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寒
【壹】
拂晓时分,天空是暗暗的琉璃蓝。在水汽沆瀣的车窗上擦出一角,可以看到远处绰约的山峦被清淡的云烟笼罩。亦有炊烟,是早起的山居人家。
同行的旅客因为行路的疲劳,在颠簸的大巴车上稳睡。车内空气混浊。她想拉开一线车窗透气,但怕吹进清冷晨风,惊醒身边的男子。
再次驶上高速的时候,初秋的晨曦渐渐辉映远空,鲜媚而明亮。大河之上跳跃着粼粼的波光。他在曙光中醒来,又迅速阖上眼睛努力抵挡这长夜过后的灿烂光源。她说,还要再睡一会吗。
他点点头。幅度很小,昏昏欲睡。
她为他拉上窗帘。
【贰】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六月。那时,她还在青城。
天欲黄昏的光景,有花农推着板车沿途贩卖盆栽。她驻足,细细挑选了一盆茉莉。它带着初生的月白花蕾,一小颗一小颗地藏在叶间。
豆蔻此前打来电话,与她约见在沿河路的咖啡店。并且,她晚上要携新任男友前来。豆蔻说,我觉得他挺合适。桂枝,你要帮我好好参谋。
她们的茶喝到一半,他才过来。
这自然是豆蔻的安排。她说,要是堂而皇之地带他来给你检阅,正襟危坐的,不太好。半路叫他过来作陪,比较不着痕迹。
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圆寸,单眼皮,右边眉毛里隐约可见一颗浓郁黑痣。大T恤和牛仔裤很显然是下班后刚刚换上的。桂枝可以看得出,他不是松散的人。但亦无其他跳脱之处,平常不过是个职场人士。
豆蔻刻意弱化距离感,居然坐在那里为他们引见。桂枝。南国。
她还是遵循固有的初见礼仪,按部就班地轻轻站起身,向他伸出了手。他说,你好。
在这样一种官方的阵仗中,豆蔻也只有站起身来,附合这郑重的气氛。
他要了一杯白水。然后就成为一个忠实的听众,沉默着在一边倾听她们的絮语交谈。但是她一直觉得谈吐是审核修养的一道重要指标,所以唯有找出话题与他交流。
谈到家庭与父母时,他轻轻地垂下眼帘。但又很快回答说,我父亲原来在银行工作,现在退休了。母亲是做个体的。但是,如今身体不太好,在休养。
豆蔻事后跟着她说起过,他母亲快不行了,也就是这一两个月了。
那晚,他们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叫住桂枝,花不要忘记了。
他把座椅边的茉莉捧起来,递到她手里。
他说,我也很喜欢这种花。
桂枝点头微笑。
他预备开车送她回家。她说,不用,我就住在前面拐角的地方,散散步就到家了。
豆蔻临走前向她使了个眼色,她点点头,示意还不错。豆蔻就欢喜地上车离开了。
【叁】
大巴在服务区停下来。白粥清淡的香气迅速激活味蕾,他落座后就着三两碟小菜开吃。她不是很饿,喝了一杯滚滚的茶。然后看着他吃。
外面的台阶上坐着很多南来北往的民工。因为无法接受服务区食物虚高的价码,就接了开水泡面,坐在外面呼呼啦啦地大声吃起来。
有孩子捧着一大碗红豆稀饭,在母亲的看护之下,小心前行,靠近自己的座位。路过他们时,南国的眼神就落在了孩子身上,目不转睛。
她说,你也要做父亲了。时间过得真快。
他说,是啊。
七月,她被公司调到苏城总部去工作。
朋友聚在一起为她送行的晚宴上,豆蔻悄悄跟她说,桂枝,以前的几个老姊妹就只你还独守空房了。真要单身族啊,那是大学里天马行空说着玩的。
她说,等你跟南国结了婚再来教训我。
当然,下个月豆蔻就要结婚了。她说,老人临终前就这么一个愿望。你说怎么办。而且我也想通了,反正要结,早结早好。省的整天看到这个男人也想要,看到那个男人也挺好。换男友就像撕日历一样的年代早过去了,到我们这个岁数哪里还玩得起。
席间,大家纷纷敬她酒,祝她前程似锦,工作顺利。到南国这里,陡然变成了早日觅得贵婿。
她看着他,引蛇出洞地说,南国,你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啊。
豆蔻唯有微笑着把头埋到交错的觥筹之中。
临行前,她把茉莉托付给南国,吩咐他放在居室阴凉的地方,清晨少喷一些水。南国捧它在手心,花枝无比茁壮。
他说,你放心。
