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漫
林月路漫讨厌自己的名字。长长的四个字,每个人都会来问她,为什么她是四个字的名字,难道她是日本人吗?
日本人?4岁的她还不知道日本是什么地方,但也会气鼓鼓地嘟着嘴说自己不是日本人。她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四个字的名字就是日本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的名字奇怪的,可能是别人说得多了,她也就跟着觉得奇怪了。又或者是周围的孩子,都会说他们的名字是两个字,是三个字,还会睥睨似的看着她说:“你的名字太长了,我们都记不住。”
于是,周围的小伙伴没有一个人叫她林月路漫,都是叫她林月、林漫、林路漫、林漫漫。刚开始,她还会认真的跟他们较劲,说自己的名字是林月路漫。但是没有人听她的,都按着他们自己的习惯,用各式各样的“缩写版”称呼她。
时间久了,她也不会较劲了,也不会生气了,还会觉得很满意。因为自己的名字终于和别人的一样了,再不会有人问她是不是日本人了。
但是,她还是讨厌她的名字。因为她既叫林月,又叫林漫,还叫林路漫,还可以叫林漫漫,所以会有很多人来问她:“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然后她会说:“我叫林月路漫。”
于是就又会听到那句话:“怎么是四个字?你是日本人呀?”
林月路漫讨厌自己的名字。不止是因为它是 四个字,还因为这个名字让“漫漫”成了她的乳名。
家里的叔叔姑姑姐姐哥哥,看到她就会先笑呵呵地拖长声音叫她“漫——漫——”,然后再妖声妖气地笑着叫她“快、快——”
总之,她的名字成了她被人嘲笑的所有理由。她不喜欢四个字的林月路漫,更不喜欢两个字的漫漫。
可是偏偏在夏季灰黄的暮色中,和小伙伴们玩耍的她,每天都会听到奶奶苍老的声音穿过操场:“漫漫——林家漫——回屋啰——”
这时的林月路漫就会像只夹着尾巴的小狗,灰溜溜地往奶奶奔去。奔跑的脚步不是回家心切,而是不想让奶奶再唤出第二声“漫漫”。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奇怪的只有名字。直到有一天,当奶奶又在呼唤她回家的时候,旁边的一个小伙伴问道:“林漫漫,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爸爸妈妈呀?”
至 夏
林月路漫一定是一个水妖。夏年看着面前的林月路漫,心里不禁想。
“林月,我喜欢你。”夏年沉默着神色,瞳孔深深,像是一汪井。
林月路漫听了,没有害羞,没有慌张,没有脸红,饱满如花瓣的唇角一笑。她伸出雪白的手掌,覆在他的右脸颊上,然后闭上眼睛,像是在丈量他的温度。
许久,她睁开眼睛轻娆一笑,摇摇头说:“你太小了。”
太小了?
夏年觉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太小了?!他明天就要毕业搬出这个学校了,现在居然被一个大一的女生说太小了?
“嘁,我太小了?”夏年简直不能理解,“林月路漫,你这算什么理由?”
林月路漫丝毫没有多和他理论的意思,耸了耸肩,头轻轻一偏:“夏年学长,希望你以后工作顺利事业有成。”
说完她就微笑着转身离开,如花瓣的嘴唇,微笑起来像是有一线凉水划过夏年的心尖。
林月路漫一定是一个水妖。夏年看着林月路漫的背影,心里再次掠过这个念头。什么是水妖?就是至阴至柔,永远会从指缝里流走的女子。
“多大才不小?”他站在原地,冲林月路漫问道。
林月路漫听了,纤柔的身影停了,侧转过身,唇角带笑:“今天的表白,是害怕明天走出校门之后,会给自己留下遗憾,所以才跟哥们儿打了赌,要在离校之前搞定一个女孩。”
林月路漫在揣测人心时,总是会用这种笃定的语气,可偏偏她每每笃定的事情,又总是对的。纵是他向来面若冰山,心里却也忍不住咯噔一下。
夏年隔着阳光看着她,她雪白的皮肤像是被阳光照得通亮。他没有说话,清俊的面容像是还未绽放的岁月。
“既然,你把爱情看作是一场赌,你真的敢赌吗?”林月路漫一步步走到夏年面前,一双眼尾上翘的杏眼,带着似笑非笑的挑衅。
夏年的眉角一挑,这算什么话?
