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目前,学术界对西藏自治区来自内地的外来流动人口这一现象比较关注,但对西藏自治区自身的藏族人口向内地流动这一现象尚未引起应有重视。本文以此为研究切入点,首先分析了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具有内在合理性与历史必然性,在此基础上初步分析了西藏人口东向流动的特征与类型,然后重点分析了西藏人口东向流动的实际效应。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具有明显的积极效应,对构建和谐民族关系发挥了重要作用,基于此,中央政府和西藏自治区地方各级政府应该为西藏人口东向流动积极创造条件。
[关键词]西藏自治区;人口流动;民族关系
中图分类号:F127.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9391(2012)04-0021-12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特别委托项目“‘十二五期间西藏自治区基本公共服务供给能力提升研究:以民生改善为视角”(项目编号:XZ1110)、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西藏人口及资本东向流动与民族关系的再构建”(项目编号:08XMZ018)、西南民族大学高层次人才引进项目“我国少数民族地区农村公共产品供给研究:以西藏为例”(项目编号:2009RC022)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郑洲(1977-),男,四川省南部县人,经济学博士,西南民族大学西南民族研究院博士后,西南民族大学管理学院教师。四川 成都 610041
西藏和平解放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世代居住在雪域高原的西藏人口开始自发地向内地流动,如在内地接受教育、购房居住、通婚以及务工经商等,如今在北京、上海、广州、成都等一些大城市还出现了西藏人口相对聚居的现象。这一切都说明了西藏人口与内地人口之间已经在较为广泛的范围内进行多形式、多层次、多领域的交往,这为研究市场经济条件下民族关系的再构建树立了一个典型的样本。
目前,学术界对西藏自治区来自内地的外来流动人口研究比较关注,但对西藏自治区自身的藏族人口向内地流动这一现象尚未引起应有重视。本文以此为研究切入点,研究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及其实际效应。本文所研究的“西藏人口”主要是指西藏自治区区内的藏族人口,“东向流动”主要是指向西藏自治区行政区域外的内地省(市)流动。由于西藏自治区内藏族人口到内地求学、购房居住、通婚、务工经商等属于动态性现象,加上长期以来包括西藏自治区在内的各地政府和有关部门也较少注意这个问题,致使目前西藏区内藏族人口东向流动的数量到底有多少,在官方和学术界都缺乏比较完整、权威的统计数据。基于此,本文拟通过对改革开放以来西藏人口东向流动的现象进行调查分析,并对他们在内地接受教育、购房居住、通婚以及务工经商等典型个案进行讨论,探讨藏汉民族关系中出现的新现象,并对出现的一些新问题提出具有说服力和可操作的政策建议,这对于进一步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新型民族关系、促进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与共同繁荣发展、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等具有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具有内在合理性和历史必然性
西藏人口东向流动既取决于整个国家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大背景,也取决于西藏自治区自身内部社会转型及经济发展变迁。这些内因和外因在特定的历史交汇点上,为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创造了条件。
(一)西藏自身取得的全面进步是西藏人口东向流动的主要原因
改革开放以来,西藏自治区本着“引进来”与“走出去”相结合的战略,从资源、人才、管理技术等方面实现全方位、多层次的对外开放,为人口东向流动创造了良好的社会环境。西藏自治区得到了市场经济的滋润,人口、资本等生产要素被渐渐激活,社会生产力水平在不断提高。改革开放以来,西藏经济进入了历史上增长最快时期,经济总量从1984年的13.68亿元快速增长到2010年的507.46亿元。①也就是在这一时期内,西藏自治区不断出现了一大批民族企业,如5100矿泉水、甘露藏药、奇正藏药等;同时也涌现出像达瓦顿珠、群培次仁等一批藏族知名企业家。
有研究表明,目前大多数西藏人口逐渐把外出打工从事非农业工作作为致富的一种手段和捷径。从播种后到收割之间的4个月时间内,多数农牧民选择离开村庄外出打工。据初步统计,西藏农村外出务工者平均每月净收入在1000元左右。在西藏农村,即使较少的收入也会给家庭生活改善带来很大变化。如在一个有一人从事非农业劳动的家庭中,平均获取1280元(平均收入)就约等于他们粮食产量值的29%②。因此,对于大多数农户而言,当前面临的首要问题就在于怎样去获得非农业收入。由此看来,非农业收入是构成西藏人口高生活水平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一般说来,西藏农村外出务工者主要从事5项基本的非农业劳动:外出打工和低技能的劳动 (通常是建筑);技工(通常是木工、砖瓦工、漆匠);个人买卖(开店、贸易、运输等);礼仪与服务工作;政府雇用(如行政官员、教师等)。近年来,西藏自治区各级政府还加强了对农村剩余劳动力输出的组织领导,并成立了由地方主要领导负责的劳务输出领导小组。与此同时,西藏自治区部分县(市)还将劳务输出与内地省市援藏帮助相结合,加大了西藏农村剩余劳动力向东部地区输出的力度。