青城到苏城大抵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她周末常常回来与老友重聚。八月,豆蔻把大婚的日期定在了工作日。说是请高人来参看,选的黄道吉日。
给上司留下正式上岗不多久就请假的不佳印象也没有办法,桂枝匆匆赶回青城。
豆蔻穿着盛大洁白的婚纱站在酒店门口迎宾。客来客往之间,礼貌应答,恭谨道谢。一看到桂枝,好像又变作多年前在大学寝室里嬉笑的女孩,大声叫她,桂枝,桂枝。
她走过去轻轻地打了豆蔻一下,说,安静点,看看南国。
南国在庄重礼服的束缚下显得略微有些拘谨,但一直保持着微笑。他说,不好意思,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她还想再与他寒暄,但后到的宾客已纷至沓来,遥遥地向新人递上恭贺。她唯有先行步入大厅。
婚宴上,南国挨桌敬酒。到桂枝这一桌时已经醺醺然,他有失风度狠狠地与桂枝握手,并且单独敬她。他同豆蔻说,我们要特别谢谢桂枝赶来,是不是。
豆蔻知道他醉了,只有不停地点头,拉他离开。
后来,她要先行离开返回苏城。寻找豆蔻,想和她打个招呼道别,却不见踪影。
他们夫妻在顶层的露台上透气。
南国吐得一塌糊涂。又忽然把豆蔻推开,说,不要你扶,你走远点。
烈日在豆蔻的脸上蒸出无数汗珠,妆容渐渐有些模糊油腻。她咬着嘴唇,牙齿上也染了口红。豆蔻狠狠地看了他一会,对她说,桂枝,你帮我看着他一会。然后就咚咚地下了楼去。
南国的母亲在两周前去世。她最后的愿望没有达成。南国在母亲病危的时候跟豆蔻说到婚期提前的事,遭到了她的拒绝。她说请柬全部都发出去了,很难更改。母亲走后,他也跟豆蔻商量暂缓婚期,他说还在服丧,还在孝里,按长者的说法是不能婚丧相撞的。这同样被豆蔻否定。她说,按我老家的规矩,还就应该在亡人六七之内完婚,不然还要等三年,哪里有这些不成文的规定。
豆蔻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要面子,婚姻这样的大事在她眼里不能有任何差错。
南国所有的商榷之词都一律被她驳回。
骄阳在头顶,光焰倾洒犹如熔浆滴落。桂枝走近他,叫他,南国。
他走过来伏到她怀里,她轻轻地拍拍他。他的后背已经全部湿透。他说,我很想我母亲。
她说,我知道。
她没有他高,但她觉得能把他抱在怀里。他在这一刻如此孤独。
在服务区做短暂停歇之后,大家重又踏上遥远旅途。
车厢里不再是以前的阒寂,众人低低私语,随意谈起生活中的琐事来消解途中的寂寞。他说,怎么想到要去顾城。这条线路很寻常,而且你应该去过。
她说,以前去都是为公事,惊鸿一瞥,没有什么印象。
他说,这北方的海滨城市,景点不多。但城外有一座沉香观,幽静少人。每次来他顾城都会去那里祈福。那里供奉的神灵可以庇佑善男信女收获爱情,婚姻长顺。
他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但很难委婉地调转话锋,于是只能开口问她,桂枝,你,考虑过自己的感情问题么。
她本能地把头扭向窗外。外面是广袤的田地,远处有密林,青天白日,阳光明媚,鸟群低飞。久久,她说,难啊。有机会的看不上,看上的又没机会了。
沉默如水,他们在此刻失语。耳边唯有后排乘客口中天花乱坠的家长里短。
最后还是她说,两个人在一起要经过多少重打磨,略微有些硌触都是不能够的。所以,南国,你要好好珍惜豆蔻。珍惜彼此啊。
他在她深长的话音里轻轻点头。但说出的话却作了柔韧的反击----可是棱角全部磨平,就不再是原先的自己了。慢慢地,就陌生了。
【肆】
婚后的南国娱乐交际鲜少,她回青城找旧友相聚时都不常见他的踪影。
她问豆蔻,南国呢。
豆蔻摇摇头,旅行社工作太忙。有时候他亲自带团,累得昏天黑地。我让他在家里歇歇。
她喝了口茶,淡淡回道,哦,这样。
豆蔻在九月底查出有孕。她正好乘着十一的长假回去看她。
桂枝一进门,豆蔻就搂住她。先是笑,然后又欲落泪。她赶紧制止,说,别激动,别激动。当心身体。
南国递来热茶。她接过时,看到客厅的北墙下,茉莉花谢了。但枝叶仍然翠绿,长势很好。明年花开时,大约枝形要大一圈。花盆是他后来换的,暗灰红的陶盆上雕刻了简单大方的如意祥云图案,参入了石青。