“有什么不敢?”他睥睨地看着她放出了话。
像是猎物到手,她清妖一笑,手指捻着他的下颔,足尖一踮,轻绵的嘴唇触到他的唇上。
盛夏的阳光在夏年的瞳孔里,晕眩成四溅的水花。
分 秋
林月路漫讨厌她的爸爸。因为是他莫名其妙的在“林月”后面,非要加上“路漫”两个字。让一年级的她,永远写不来“路”和“漫”,作业本上从来就只有“林月”。
当然,她不只因为这个讨厌他。
第一天放学,是奶奶来接她,在一群等待的中年人中,奶奶的白发尤其显眼。于是同桌问她:“林月,你爸爸妈妈呢?”
第二天上学,是姑父骑自行车送她。她刚下车,一个同学就过来说:“林月,那是你爸爸呀?”
每次别人骄傲地说自己的爸爸如何妈妈怎样时,林月路漫就会觉得自己像是个孤儿。她有妈妈的,妈妈每个星期六会给她打来电话,每年的寒暑假都会把她接到成都去玩。成都可比爷爷奶奶的小镇大多了,还有镇里的小孩儿都没吃过的肯德基,都没玩过的游乐场。
那爸爸呢?爸爸从来没有给爷爷家来过电话,只有爷爷会把她叫到电话边,握着她的小手在电话上摁下数字键,边摁边说:“来,我们给爸爸打个电话。”
那时的她,盼望他每个月至少会主动来一次电话,但是,好像一年中的月份太多了。
12岁的时候,她被妈妈接到成都念中学了。12岁的时候,爷爷从小镇打电话告诉她,她有一个亲弟弟了。
那个人的新老婆生了一个儿子,也还是从未给她一个电话。好像不止是一年中的月份太多了,就连,她的生日也像是太多了。
是啊,她的生日是太多了。转眼她都已经20岁了。从4岁算来,他岂不是要给她打16个电话?是太多了。
林月路漫一定是一个夜妖。夏年疲惫地坐在摄影棚里,看着林月路漫在摄影师的面前,熟练地摆着各种造型。已经是深夜凌晨,她却还是精力盎然。
毕业后他就签在了这家模特公司,没多久同是表演系的林月路漫也被他介绍进了公司做兼职模特。到这儿两年,才大三的她,俨然成了半个台柱,而他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模特。凡是见过林月路漫拍照的人,都说她是一只妖。
和林月路漫在一起两年,夏年仍然觉得抓不到她。
她喜欢在深夜的时候去喧闹的酒吧,不喝酒只跳舞,然后每天凌晨两点准时回来,慵懒地脱着衣服走进浴室。地板上她的衣服像一条水蛇,从客厅门口一直延伸到浴室。
她会经常拿出一叠来历不明的剧本,要和他在家里练对手戏。说是表演课老师给的练习,他也从没有怀疑,直到后来,他不经意地在一部全国首播的电视剧里看到了一字不差的台词。
他从来都是骄傲的,不会去对质什么事。她从来都是神秘的,不会去解释什么事。
夏年从没有怀疑过,他们是让人羡慕的金童玉女,夏年也能感觉到,林月路漫从来没有吝啬对他的拥抱。但是,他始终觉得两人之间好像缺了点儿什么。到底是什么呢?他却始终说不上来。
八月,她生日这天,她突然要他出去陪她逛街。他们从不过问互相的行踪,不止是不过问,他没有权力强迫她聚会,她也没有权力强迫他去逛街,这是他们的约法三章。
“喂,你有没有搞错?大热天的要我陪你逛街?”夏年瘫散在床上不满地抗议道,“我昨天才穿了羽绒服拍外景!”
“我今天又没要你穿羽绒服,只是让你陪我去逛逛空调商场而已。”林月路漫的下巴抵着他的胸口,嘴角清妖地笑着说,“今天算我违法好不好?”