(二)青藏铁路通车为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创造了有利的交通条件
一般说来,交通条件与人口流动呈正相关。交通条件愈是完善,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就更具有便捷性。然而,在青藏铁路开通之前,虽然有航空和公路与内地相通,但西藏人口东向流动还是受到极大制约:一是航空费用比较昂贵,对于西藏自治区一般流动人口而言,是难以承受的;二是在青藏高原复杂的自然地理条件下,公路交通潜藏着诸多危险,而且所花时间较长,也制约了西藏人口东向流动。长期以来,由于交通不便、路途遥远,西藏自治区各族群众与内地其它民族之间的相互往来往往要花费数月时间,这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西藏人口东向流动。与此同时,因交通困难造成了藏民族与内地其它民族之间的交往十分困难,曾经因此造成了民族之间的不理解甚至隔阂。
青藏铁路的通车彻底打破了西藏的交通瓶颈。自青藏铁路通车后,基本形成了以铁路为主,公路、航空共同组成的现代化综合交通体系。在交通费用及时间上都比以前大大节省,因特殊的自然地理条件而形成的交通制约因素明显减少,成为西藏人口东向流动的基础性条件。2006年7月1日,青藏铁路全面开通,为西藏融入全国大市场创造了新的契机,进而为地区之间和民族之间广泛而深刻的互动创造了条件。据西藏自治区铁路部门提供的数据,自青藏铁路正式运营以来,截至2006年11月30日,通过火车进出藏的旅客达675113人次,其中,进藏旅客为272358人次,出藏旅客402755人次,出藏旅客数量远远高于进藏旅客数量。[1]从这一数据也可以看出,随着青藏铁通的全面开通,在带动内地人口进入西藏的同时,也更加显著地带动了西藏人口走出西藏、进入内地,极大地促进了西藏人口与内地人口之间的双向交往。
(三)西藏人口东向流动是市场经济规律发生作用的必然结果
现代市场经济理论表明,市场经济在本质上是流动性、开放性、竞争性的经济系统。市场机制将克服自然环境与地理条件等限制,超越民族语言及宗教文化等因素束缚,冲破束缚生产要素流动的各种行政阻隔等条件,把资源配置到最有效率的地方。这并不是市场机制本身有什么魅力,而是个人对资源配置效率偏好的具体表现,进而导致社会整体对市场机制的选择。当然,一旦社会做出这种选择,其社会成员及其群体便会顺应市场机制运行规律来调整各自的行为。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开始奉行市场经济发展取向,并坚定不移地沿着市场经济发展道路前进,目前已基本建立起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并致力于深化改革和完善市场经济体制。从总体而言,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呈现两个大的阶段性特征,并且与我国计划经济体制和市场经济体制的时代背景相一致。随着市场经济的健康发展,必将促使西藏人口在越来越大的时空范围内,以多种多样的形式进行广泛的流动。保障人口的流动自由、承认人口的迁徙自由,是市场经济发展的一种不可阻碍的趋势。我国经济和社会发展过程中这种市场化的伟大制度变迁,必将导致更高频率的社会人口流动和较大规模的社会流动人口。
人口流动是市场经济发展中一股不可逆转的潮流,反映了我国生产力发展水平的不平衡以及国家政策导向所带来的地区之间、城乡之间以及产业之间经济发展水平的巨大差异。事实上,我国西部地区的比较收益远低于东部地区,而且这种差别还存在日益拉大的趋势。正是由于比较收益差别的存在及日益拉大,才使得我国人口流动的基本流向是从农村到城市、从西部到东部、从内地到沿海,而且其流速日益提高,其流量也日益扩大。目前,整个中国的人口流动是大范围的,西藏人口流动也不例外。西藏人口从传统游牧民族时期“逐水草而居”,发展到现在“择城市而居”,在市场经济的大海中寻找适宜他们生存和发展的空间。随着我国东部地区经济的快速发展,吸引了一部分西藏人口到东部地区从事务工经商等经济活动,以期获取更高的经济收入。当然,在市场经济这个大学校中,西藏流动人口也必定会从中学习和掌握一些新知识、新技能,进而提高从事市场经济活动的能力。西藏人口东向流动,是市场经济规律发生作用的必然结果,也是西藏人口适应新的社会经济环境的具体表现。
(四)西藏人口东向流动是我国政治大一统发展的客观需要
我国是各族人民共同缔造的统一的多民族国家。自秦汉以来, 大一统便成为中华文明一个最显著的特征。大一统以政权统一、思想统一、文化统一为标志,进而达到对民族和国家的整合。大一统思想对我国历史进程、民族关系发展演变,乃至最终对形成统一国家有着重要而又直接的影响。尤其是元朝以来,中央政府将西藏地方纳入中央政府行政管辖之下,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为西藏地方认同中国大一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从而实现了元朝中央政府和西藏地方之间的相互认同。
1951年,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驱除了西方帝国主义在西藏的各种侵略势力,西藏真正回到了祖国的怀抱,实现了和平解放。随后,中央政府在西藏彻底废除了民族压迫等各种不合理的制度,开始实施民族区域自治制度。1965年,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正式成立,真正实现了各民族平等和民族团结。从此西藏自治区及藏族人民与祖国内地及其他各个民族的交往也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在这样的历史背景条件下,我国的大一统传统被赋予了新的内容。
