理更加大气,巨大的混凝土素面间,支撑着几根柱子,而人们就坐在底下,感悟着天地之气,也会心胸开阔,喜悦涌上心头。
城市的辉煌
掠过太平洋西岸,驻足莱茵河畔,穿越马六甲海峡,远眺维多利亚港,纵横世界各国,挑战世界第一高楼向来是城市决策者的雅好。从帝国大厦到世界贸易中心大厦,再从西尔斯大厦到佩重纳斯大厦(Petronas Towers),建筑高度屡次被刷新,仿佛高度就能压倒一切,昭示着建筑所在城市的辉煌,象征国力的强盛。不但有高度的竞争,还有建筑的样式竞争,这是一场奢华的游戏,而主动权却掌握在建筑师的手里,西萨.佩里(Cesar Pelli)就是这种人。
国外有人认为,佩里属于新技派的代表人物,他设计的建筑异常的优美。他常常运用这样的表现手法,蓝玻璃幕墙与铝板之间勾勒着细线条,蕴含着现代的韵味与材质的精致,而他这种温和的表现主义深得城市决策者的喜爱。在吉隆坡,佩里设计的佩重纳斯大厦耸立夜色中,灯光映射,珠光宝华,耀眼夺目,她显得如此端庄,如此美丽。
我看了佩重纳斯大厦,不由得想起了巴黎圣母院与高迪设计的圣家堂,高耸的尖顶充满着神秘,象征着威严。虽然某些细节糅合了伊斯兰建筑的特征,也有东方式的层叠式塔身,姊妹塔楼间运用桥联接,使相对独立的塔楼连结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门,空间彼此穿透,增添了整体感,更加人性化。佩里继承了雅马萨奇在世界贸易中心大厦设计中的姊妹塔形式,可在寓意与外观上,他超越了雅马萨奇。
让我们回到纽约,欣赏美丽的曼哈顿城市天际,世界金融中心(World Financial Center)与文特花园(Winter Garden)也出自佩里之手。本来世界金融中心与世界贸易中心大厦形成了很好的默契,彼此相互依靠,感觉比老朋友还好。可是世界贸易中心大厦已经被毁,世界金融中心的金色幕墙也显得有些孤独。世界金融中心曾被建筑界的同仁们所称赞,觉得它这个配角当得好,想不到如今却成了主角,真是有点黯然失色。
再回到迷人的东方明珠香港,长江集团中心(Cheung Kong Center)无疑也是香港人的骄傲,这也是佩里的力作之一。高大通透的大厦直冲云霄,夜晚灯光斑驳,尽现蓝色的魅力,宛若擎天玉柱,欲与天公试比高。大厦整体呈瘦长方体,表面悬挂蓝色玻璃幕墙。佩里一反常态,采用纯正现代主义手法来表现,看来他对各种风格得心应手。佩里的建筑作品遍布世界各地,他处理摩天大楼的手法纷纷被年轻建筑师模仿,这奠定新技派在建筑界的地位。
圆滑的建筑宝贝
也许,建筑师会把作品当成自己的孩子,毕竟每一件作品都渗透了建筑师辛苦的汗水,对她饱含着感情,希望她得到世人的赞美,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注目,建筑师脸上也会露出灿烂的笑容。有的建筑师一生的作品屈指可数,能流芳百世的作品更是少之又少。
诺曼?福斯特出生于富产绅士的国度,其作品不仅含蓄,而且很有内涵,很少有锋芒毕露的先锋派痕迹。他对自己的建筑宝贝也非常疼爱,特意为她们打造许多件华丽外衣,其中一件是高科技霓裳,另一件是环保外套,虽然这些外衣一般花费昂贵,但福斯特从不担心,因为建设方自愿掏腰包,让他随意挥霍。大凡建筑师都会使用最先进的建筑高科技,但却不一定比福斯特用得好,而那件环保外套可谓独具匠心,也算一些点缀,人们在赞叹他建筑宝贝优美的同时,也不会觉得他像绅士般的死板。
最早认识福斯特是从香港汇丰银行大厦开始,先是贝聿铭先生在香港设计了中国银行大厦,于是他便为汇丰银行设计这幢大厦,开始我也像许多人一样,接受不了那里面空荡荡像个工厂,大厦屹立在现代主义的方盒子建筑中间,立面采用后现代主义的机器符号,表现出一种冰冷的感觉。大厦内部有一个巨大的中庭,里面很空旷,我想工作或生活在里面的白领们也不轻松,如果要与同事调一下情都不容易。不过,福斯特在顶端安了一个通风口,可以把半空中没受污染的新鲜空气送到底层,真是颇有意思。
福斯特从内心想摆脱现代主义的阴影,他并不想让他的建筑宝贝生活在直线条下面,因此他有意识地探索建筑外型的曲线美。他在伦敦设计了一座市政大厅,侧面就像一枚青芒果斜插在地里,远处不远就是伦敦塔桥。她体型圆润,晶莹通透,就像静卧在泰晤士河边的淑女,美丽而又迷人。而他另一件作品瑞士保险公司伦敦总部大厦更具有女人味,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让伦敦这座古老城市更加迷人。她外表斜纹向上盘旋,仿佛亭亭玉立的仙女,衣襟飘飘,通透的玻璃幕墙映射着太阳的光芒,在灰沉的城市格外耀眼。
这位英国绅士建筑师在世界各地设计了不少作品,包括北京与香港等地,他用高科技手段来改善通风与采光,确实值得我们借鉴,但他设计的作品建造费用太昂贵,恐怕并不怎么适合我们,他的那几招功夫,也只算是“花拳绣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