她说,你费心了。
他说,其实并不很难。它看起来孤单,事实上很容易接近。
她说,那你还用这么尊贵的花盆来供养它。
他说,我能为它做的,都会去做。
她后来说起十一想要去顾城旅行的事,豆蔻说,正好,他们旅行社十一就有这条线。南国也要到顾城那边签立合同。
抵达顾城是在下午一点。刚刚下了一场雨,空气清新,但带来更深的凉意。街道笔直而干净。
他们一行入住海景酒店。下午休息,晚上去北城区逛夜市。他匆匆安置了行李之后,又立刻投入工作状态,要和这边的连锁服务机构接洽新的商务事宜。
他说,桂枝,我不在的时候,你跟着导游,他资历丰厚。我应该晚上就会回来。
她点点头,回房休息。
那一天的午后,她做了一个冗长而艳丽的午梦。她在梦里依然可以听到海浪,迷蒙之中看到落地窗前的窗帷在海风里飘摇。沙滩变作赤红色,漫天流沙飞舞犹如胭脂细雪。又有一波一波的赤潮滚滚而来,所到之处都化作淋漓鲜血。天空在海那头陡然裂开缝隙,轰隆巨响。豆蔻穿着古典繁复的刺绣宫装汉服从罅隙里遥遥走来,拱着衣袖。走近时,微笑晏晏。如同小颗石榴一样的绛唇轻启,一个婴儿被她吐了出来。
她一下子从梦中坐起来。
暮色中的大海独自荡漾。沙滩上人影稀少。天边有灿烂云霞,预示着明日的晴媚。遥远灯塔亮起来了,有射灯来来回回地逡巡过海面,仿佛在搜罗那一片心知肚明的残梦。
【伍】
在顾城的几日,除了那次一起乘坐渡轮到海中的一个小岛,别的时候都是她独自跟着团队。南国一直在忙他的公事。
那是刚来顾城的第四天。天高地广,仰头可以看到整块均匀的蓝色,紧致平滑。有白色海鸟倏忽掠过,在天空映衬下犹如水墨中的小块留白。船尾的雪白浪花短暂地记录着航线,很快被波涛抚平。
他伏在船栏上,碎发倒伏,犹如盛夏长风中的稻田。
她看着他,看着就出了神,叫他的名字。
他应声,她又说无事。
那晚,大家在小小的岛屿上开了篝火晚会。吃最原始的烧烤,喝当地的美酒。透过灌木丛,可以看到水天之前初起的明月。罗裙翻酒后,大家请南国唱歌。南国借着酒兴说,唱一首我的保留曲目,《萍聚》。
她盘腿坐在火光微弱的暗处,听他在众人的击掌伴奏中低声唱着----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微醺中的南国有很多面貌。或者一反常态,狡黠地祝愿她早日觅得贵婿。或者潸然泪下,伏在她的怀抱,难掩丧考妣的黯然。又或是这样,在簇跃的篝火中放手纵情一歌。其中意味,百转千回。
折返回城的途中,一直都是她和导游搀扶着他。到了酒店,就不省人事,迅速入睡。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满室月光中伫立良久。海风吹满帐,化作鼓胀船帆。天上星斗破碎,彼此勾连,仿佛是占卜师手中的玄妙卦象。
她在洗澡,花洒停止流水的那一个静谧的瞬间,忽然哼起那首歌的某些词句。
幽微的暗夜蓝光浮动在盥洗室。
她在凌晨一点接到他的电话。他在那一头轻轻地喊她,桂枝。
模糊慵懒的气声像骀荡的春风在池塘上悠悠回旋。
她说,我在。
她打开房门,他俯首来吻她。他握着她的手来抚摸自己,抚摸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器官。凡是可以感应到这一刹那的肉体肢节,都要与她的手指邂逅。
月亮在海面上铺出光明的道路,一直延伸到那一尊星球。
他们配合良好,犹如多年的情人。情欲流泻,感官铭记深刻。
他后来起身抽烟。他平时很少抽,但那晚一支接着一支。
他在暗处说,桂枝,我还是很想她。我觉得她没有走,只是变作一种强大气场,笼罩在我周围,保护我,庇佑我。人是不会无缘无故蒸发干净的,她的意念和神思会停留下来。是这样的。
他情绪很激动,尽管嗓门压低,但是喉音的后劲在那里。
她走过来捏揉他的耳垂。
在故乡,这意平抚安慰。母亲常常会用这种方式哄受惊的孩子。
他们心领神会。
次日,也是这次旅行的最后一天,她很早起身。独自倒乘公交来到郊外的沉香观。
山道上有附近人家的孩子在拾柴。她向他们打听方向。
这是一座破败至荒芜的道观。独居此地的老妪告诉她,文革时期破四旧,已经被捣毁殆尽,所剩无几。只有后面的三两佛像在后人修补重塑后得以保存。