今天,大一统就是要维护国家的统一与民族的平等团结,各个民族的人口可以没有边界地在国内各个地区之间自由流动,择业、创业、生活、通婚、读书等等。其中,西藏人口东向流动本身就是这些要求的具体体现。经济学、人口学、民族学、社会学等相关学科理论表明,大规模人口流动和迁移将能极大地增强各民族之间的联系,促进各民族人民群众之间的相互了解及文化交融,进而有利于促进民族之间和地区之间的联系,有利于各种力量的整合,客观上符合国家的大一统需要。因此,从这个层面来看,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并不完全是一个经济现象,在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格局中,它们与许多非经济性的社会因素之间,包括了民族关系,都具有密切的内在联系。
事实上,民族空间隔阂的打破总是首先由民族成员间的流动和迁移完成的。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就承担着这一历史责任。20世纪50年代以前,西藏各族群众几乎都居住在高海拔的青藏高原。西藏和平解放后,他们逐渐开始走出青藏高原、走向祖国内地甚至世界各国。今天,西藏自治区各族人口已逐渐从最初的西南五省区向祖国大江南北、甚至向世界各国流动。伴随着改革开放及市场经济序幕的全面拉开,中国经济强劲发展所带动的人口流动加速,西藏自治区各种类型的人口都有机会、而且也有条件在全国范围内自由流动,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冲破了青藏高原特殊的自然地理环境制约,超越了民族语言与宗教文化差异,融入到了我国多民族大家庭,适应了我国政治大一统发展的客观需要,也极大地改变着中国各民族的分布格局。
(五)城市化进程有力地促进了西藏人口东向流动
城市化,也有的学者称之为城镇化、都市化,是由农业为主的传统乡村社会向以工业和服务业为主的现代城市社会逐渐转变的历史过程,具体包括人口职业的转变、产业结构的转变、土地及地域空间的变化。学术界普遍认为,城市化是衡量一个国家现代化水平的重要标志,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必然结果。世界人居第二届大会宣布21世纪是城市的世纪、是劳动力的世纪,这就意味着人口迁移流动与城市化是21世纪的主题。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逐渐加快,对劳动力产生了新的需求,推动了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自由流动,这为西藏人口向东部地区城市流动创造了条件。就此看来,西藏人口流动也就间接地成为了改变西藏城乡二元经济结构, 加快推进西藏现代化与城市化的一个具有关键意义的问题。
城市化为什么能引起西藏人口东向流动?不同学科从不同视角进行了分析解读。从经济学角度主要关注的是人口等生产要素在空间上的集聚过程,甚至有观点认为城市化的过程就是人口集聚的过程。西藏人口向内地城市流动作为我国城市化大潮中的一个具体表现,如果按照人口迁移的推力与拉力理论,西藏与内地城市在地区之间的发展不平衡,导致“人往高处走”,吸引西藏人口去内地寻找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更加有利的发展机会。尤其是对于西藏那些接受过较高教育水平的流动人口而言,他们已基本接受现代科学知识及生活观念,也基本适应东部地区城市对劳动力素质的一般要求,能够较快适应现代城市生活。因此,在东部地区较为优越的城市生活环境,以及更多的工作机会吸引下,他们也乐意向东部地区城市迁移、流动,其中不少人还愿意定居城市。根据经济学的一般原理,每个人都是“理性经济人”,都在寻求发展的利益最大化。流动人口同样是理性行为选择者,当不同区域和不同产业间形成比较收益差异,并存在潜在和现实的各种获利机会时,就必定驱使他们由低收益领域向高收益领域流动,而且比较收益差异与流动人口流量呈正相关。
二、西藏人口东向流动的基本特征与类型
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实际上是全国范围内人口流动的一个缩影。根据2000年我国第五次人口普查数据资料显示,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全国范围内的人口大流动,各民族人口在地域空间分布方面发生了显著变化。内地各省(市、自治区)拥有民族数量的平均值从第四次人口普查时的34.56个,上升为第五次人口普查时的53.87个。与此同时,各省(市、自治区)全部拥有56个民族数量的省份也从第四次人口普查时的1个,上升为第五次人口普查时的11个,占31个省(市、自治区)的35.5%。[2]我国各省(市、自治区)民族人口的成份结构发生了明显变化,特别是散杂居地区的民族成份数量和少数民族人口比例均呈上升趋势。我国民族格局中的“大杂居”状态更为突出,而“小聚居”状态却很难维持了。当然,这种现象在我国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进程中还会持续加剧,因为推动这一现象发生的经济发展动力仍在持续。
据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数据资料显示,西藏自治区共有迁移人口数为257263人,其中,西藏区内市、县之间迁移人口占总迁移人口比例为87.73%。省际远距离迁移人口数为34138人,仅占全区总迁移人口的12.27%。从西藏人口的省外流动来看,迁往内地城市的流动人口最多,迁往乡(镇)的人口只占迁出人口总数的20%左右。从迁移人口来源地看,西藏自治区内的拉萨市和日喀则市以及昌都地区、山南地区、林芝地区的城镇人口主要流向省外市区的城镇,那曲地区的城镇人口流向省外农牧区的最多,这跟那曲与青海、新疆两省区的农牧区相邻有直接关系。[3]我们认为西藏自治区省际远距离迁移人数较少,主要是与该区域内的社会、经济、自然条件、人口群体以及克服迁移中的障碍难度能力等密切相关。
我们通过一些相关数据和大量的个案发现,西藏人口东向流动的类型主要有以下五个方面:
(一)在内地接受教育而形成的西藏人口流动