“你到底要干嘛啊?”夏年不耐烦地坐起身子,狐疑地盯着林月路漫。林月路漫顺势站起了身子,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他的T恤,偏着头说:“穿这件吧,接我们的人马上要来了。”
“还有人接?”夏年听了知道这次陪的不是林月路漫,而是另有高人,便无可奈何地起身冲凉换装。
来接他们的是一辆奥迪,奥迪的主人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贵妇人。林月路漫一上车,便姐姐长姐姐短的和贵妇人聊天,夏年则坐在车前的副驾上一言不说,只在她介绍他名字的时候微笑着点了点头。
奥迪停在了奢侈品专卖店,林月路漫和贵妇人闲聊着进了商场。夏年时左时右,时前时后地在两人周围跟着走。只是被动地回答问题,从没主动地接过话题。这店里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他和林月路漫能买得起的,陪着贵妇人逛了一天,两人只是充当了帮贵妇人拎包的角色。终于在最后,贵妇人开口说:“路漫,你也挑一件衣服吧!”
“姐姐,今天您才是主角呀。”林月路漫乖巧地说道。
“跟我还客气什么?”贵妇人说着往夏年看了一眼,“有男朋友在这儿,还不把自己打扮漂亮点儿?快去挑吧,挑上的算姐姐送你。”
林月路漫听了,杏眼往夏年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然后得体地一笑,对贵妇人说:“谢谢姐姐,那我去了?”贵妇人点了点头,林月路漫便走进了服装区,慢条斯理地挑选了起来。
夏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林月路漫纤长的身姿,慵懒地穿梭在各色的衣服之间。林月路漫真的是一只夜妖,夏年心想。什么是夜妖?就是至媚至谜,永远会在黎明前消失的女子。
“听路漫说,你和她一样是模特?”身边的贵妇人突然问道,夏年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嗯,和她在一个公司。”
贵妇人上下打量了夏年几个来回,嘴唇一笑说:“其实你的条件很不错,不过你的性格不适合这个圈子。”
夏年第一次听到这么直接的评价,清俊的脸沉默着没有回答。
贵妇人见他这样,不禁笑了,说:“把你的号码留给我,如果有工作,我找你。”
夏年听了眼神更加狐疑,警惕地盯着面前的女人。见他是这反应,贵妇人扑哧一声笑得花枝轻颤:“还怕我把你卖了不成?不过一个号码而已。”
贵妇人的全名是赵青岚,这是夏年后来才知道的。赵青岚年龄不算大,不过三十二岁,至于有没有对他少说了几岁,他也不得而知。平心而论,赵青岚也是个难得的美人,颇有几分费雯丽的眉眼。只是夏年觉得,她最好看的地方其实是肚脐,像一朵樱花开在雪地里。
因为赵青岚,夏年得以有机会在国际名牌的秋冬发布会上走秀。去年他只走了三场国内的秋冬新品,而林月走了三场国际品牌。今年,他走了五场国际,林月还是只走了三场。
夏年不知道林月路漫是怎么认识赵青岚的,也从不敢问赵青岚的丈夫是做什么的,甚至连赵青岚的工作也只是了解得模模糊糊。他只知道,因为赵青岚,他成了公司力捧的新台柱。
国庆之后北方的树叶便开始枯黄,风一吹就唰唰地被扫落。赵青岚毫无预兆地跟夏年断了联系,夏年在公司里风头正盛的事业,也随之戛然而止,工作量连一个普通新人也不如。
林月路漫的生活却丝毫未受影响,去学校上课、公司上班的规律也没有改变。直到有一天,夏年从卫生间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显示了两条红线的试纸。
这天林月路漫下了课就回来了,像是没睡够似的,一进屋就懒在床上,裹在被子里睡觉。夏年一声不响地跟着也坐在了床边,许久才说:“睡了吗?”
“还没。”林月路漫的身子动了动,像是在寻找最舒服的姿势。
“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好?”夏年背对着林月路漫说道,语气里有几分紧张。
林月路漫听了在被窝里咯咯笑了起来:“夏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幽默?”