她随着老妪步入后院的空阔大殿,看到腐朽的雕花门里残存着几尊漆绘斑驳的塑像。
她问,这是哪一方的神灵呢。
老妪如数家珍,这是昆仑西王母。这是她座下的婢女许飞琼。这是青鸟幻化而成的三位侍者。
她笑着说,我来之前以为这里供奉的是月老。
老妪说,你是想求姻缘。来,你跟我来。
门外是高高的参天古树,日光穿过枝桠在游廊影壁上优柔摇曳。树枝上垂着千万红结,有的已落色至发白,在风中飘拂,仿似众多女子在合舞。
老妪说这叫如意结,结而如意。
她在诸多景区都见过这种招财的把戏,当真的话,仙人哪里管得了这么些。她知道这是老妪过活的方式,出于慈悲,舍了钱,走过去系上一枚。一低头,看到他就站在院门外的山道上遥遥地望着自己。
【陆】
返程的途中,他们言语极少。因为连日的舟车劳顿,其他旅客也都困倦不已。车厢沉寂。
因为回青城要路经苏城,她请司机在苏城大桥上让她下车。
那是深夜十一点,南国问,你要怎么回去。
她说,会请人来载。
她下车时礼貌地道别。他也下了车帮她从货厢里取行李。
他们就没有再说什么。她拖着行李箱走远,他回到车里与其他游客返回青城。
她很想回望一眼,但极力忍住。再退一步讲,回望又可以看到什么。风景远逝,恐难辨认。
她回过两次青城,给豆蔻带了一些东西。恰巧南国都不在家。豆蔻孕期烦躁,她开导她几句也就离开。
后来她就很少再回去。即使回去也没有再去看豆蔻,只是探望父母而已。
但是在六月中旬,她接到母亲的电话,说豆蔻生了。
桂枝你是没看到,一个小男孩,讨喜的不得了。七斤九两。长得瘦瘦长长的,哎呀,活像南国。以后身材是不用担心了。豆蔻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么娇气。明明是月子里的人,鞍前马后地服侍孩子。你们姊妹那么多年,人家都做妈了。你抓抓紧啊。
她当即制止,妈。
好好,我不说了。
她知道母亲对于她的期盼以及对第三代的渴求,但她又能怎样。
母亲又说,我去医院看孩子的时候,南国还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轻轻地说道,是吗。
她给孩子定做了一副小银镯。银匠问道要簪何字。她想了想,说,就簪如意吧。
【柒】
她在孩子满月的那天赶回青城。
满月酒席上,她给孩子送上礼物。豆蔻急忙把自己之前给孩子戴的一套银饰褪了下来,换上桂枝的。桂枝见状,只有搂住她,努力忍着眼泪不做声。
南国走过来抱起孩子,逗弄说,有没有谢谢阿姨啊。
那一瞬,她对南国这样落落大方的态度惊心。肺腑之间,五味杂陈。但很快又适应了他这种故作淡定的松弛,逐渐平复,神态安稳地坐回原位,和大家举杯共饮。
筵席过后,豆蔻带孩子回家。临走前吩咐南国带朋友们去唱K。
南国还是点了那首叫做《萍聚》的老歌。大家说,这是对唱的歌,没有女声不好听。桂枝就拿起了话筒。她没有唱过,但好在旋律不难,还比较上口。
歌里说----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八十年代的港产风景MV。剪着海鸥头,把热带花纹衬衣塞在腰间的男主角。烫着两绺螺旋卷发垂在额前,蹬着艳红人造革高跟鞋的女主角。还有早已不稀奇的淡入淡出的切镜手法展示着巷口的物是人非。
她在这样的场景中与他同唱,一遍一遍,反复同样词句。原本落伍乡气的画面却一举击中她的软肋。她在此番原汁原味,毫无残滓的男欢女爱中落下泪来。
好在包厢昏暗,无人察觉。她悄悄地走了出去。
他后来也跟了出来。
在镶满玻璃,不知何处是出口的艳丽走廊里,她看到四面墙上都是他在渐渐走近。
她说,什么也别说。我可不可以回家。
他开车送她回家。暴雨砸到车窗上发出钝重声响。雨刷来回摇摆,仍不能十分看清前路。
他看着后视镜中的她说,茉莉花开过了,没有去年开得好。
她把头靠在车窗上说,始终是矜贵的花,需要日日夜夜的善待。
他说,是啊,是我的错。
她后来就在楼上看着,他的车停了片刻又开走了。就像落脚在花丛的蝴蝶,扑扇几番,终会飞去。也像一池浮萍,被兰舟桂棹划开一道裂缝,片刻之后就会重新闭合。无迹可寻。
她想起很久前看到的一句话。
说,萍聚云散,聚而相善,散便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