1984年,中央召开第二次西藏工作座谈会,专门研究了西藏教育发展问题,并作出了要利用内地较好的办学环境与办学条件,“在内地省市办学,帮助西藏培养人才”的重大决策。1985年以来,中央政府先后在内地部分省市创办西藏班(校),基本覆盖了从初中到大学的所有办学层次。内地西藏班(校)的设立,缩小了西藏与内地教育质量差别,为迅速提高西藏人口素质开辟了一条重要途径,同时也为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开辟了一条重要途径。此后,每年8月底、9月初便有大量西藏人口进入内地学习。截至2008年底,全国共有28所学校办有西藏班,招收西藏插班生的内地高中达53所。二十多年来,内地西藏班初中累计招生达3.6万人,先后为西藏培养输送各类建设人才约1.8万余人。[4]这些到内地接受优质教育的初中生、高中生及大学生,便成为了改革开放以来西藏人口东向流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绝大部分学生都返回到西藏自治区,全面参与西藏经济建设。
2000年以来,特别是随着中央第四次西藏工作座谈会召开,中央政府加大了对西藏教育援助力度。内地西藏班(校)也加大了对西藏区内学生招生力度。在2000年以前内地西藏班(校)在西藏招生人数在每年1200-1500人的基础上增加到每年招生人数一直保持在2000人以上,这个数字还是来自教育部门的正规招生计划。当然,还有部分学生没有达到内地招生录取分数线,但随着西藏居民人均收入水平日益提高,有部分家庭还是有能力、也有意愿支持其子女到内地学校接受教育,然而,这部分学生却没有精确数据统计。综上看来,2000年以来近十年时间内,内地西藏班(校)为西藏自治区培养各类学生人数远远超过1985年至2000年间所培养的学生人数。根据相关数据资料统计,这十年时间内内地西藏班(校)共为西藏自治区培养各类学生约为2.5万余名。案例1可以从一些侧面反映这种情况。
案例1:情系藏族学生的杨昌林教授③
武汉大学杨昌林教授在1965年从武汉体育学院毕业后主动申请赴藏工作,在昌都地区工作了一年多,又申请前往西藏海拔最高、条件最艰苦的阿里地区工作了12年,在阿里和藏族姑娘次仁德吉相爱成家。1978年杨昌林和次仁德吉调入武汉大学工作,他和爱人一起,筑起武汉高校藏族学生的“武汉之家”,33年如一日关爱武汉高校藏族学生近万人次的生活、学习和思想,深受藏族学生的爱戴。客观上为促进西藏发展、增强民族团结和维护祖国统一,为西藏培育专门人才竭尽全力。“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几十名、到九十年代的一两百名、再到如今的五六百名,就读于武汉高校的西藏学生,生活上几乎都得到过杨昌林家的关爱。杨昌林说,33年来,他家接待、帮助过的藏族学生近万人次,家庭收入的三分之一以上用在了他们身上。关于杨昌林老师关爱武汉高校藏族学生的每一个故事,全来自藏族学生们的叙述。关于他的一切事迹,都是一代又一代藏族学生从心里掏出的记忆。
我们注意到以上报道中关于“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几十名、到九十年代的一两百名、再到如今的五六百名”以及他们“ 帮助过的藏族学生近1万人次”等数据,基本反映了在内地读书的西藏藏族学生这种人口流动类型情况。事实上,如果我们再结合各种关于西藏藏族人口在内地就业、通婚等情况就不难发现,西藏人口流向我国内地省(市)已经比较普遍。一方面是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在我国全面建立和完善,西藏人口由此形成了大范围内流动,这是市场经济规律作用结果的必然表现;另一方面,是西藏自治区自身发展与内地就彼此离不开。经济理论逻辑与现实发展经验都已证明,在促进西藏人口东向流动方面,经济的纽带具有不可以忽视的强大力量。
(二)西藏居民与内地居民通婚而形成的人口流动
改革开放前,西藏居民与内地汉族及其他民族之间的通婚,更多地体现在汉族及其他民族居民在西藏工作而娶藏族妇女为妻。改革开放后,特别是中央第一次西藏工作座谈会以来,西藏各族群众与内地省市各兄弟民族之间的“双向流动”增加。随着大量汉族流动人口到西藏经商务工,通过广泛接触西藏各族群众,他们在共同的劳动中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鉴于此,出现了西藏区内藏族妇女嫁给内地汉族同胞的事例,一些汉族流动人口开始娶藏族妇女为妻,并将她们带回内地结婚生子、安居乐业。随后,又经这些藏族妇女同胞介绍,加上内地大部分农村的自然地理条件要明显好于西藏农牧区,因此,西藏有更多的藏族妇女愿意嫁到内地,由此产生了西藏人口与内地居民通婚而形成的人口流动。
案例2:勇于冲破传统世俗压力的次拉姆④
次拉姆,女,1987年出生,西藏自治区拉萨市达孜县人。2003年7月,达孜县帮堆乡修建中心小学,其间,有很多内地汉族工人来此打工,次拉姆等当地藏族青年妇女也在学校打工,这给次拉姆与内地小伙子建立恋爱关系创造了条件。当时,次拉姆谈朋友一事便成为了当地大街小巷的一个新闻热点,不仅仅是因为她年纪较小的缘故,还在于因为她是帮堆乡阿林村第一个准备嫁给内地不同民族的藏族妇女。
据当地藏族居民讲,他们听说汉族人结婚时男方都要给女方家里一定的聘礼,然而在西藏从来就不会这样。因此,大家都普遍认为这个男的并不是真正爱她,只是想免费把她娶回内地老家;还听说汉族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如果藏族妇女嫁到内地之后,家里所有事情都没有发言权,只有听从的义务;而且还听说如果藏族妇女若是生了男孩,那就母凭子贵,要是生了女孩,那就失去了原来的生活,就不能够继续留在家里……因此,大家都提醒她要考虑好,千万不要轻易答应。尽管当地很多人都在劝她,外界舆论压力也使她内心不安,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跟汉族小伙子小张走到了一起。2004年7月,两个不同民族的年轻人结婚了,而且婚后生活还十分幸福。现在,他们已育有一儿一女。次拉姆的幸福生活,在西藏老家所有人面前再一次见证了不同民族之间的通婚,并不是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恐惧。现在不同民族之间的通婚在西藏农村已经成为普遍现象。当然,通过这样一个方式,不仅大大改变了当地居民的传统婚姻观念,而且也有利于促进民族间的经济文化相互交流,更好地实现民族团结。