“我看到试纸了。”夏年的声音认真平静,两个人始终是背对着对方,“你可以先暂时休学一学期,等孩子生下来再回去也可以。”
林月路漫轻笑了一声,坐起身来,手撑在身后的床上,上身微仰地看着夏年,头一偏似笑非笑地说:“我今天做了手术。”
夏年一听不敢相信地转过头看向林月路漫,只见她一双杏眼慵媚地看着他,带着似有若无地挑衅。
“你有什么权力不跟我商量一声就做手术?”夏年问道。他不是很想要这个孩子,如果她要他也不会反对。但是他无法容忍林月路漫自作主张的行为。
她听了嘴角一翘,掀开被子起身开始穿外套,一边穿一边说:“这是我的肚子,又不是你的肚子。再说了,夏年,我们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你什么意思?”夏年听了以为她指的是赵青岚,脸色更沉了下去。
“你太小了。”林月路漫把大衣的扣子扣上,说,“我和孩子都是你的心血来潮,过个三五年,恐怕你连自己是个爹都不会记得。呵,这种事,我见多了。”
说完林月路漫捋了捋领口的长发,便走出了屋子,再没有回来过。
末 冬
林月路漫痛恨每年的冬天。因为冬天里有春节,明明是一场亲人齐聚,到了林家就成了一群人对她的攻讦,给她判上不爱父亲的罪名。
她说,那个人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存在,从小到大没有给她过一个电话。
于是表姐说,你不能用对男友的标准来对待爸爸,他不给你电话,并不表示他不爱你呀!
她说,同学的爸爸是火车炊事员,火车在外地时都知道给女儿说一声生日快乐。那个人却十几年如一日的一个电话都没有。
于是姑姑说,你想想,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一天到晚拿着电话问长问短的,那还像个男人吗?再说了,你爸现在还带个那么小的儿子,半天挣不到钱,哪还有时间打电话?
一个80年代的大学骄子,到了50岁时,非但没有值得骄傲的事业,反而让贫穷成了不履行义务的借口。全家上下却还理所当然地把这种无能说成是爱。
从此,她再也没有在林家人面前提过如此的话。企图让林家的人对林家的儿子做一个公正的判断,从来就是她天真的异想天开。
直到18岁,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年。她读高三了,她高考了,她填志愿了,她进大学了。那个人从头至尾没有问过一句话。
没有一句“高三了,学习抓得怎么样?”
没有一句“考得怎么样?什么时候能看到成绩?”
没有一句“填的哪个大学,什么专业?以后想做什么工作?”
更不可能有一句“什么时候去学校,住宿条件好不好?在外地习不习惯?”
然而22岁的过年,林家人为了证明那个人是爱她的,让他早上给她热牛奶。看着碗里乳白的液体,她不得不说,她是不是可以把学校食堂卖热牛奶的大叔叫“爸爸”了?
她早就不指望他每年能有一个电话,只是觉得如果在人生的一些特殊阶段,那个人会问一句她的近况,或许,她还能为他残存最后一寸关于爱的幻想。
牛奶倒了,还可以再买。有些事情过了,不可能再来。比如,18岁的高考经历,比如,22岁的大学毕业。
林月路漫一定是一个雪妖。罗浩磊看着镜头前已经入戏的林月路漫,心下由衷地叹道。三年前遇到这个小丫头时,她还只是一个刚入行的模特,虽是表演系的,但是神情有些硬了。不过,那时的她,小归小,却有一种抓人的气质,尤其是那一双杏眼。
做他这行的,看人必须准,这世上可没有这么多钱去包装红不起来的新人。长年的经验,让罗浩磊把女艺人分为了四个等级:
一等的是仙,有天生的实力,男女老少人见人爱,能够不费力地就红十年,甚至能够用一部作品,让观众记住她二十年。
二等的是妖,有特殊的气质,有最抓人的镜头效果,让观众爱则极爱恨则极恨,能快速地成为一线,稍加努力就能红八年十年,若有时运,便是不可限量。
三等的是人,美则美矣,却不讨人喜欢也不招人嫉恨,要么红不起来,要么只能红一两年,出镜率稍稍下降,观众便能彻底遗忘。
四等的是木,不美不丑,只算是同行里的及格分数。作品不少,让人能记住她的脸,却永远记不住她的名字。若运气再不好,便终生没有出头日。
