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华勇
交通拥堵,是一个世界范围内都难以治愈的顽症。尽管坊间经常流传某些发达国家大城市治理交通拥堵很成功的传说,但当你真正切近了解时,却发现,那都是他们挣扎和忍受了多年各种折磨后的一种平复状态。
這似乎是每一个处于迅速城市化过程中的国家都必然经历的问题。在中国,甚至很多三线城市的高峰期都已经寸步难行了,遑论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以至于最近两年,身边的同事朋友抱怨北京交通的人越来越少了——不是北京交通变得有多好,而是大家已经没有脾气了。
传说中的国际大都市,无论伦敦、巴黎还是纽约、东京,一般来说,都要具备这样几个特征,交通拥堵才能适度缓解:一是城市已经定型,规模已经停止扩张,甚至有些已经郊区化;二是建成了密如蛛网的地铁和有轨交通系统;三是绝大多数市民都愿意遵守交通规则。
千万别小看这三个特征,它是城市发展百年才能够沉淀下来的。
痛在无休止扩张
过去30多年中,中国各级城市都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进行了没有限度的扩张,一些城市的规模每10年就可以扩大一倍,很多地方的五年计划和长期规划,在迅速发展的人口和面积面前,彻底变成了几张废纸,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这个城市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修建时饱受批评的六车道宽阔马路,几年工夫就变成水泄不通的窄巷子。从贫穷乡村涌进现代化城市的人们,决不会再搬回破落的乡村。同发达国家的城市相比,中国的大城市大多没有一个具有唯一性的“市中心”(即英文的Downtown),却有一个个巨大无比的“副中心”,这些副中心之间遍布居民小区和商业设施,各种高层建筑在偌大无比的区域中,艰难地交错在一起,让城市中心的人口密度走向极致。可以预见,市中心人口的郊区化,将是一个比乡村人口城市化更慢的过程,哪怕是在对外来人口态度极冰冷的北京,也还鲜有落下的燕子再重新飞向故乡的。
北上广的有轨交通发展可谓非常迅速,但比起人们的需要,依然显得那么紧张。看一看这几个城市的轨道交通系统,就会发现我们的大城市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在地铁刚出现时,城市可能还是将其实用和宣传展示功能并行考虑的,很多工程巨大、宏伟,好象故意让使用者不方便来凸显其与生俱来的“重要意义”。如今看来,这个系统应该是百分百的实用主义产物——只有把轨道系统做好了,城市才有了可以用时间丈量的距离。轨道交通是一个城市的循环系统中枢,它的使命不仅是承运奔波的普通人,白领阶层、甚至部分位阶很高的企业经理和政府官员——这些私家车的主要使用者,政府要想让他们放弃开车,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赶上有轨列车。
每个抱怨者都是投机者
想想前几年,北京市的有关部门甚至还认为通过某些方式管控之后,交通说不定可以奇迹般地变好。在今天,我们已经能够确切地知道,这种想法要么是天生乐观,要么是好心说瞎话安慰我们。
硬件的完善,确是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和逐渐积累的,但比硬件建设难上百倍的,是开车人都愿意按照交通规则上路行驶。规则的形成是一个人与人长期磨合的过程,不像凿洞装修那么可控。说得直白一点,想去了解一个国家的经济秩序、政治特点,不用复杂地研究文献,只消到那个国家的首都或大城市走一圈,看看路上的人们怎样开车,这个国家的情况也就了解得差不多了。
交通状况是反映一个国家经济面貌的第一面镜子。走一圈就能发现,有些拥堵是设计管理问题,反映的是政府的政策和管理水平;有些是基础建设问题,反映的是经济发展的水平;有些是市民素质问题,这反映的是经济秩序好坏;有些是特权车乱开的问题,这反映的是社会改革的紧迫性。
就好比我们国家的经济,一如北京的交通,繁荣、宽阔、左右并线、前加塞后插队,每个人都在抱怨秩序混乱,却也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投机向前的机会,就像乌鸦落在猪身上,光看见别人黑——然后,对刚刚的不愉快,转眼就可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