(三)西藏居民到内地务工经商而形成的人口流动
在现代市场经济的推动下,西藏自治区有不少流动人口到内地务工经商、办厂,这是改革开放以来西藏人口东渐的一个重要渠道。一般说来,这部分藏族人口都具有较高的经营头脑与较强的经营意识。他们到内地务工经商、办厂,从业特征一般是从事具有民族特色和地方特色的餐饮业、加工业,以及出售本民族土特产品的零售业等。这部分西藏流动人口将当地出产的药材、民族手工艺品等运至内地销售,然后在内地批量购买手工业品和百货,并运回西藏各地销售,以赚取丰厚的利润。
如来往于川藏之间的经商者发现,来自西藏的珠宝、民间工艺品、藏香、唐卡等在成都很有市场,于是在武侯祠横街办起了经营此类商品的小店,“民族用品一条街”的兴起便是典型例证。根据相关资料表明,“民族用品一条街”每年流动人口大约有50万人(次),其中,约有30万人(次)为藏族。在这些藏族流动人口中,有不少流动人口来自西藏。目前,“民族用品一条街”已有专营藏族日用、文化、宗教、餐饮、藏医药、藏文打印、藏文图书等商店百余家,基本形成了具有藏族风格的民族用品市场。“民族用品一条街”由此享有“成都的八廓街”的美誉。[5]
案例3:带动家乡发展的商人尼玛扎西⑤
尼玛扎西,男,1975年出生于西藏那曲县。2004年8月,尼玛扎西带上他的妻子及两位朋友来到了四川成都,在武侯祠横街开起了喜马拉雅藏餐馆。尼玛扎西头脑特别灵活、善于经商,所经营的藏餐厅生意越来越火,家庭经济收入也越来越高。与此同时,尼玛扎西在成都逐渐认识了很多商人,既有成都本地的汉族商人,也有来自西藏及青海、甘肃等地藏族商人。此后,他逐渐开始和一些汉族商人合作做冬虫夏草等生意。
随着尼玛扎西与成都本地商人之间的交流日益增多,许多在那曲做生意的本地藏族商人也开始受到他的影响,带着发财致富的理想,纷纷走出那曲、来到了成都。包括当初他所带的两位朋友也在成都开起了藏餐馆。他们不仅在成都赚取了丰厚的利润,还为西藏与四川两地人民之间的友好往来做出了巨大贡献。当然,也极大地促进了藏族人民与汉族及其他各少数民族人民之间的融合。
(四)西藏僧侣到内地从事宗教活动而形成的人口流动
近年来,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不断加快,为了追求更好地生活环境,开始有不少西藏藏族居民在我国东部地区的一些城市购房、安家落户。相比内地城市居民而言,藏族居民不仅有物质文化生活方面的一般需求,即享受更好的吃、穿、住等现代物质文化生活环境;同时还有精神文化生活方面的特殊需求。即藏族居民还有传统的宗教文化生活方面的需求,如不定期请喇嘛到家中念经及从事其它法事活动。为了更好地满足这部分信教群众的宗教文化生活需求,西藏区内各级寺庙僧侣不定期前往内地城市,为这部分藏族人口开展宗教服务,由此形成了寺庙喇嘛这种特殊的流动人口群体。
案例4:心系家乡发展的僧人吾金多杰⑥
吾金多杰,男,1980年出生于西藏嘉黎县一牧民家庭。吾金多杰5岁时便被认定为某一活佛的转世灵通,11岁时便离开了家乡来到了青海,被接到青海龙噶寺。此后,吾金多杰每年都要回西藏那曲老家,特别是一年一度的那曲赛马节,他都会在家乡主持赛马节、召开法会等。通过这些大型宗教节日活动,他在给家乡人民讲授佛教教义的同时,也讲述了内地人民的生活习俗、经济发展、文化教育等等,以此鼓励家乡人民应该多到内地走走、看看。
吾金多杰每次回青海时,都特别要带上家乡的一些孤儿到青海上学。迄今为止,他已从家乡带走四十多个孩子到此读书,目前大部分学生都在青海接受小学及初中阶段教育,也还有少部分学生正在上高中。在吾金多杰的积极带动下,那曲地区各族群众与青海地区人民群众之间的交往越来越频繁了,两地居民之间的交流也随之日益增多,逐渐了解到彼此的文化及心声,也渐渐消除了两地在宗教及文化方面的一些误解,较好地促进了两地人民之间的交流与民族大融合。
(五)西藏各级政府干部到内地工作而形成的人口流动
在内地就业的西藏人口可以分为体制内和体制外这样两大类型。前者包括因为工作调动和学校毕业分配而留在内地并且拥有当地户籍的人口,他们的职业大多为政府工作人员、科技人员、教育工作者、医务人员及文艺工作者等。体制外人口主要是来自于西藏农牧区的流动人口和一些自由择业者。他们没有内地的户籍,但是其中一些人已经成为内地的新移民。2006年,西藏山南地区泽当镇还在西藏首次向内地输出劳务45人,目前仍有34名藏族打工者在广州打工。
西藏和平解放以来,为了更好地支持西藏发展,中央政府于1955年在重庆设立了中共西藏工委驻四川办事处。1956年将办事处迁往成都,1982年更名为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驻成都办事处,该办事处是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派驻内地的综合性办事机构。目前,西藏自治区驻成都办事处工作人员有400多人。通过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驻成都办事处的组织协调,西藏自治区每年都有大量政府干部因工作关系前往内地培训、学习及考察等,由此成为了西藏人口东向流动的重要组成部分。
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驻成都办事处还代管了自治区驻成都市的8个单位,如西藏成办医院、成都西藏干休所、西藏成办社会保险事业管理局、西藏成办省级离退休服务中心等事业单位。基于此,西藏自治区每年均有大量病患者因医护关系前往内地就医,以及离退休人员因休养关系前往内地修养,等等。此外,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驻成都办事处还协调、代管西藏驻四川的部分企事业单位。鉴于此,西藏自治区每年也有大量企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前往内地学习交流,由此成为了西藏人口东向流动的重要组成部分。
案例5:“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拉萨啤酒有限公司⑦