罗浩磊三年前见的林月是人,现在却发现大四的她已经成了妖。而且,是一个或许能成仙的雪妖。什么是雪妖?就是至清似仙,至谜似妖,永远等待一双手去塑型的艺人。
于是今年年初,罗浩磊便迫不及待地正式签下了她,只等着她把学校的毕业事项办完,就正式给她安排日程。
说起来,遇见林月倒真算是一个巧合。三年前手里的一部戏需要一场戏中时装秀,于是便从朋友的模特公司里借调一批模特,其中一个便是林月。十几个人里,他就发现一个女孩走得最熟练最到位,还以为她是这群模特的领队。结果一打听才知道,这群模特全是兼职的学生新人,如果非要说负责管理的领队,那就只能说是带她们来的公司助理了。
几天之后,他却发现那个表现最好的模特,竟然在他新开机的剧组里做导演助理。
向其他人一问才知道,原来她在之前的剧组里就做的助理。不过是那种不拿钱的龙套助理,从场记到演员助理,从服装到导演助理,总之哪里缺人就往哪里跑。可是有一天剧组里的几个配角突然商量好了似的,林月抱着一大堆戏服找她们换装,她们却吵吵嚷嚷地要让制片主任开除林月。
林月本来就是个编制外人物,全无开不开除之说。但是如此一闹,制片主任和几个副导演都觉得林月挺委屈,也就把她编进了公司另一部戏的正式编制里,成了有名有份的导演助理。这部戏正是属于他直接接管,他既是导演也是制片。
让前一部戏的两个副导演和制片主任同时帮她,他立刻对这个大二的小丫头起了好奇心。相处下来他发现,她真的有那种实力,既不是滥好人,却又能笼络人心。每件事都做得滴水不漏妥妥当当,好像能让全世界的人都向着她。
更让他意外的是,代理公司事务的妻子,例行来剧组时,竟然两天就和林月成了闺蜜。
“罗董,您怎么来了?”突然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一愣,回过神来看到还穿着戏服的她。
“今天还有戏吗?”他问道。
“没有了,明天的戏比较多。”她礼貌的说道。
“那好,今晚上我请你吃饭。”罗浩磊微笑着说。
林月听了一愣,然后为难地指了指头发说:“可是……我的妆可能要卸很久。”
“没关系,我等你。”
卸妆之后她被罗浩磊的车带去了距离片场较远的一家餐馆,装修得不算豪华,却是颇具后现代的艺术气质。这里的人很少,只有优雅的钢琴声,让周围说话的人也不自觉的降低了音量,来维持这份难得的高雅。
“学校的手续办得怎么样了?”他先问道。
“一切都好,只剩下周的毕业典礼了。”林月路漫礼貌地答到。
“毕业后有些什么打算?”他说着给她倒了一杯咖啡。
林月接过咖啡,轻轻喝了一口,说:“演戏,然后学一些经济类的课程。”
说完她轻轻微笑,一举一动一眉一眼,都透着与年龄不称的优雅。
“呵,我说的是,事业以外的打算,你有没有想过?”罗浩磊眼睛颇有深意地盯着她。
她毫无羞赧地迎上他的目光,轻娆一笑,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如果这样,你会不会开始考虑了?”罗浩磊说着,打开了一只天鹅绒蓝的戒指盒,轻轻放在桌面上的她的倒影上。戒指盒里,是一只铂金白的钻戒。
她静静地盯着戒指,一秒钟之后波澜不惊地抬起眼帘,看向面前的罗浩磊:“罗董,您这样太让我惊讶了。”
“哦,是吗?”罗浩磊笑了,“我可没有看出你很惊讶。”
她听了头微微一偏,神情清妖:“如果再惊讶一点,可能就是演戏了。我想,罗董应该不会想在镜头之外看到我演戏吧?”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22岁的小女生如此镇定,心中不禁有些甘拜下风,于是说:“我在等你的答复。”
12月,正值半年前林月拍的电视剧热播,12月20日,罗浩磊的婚宴。两件事凑在一起,冰天雪地里让半个城市的交通几乎瘫痪。
会场内,一片融融暖暖的觥筹交错。盛世繁华下,各界来宾还是会想起前任罗夫人,赵青岚。一年前,不知从何处流出的与男模的不雅照,毁了一对相伴十年的郎才女貌。
香槟开启,白色的泡沫如时光飞泻,堆叠的杯盏上倒映着华灯。林月路漫身着白纱,手中的香槟顺着光影流下,像是这个世纪正在弥散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