拉萨啤酒有限公司作为西藏地方民族企业,高度重视民族干部的提拔使用,把培养造就新一代藏族产业工人作为企业发展的长远之计,进而打造一支永远不走的技术力量。在公司正式员工中,藏族员工比例占到60%以上。以罗布次仁为代表的优秀民族干部全部得到公司的重用。罗布次仁是1995年从武汉啤酒学校毕业的,参加工作后就在拉萨啤酒厂当技术员。后来公司看他是可造之才,就送他到四川经济管理干部学院进修。由于其工作出色,又有专业特长,公司任他为生产技术部主任。据罗布次仁介绍,现在公司里的生产技术部、设备部、供应部、动力车间等重要部门的主任都是藏族。
可以这样说,在拉萨啤酒有限公司,藏汉团结亲如一家。汉族员工主动发挥传帮带作用,藏族员工热心帮助汉族员工的事例不胜枚举。鱼水般的民族亲情,共同的事业,使公司上下融为一体,这就是企业决胜的根本所在。
三、西藏人口东向流动的实际效应分析
如果从理论的角度来看,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实际上更多地表现为一种现象,甚至仅仅是由于市场经济发展所诱致的劳动力流动的具体表现。然而,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具有诸多内在特殊性,由此引发的则是我们对西藏经济社会发展、西藏与祖国内地联系以及对重构民族关系等重大现实问题的思考。
(一)对西藏自治区自身发展的影响和作用
1.通过西藏人口东向流动,有助于提升西藏人力资源水平
随着西藏人口向东部地区流动,这些流动人口在内地工厂参加生产劳动的同时,还学到了更为先进的劳动技能与管理经验。随后,西藏自治区流动人口将其在内地获得的资金、技术、信息等带回西藏,大大促进了西藏本地乡镇企业与农牧业生产的发展。甚至还有部分人回到西藏后,一度成为西藏各地生产领域中的杰出经营者与管理者;还有部分流动人口回到西藏后,自己开起了公司、建起了工厂,当起了老板。就此而言,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在短期内有助于西藏居民学到更为先进的管理经验及生产技术;从长期来看,这些基础人才的培育与成长,为西藏经济现代化也奠定了坚实的人力资源基础。
案例6:带动西藏农村人口外出务工的丹增益西⑧
丹增益西,男,1982年出生,西藏自治区拉萨市林周县人。1998年7月,丹增益西初中毕业后在拉萨从事藏式壁画学习。由于自身领悟能力较强,经过三年的刻苦努力学习,丹增益西练就了一手出色的藏式壁画手艺。
2002年5月,丹增益西只身来到北京,开始从事藏式壁画工作,最初是在别人那里打工以维持生计。渐渐地,丹增益西在北京部分城区小有名气,由此产生了自己承包绘画工程的想法。然而,却又苦于北京普遍缺乏藏式绘画人员,自己不能建立起相应团队。2006年7月青藏铁路开通后,拉萨到北京的交通更加便捷,交通成本也更加低廉。丹增益西每当藏历新年回西藏时,都要从家乡带上几名学徒跟着他到北京学习藏式绘画,一旦他们学成后,丹增益西就建议他们留在北京发展。慢慢地,丹增益西组建了自己的藏式绘画团队。他们都因为从事藏式壁画工作有了稳定的收入,不仅可以维持自己的生计还可以帮助到家人。丹增益西在北京从事自己事业的同时,也带领家乡人民学习绘画技术而致富,为家乡经济发展做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
如前所述,在1985年至2000年这十六年间,内地西藏班(校)共为西藏自治区培养各类学生两万余名,其中,绝大部分学生都返回到西藏自治区全面参与西藏经济建设。相关研究资料显示,这一段时间西藏人口的文化素质也得到显著提升,其中,高中文化程度人口所占比重增速最快。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在内地开设大量高中西藏班,这些学生毕业后返回西藏形成高中文化程度的人口持续增加。
2.通过西藏人口东向流动,有助于转变西藏居民的传统观念
西藏农牧民占全区总人口的80%以上,长期以来受特殊的社会历史、宗教文化、传统观念等因素影响,西藏农牧民养成了“固守本土”、“重农抑商”等传统生产生活观念,不愿意离开本土外出务工、经商,由此导致西藏农牧民收入长期偏低,抑制了西藏农村经济社会快速发展。西藏流动人口在与内地人民的频繁接触与交流中,开拓了他们的视野,更新了他们的思想观念。
案例7:敢于挑战传统世俗观念的央宗卓玛⑨
央宗卓玛,女,1988年出生于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地区拉孜县。2006年8月,她在拉萨打工时与成都小伙子小刘相识,逐渐发展到相爱。然而,央宗卓玛父母深受传统观念影响,表示如果央宗卓玛嫁到内地的话,他们将永远不会接受她。他们既担心会遭到周围人们的议论,也担心央宗卓玛是否能够适应内地汉族居民的生活方式。为了追求真爱,卓玛不顾父母及家人的反对,克服了种种困难,在 2007年9月与小刘在成都市新都区新繁镇正式举行了结婚仪式。
由于深受藏传佛教的影响,央宗卓玛在来到成都之前,她也乐意过着一种安于现状的生活,她对幸福的定义很简单。在她的思想意识中,幸福是上天安排的,与命运有关,由不得自己去追求。因此,她从来没有竞争意识。然而,2007年9月央宗卓玛来到成都后,大大开阔了眼界,可以这样说,在她的身上发生了革命性变化。她终于明白了命运是可以通过自己的不断努力去改变,幸福生活也是可以通过自己的不断努力去追求。从此,央宗卓玛对幸福观有了新的理解。
此后,央宗卓玛每年回西藏探亲时,她都会把内地的发展现状一一给家乡父老乡亲们讲。她会给父老乡亲们讲如何做生意、如何赚钱等,她积极鼓励父老乡亲们应该送孩子去上学,告诉他们接受教育对改变孩子的一生是多么重要,并向他们传输“教育是唯一能够改变家庭与社会落后的重要武器”这一观念。央宗卓玛还特别告诉父老乡亲们“男女是平等的”这一思想,藏族妇女同胞们应该到内地去学习一些新知识和新技术,女人照样可以挣钱。因此,央宗卓玛特别建议家乡的妇女同胞们应该多到外面走走、看看,开开眼界。此外,她还通过自己的经历,把自己在内地学到的一些新知识与新技能传授给她们。
央宗卓玛的案例表明,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不仅使自己过上了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而且也为转变西藏家乡人民的传统观念树立了榜样,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对西藏农牧区青年妇女外出流动起到了正向激励作用。
3.通过西藏人口东向流动,有助于推动西藏居民实现快速增收
西藏人口除了在自身行政区域内进行城乡流动外,也逐渐向东部地区流动,主要是通过外出务工、经商等形式。相对于西藏区内而言,这些外出务工人员在东部地区可以获得更高的工资收入,为西藏居民迅速摆脱贫困生活、实现快速增收提供了一条快捷通道。
众所周知,西藏自治区是我国城乡发展差距最大的地区之一。从长期来看,要从根本上缩小西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还是要靠初次分配;而初次分配的核心是扩大就业,促进劳动力合理有序流动。使劳动力从低收入的地区和行业向高收入的地区和行业流动,并实现稳定就业,才能根本上解决西藏农牧民收入普遍偏低这一现实问题,同时也是缩小西藏城乡收入差距的最好途径。近年来,随着我国农村劳务经济的迅猛发展,西藏农牧民劳务收入也快速增加,家庭经营收入已不再是农牧民增收的唯一渠道,劳务收入成为农牧民增收的一大亮点。2010年,西藏农牧民人均纯收入突破4000元大关,达到4138.71元,并连续八年实现两位数增长,取得了非常可喜的成就。西藏农牧民人均纯收入快速增长,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于西藏农牧民外出务工收入的增长。
案例8:带动一方致富的德吉卓嘎⑩
德吉卓嘎,女,1984年出生于西藏自治区山南地区乃东县。1990年2月,母亲去世后,她就开始独自承担一切家务劳动,同时还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弟弟。由于家里缺乏主要劳动力,家庭经济状况一直都比较差。2002年5月她开始进城打工,在山南泽当认识了一个湖南汉族小伙子,并于2004年10月跟随男朋友回到了湖南并在内地结婚安家。
在丈夫及其家人的支持下,夫妻俩还在内地开了一家小商店,德吉卓嘎开始学做生意,家庭小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幸福。几年后,德吉卓嘎不仅学到了不少现代市场经营理念,同时也积累了一笔数量不小的积蓄。2008年夏天,夫妻俩带着一对儿女正式回到乃东县农村老家与家人见面,此时,家人也才正式接受了他们的婚姻事实。随后,德吉卓嘎用多年的积蓄在西藏老家开设了一家商店,并把自己在内地学到的一些现代经营理念无私地传给了两个弟弟。从此,她父母的家庭生活状况也慢慢得到改变,家庭生活质量也逐渐得到提升。夫妻俩不仅一度成为了村里的致富带头能人,而且也成为了当地名人。在德吉卓嘎夫妻俩的带动下,父老乡亲们的传统的世俗婚姻观念不但开始得到改变,部分家庭也筹资办起了商店、跑起了运输,村民们的生活也得到明显改观。
德吉卓嘎案例表明,通过西藏人口东向流动,使他们在内地学习到了更为先进的生产技术与经营理念,流动人口在逐渐改变自身思想观念的同时,也不断改变着西藏广大农牧民的思想观念,从而有助于推动西藏居民实现快速增收。
(二)西藏人口流动牵引着国内不同区域之间的交往与合作
行政区划可以划出明确的边界,经济影响则难以划出明确边界。在全国支援西藏的优惠政策条件下,西藏与内地携起手来,在“优势互补,互惠互利,共同发展”的合作原则之下,实践着共同繁荣的目标。
区域之间的合作是市场经济的必然,因为西藏与内地在生产要素之间存在优势互补、互利互惠的现实需要。西藏作为民族自治地方,它与内地省市之间的合作也有两个层次:一是彼此在地缘上相连、人文相亲的邻近地方的合作,这种情况属于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具体表现形式;二是西藏与其在地理上不连接、甚至文化上不甚相通的内地部分省市的合作发展。改革开放以来,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实际上也包括在以上两个层次之中,彰显着不同层次的影响和作用。
2006年7月1日,青藏铁路的建成通车,不仅大幅度地提高了西藏自治区的区位指数,增强了西藏区域开发能力,更有效地加强西藏与西南、西北等地联系,特别是与关中经济区、成渝经济区等经济区域的融合程度大大提高。依托青藏铁路,西藏自治区初步确立了融入“成渝经济区”、营建“陕甘青藏经济带”、打造“南亚贸易通道”的战略构想,以更加积极开放的姿态与求真务实的行动,着力开拓西藏跨越式发展新格局。目前,西藏已与青海、甘肃、四川、陕西、重庆、上海、安徽七省市签订了合作框架协议,依托青藏铁路的延伸功能,共同开发西藏矿产、藏医药、民族手工艺品、旅游业等。
2009年6月10日,西藏与四川、青海等省部分地区共同签署了《甘孜、玉树、林芝、昌都区域战略合作框架协议》。根据合作协议,按照“平等自主、市场主导、互利共赢、优势互补”的原则,四川甘孜、青海玉树与西藏昌都及林芝四地(州)将建立长期合作机制,坚持区域协调发展,充分发挥各自优势和特色,共同推进区域合作发展。西藏与四川、青海两省所签订的合作协议,标志着甘孜、玉树、林芝、昌都等四地(州)以战略合作方式拉开“牵手”发展序幕。通过搭建战略协调合作平台,西藏与四川、青海相邻地(州)之间将形成更加统一的发展共识,将使该区域内的交通、民生、反分裂等重点工作获得更大发展。
(三)对藏汉民族关系的影响和作用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作为社会生产力最活跃的要素,人口一般都要遵循市场经济内在规律进行合理流动。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树挪死、人挪活”,等等,言及的就是人们希望通过空间的流动改变自己不如意的处境,以争取更好的发展空间或者生活条件的客观现象。趋利避害也是人的一种天性本能,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就真实地反映了这个客观事实。
通过西藏人口东向流动,藏民族与内地省(市)兄弟民族在加强联系与交往的基础上,进而发展为民族间的相互融合。其中,既有汉族融入藏民族,也有藏民族融入汉族,同时还有藏民族与其他少数民族间的相互融合。从而使得藏民族与内地各兄弟民族间结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和“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的兄弟关系。使西藏居民与内地居民进一步深刻认识到“三个离不开”的重要思想,进而有助于增进藏汉民族关系。
案例9:上海和西藏都是我的美丽家园(11)
央金是20世纪70年代随丈夫从拉萨来上海定居的。她丈夫是上海的援藏干部,央金来沪以后在一家公交公司工会工作,定居上海已经30多年。2009年2月23日她和女儿以及多位藏族同胞与上海卢湾区统战部民宗办同志在上海一家藏族餐厅共庆藏历新年。在会上她深情地说道:这几十年我在上海生活的最大感受就是我没有感到孤独,每当遇到困难都会有人热心帮助,汉藏同胞之间的这种深厚情谊无处不在。她当年就是自己丈夫身上看到了这种深厚情谊。在带她来到上海以前,丈夫在西藏工作了15年。她给记者说:这些优秀的汉族干部把青春和智慧都献给了西藏,我们怎能够不感动,上海和西藏都是我的美丽家园。[6]两个人的婚姻,就如同一根无形的纽带,将上海和西藏两连在了一起。一句“上海和西藏都是我的美丽家园”,无需更多的语言,真实地反映出我们在理论上所总结出的我国民族关系上的三个“离不开”的真谛。
央金案例表明,民族间的相互交往是民族关系发展的一个重要前提,这是民族关系良性发展的必然要求。在藏民族与内地省(市)各兄弟民族间频繁而直接交往的过程中,他们交往的深度和广度也得到不断发展。他们在相互认识和相互了解的前提下,构建了相互协调的民族关系,民族团结空前加强,这更加有效地巩固和发展了我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
四、关于西藏人口东向流动的思考
本文通过对西藏人口东向流动进行研究,初步得出以下三点结论:
(一)促进西藏人口东向流动,经济纽带具有不可以忽视的强大力量
现代市场经济理论表明,人口等生产要素流动是现代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然现象。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具有内在合理性与历史必然性。在此过程中,西藏自身发展与国家的强大、与内地省市的援助有着密切关系。尤其是随着青藏铁路的全面通车,为西藏人口东向流动创造了有利的客观条件,更加显著地带动了西藏人口走出西藏、进入内地。随着我国东部地区城市化进程加速,市场机制配置资源的作用更加明显,东部地区也为西藏人口提供了更宽阔的发展空间。经济理论逻辑与现实发展经验都已证明,在促进西藏人口东向流动方面,经济的纽带具有不可以忽视的强大力量。
(二)西藏人口进入内地具有明显的积极意义
西藏人口进入内地,大部分都在内地城市生活或工作。这是由内地巨大的市场吸引力和优越的发展机会所致。他们的进入,在事实上极大地促进了西藏与内地省(市)之间在人口及资本方面的双向交往。包括西藏藏族人口在内地接受教育、就业、工作进修、经商、从事宗教活动、与内地居民通婚等等。这些流动有助于全面提升西藏人力资本水平、迅速转变西藏居民的传统观念、努力实现西藏居民快速增收等积极功效。与此同时,也为西藏与内地省(市)的共同合作发展奠定了基础。通过西藏人口东向流动,极大地增强了藏民族与内地各兄弟民族之间的联系,促进了各民族人民群众之间的相互了解及文化交融,进而有利于促进民族团结和实现社会和谐。当前,构建和谐的藏汉等民族关系在我国已经显示了独特的理论价值与重大的现实意义。
(三)中央政府与西藏地方各级政府应该为西藏人口流动积极创造条件
能够进入内地城市求发展的藏族人口,应该说在各个方面都有自己一定的优势。就官方派遣的人员而言,一般在本地、本单位被认为是有发展潜力并且受到组织信任的人;就民间的流动人口而言,至少是观念超前,敢于挑战命运的人,拥有敢于闯天下的信心和勇气。无论是从理论分析还是从对西藏人口东向流动这一客观现象的实证分析来看,无论是他们的东向流动还是最后的回归西藏都同等重要。基于此,中央政府和西藏地方各级政府应该为西藏人口流动积极创造条件,正确引导,以发挥最佳效果。
注释:
①资料来源:http://paper.people.com.cn/rmrb/html/2009-03/31/content_222918.htm 。
②资料来源:http://news.xinhuanet.com/focus/2004-12/28/content_2388689.htm。
③资料来源: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1-03/13/c_13776458.htm。
④ 资料来源:笔者学生索朗宗吉于2011年7月在西藏达孜县所作的访谈资料。
⑤ 资料来源:笔者学生旦增洛珠于2011年9月在西藏那曲县所作的访谈资料。
⑥ 资料来源:笔者学生旦增洛珠于2011年9月在西藏嘉黎县所作的访谈资料。
⑦资料来源:http://epaper.chinatibetnews.com/xzrb/html/2009-03/25/content_72249.htm。
⑧ 资料来源:笔者于2009年8月在西藏林周县调查时所作的访谈资料。
⑨ 资料来源:笔者于2009年8月在西藏日喀则地区调查时所作的访谈资料。
⑩ 资料来源:笔者学生索朗拉姆于2011年9月在西藏乃东县所作的访谈资料。
(11) 资料来源:http://www.tibet3.com/news/content/2009-02/25/content_19388.htm。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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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2-03-10 责任编辑:许瑶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