戆到底

黄宣林

弘文中学初三学生丁大宝，在校门口拾到一只皮夾子，打开一看，有一叠红色票面的百元大钞。此时走来一位五十出头的大妈，齐耳短发，头发有点花白，她怯声怯气地说：“皮夾是我掉的，你假如肯还给我，我一定写表扬信给你们老师。”

丁大宝见她衣着朴素，老实本分，尤其她怯生生的样子，博得了大宝的同情，把皮夾给了她。大妈当众把钱点了一遍，一仟捌佰元。她非常感激地鞠了一个躬，说：“钱没少，你真是个大好人。”说着，她转身走了。

大妈刚走，来了位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两手抱拳对过往行人说：“各位大哥大姐，我陪儿子去看病，儿子走不动了，就在这校门口，我蹲下来背儿子，谁知把皮夾子弄丢了。皮夾里有一仟捌佰元，给我儿子看病的。谁要拾得，请还给我吧。”说着，他双膝跪下，“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

丁大宝懵了！“你也丢了皮夾？我拾到一个，给大妈拿走了。”

那男子听大宝说，皮夾给了大妈，一把将他抓住，要大宝赔钱。

丁大宝承认把拾到的皮夾给了大妈，但他说：“你要我赔钱，你怎么证明我给大妈的皮夾就是你丢的?”

这时来了一位民警。为了保证学生的交通安全，校门口都装了监控探头。民警说：“皮夾究竟谁丢的，我去看一看监控录像就清楚了。”

監控录像证明：皮夾确是那位先生背他儿子起身时掉下的，大妈是个骗子！这一下，丁大宝着了慌。自己拾金不昧做好事，还错了皮夾给错了人，那得赔他一仟捌佰元！自己身边又没这么多的钱，他只好打电话给老爸，让老爸来“买单”。

丁大宝的老爸来到校门口，听说儿子做了好事还得赔钱？问：“以后谁还敢做好事？”

民警向他解释：“做好事不用赔钱。谁拾到了皮夾，谁就有义务和责任保管它。你儿子把拾到的皮夾还错了人，当然要他赔偿失主的损失。”

丁大宝见老爸磨磨蹭蹭的，说：“老爸，你忘了？上次你陪奶奶去看病，把奶奶的医保卡弄丢了，要不是好心人拾到了及时还你，差点耽误了奶奶的病情。眼下，人家这钱给儿子看病用的，也耽搁不起，赔他算了。”

儿子向着别人说话，气得老爸青筋突爆，他付掉一仟捌，举手就给儿子一记耳光，并骂他：“戆大，以后这种事体少做做！”

就这句“戆大”，在弘文中学传开了。从此以后，大家见了丁大宝，都叫他“戆大”。

三个月后，丁大宝放学，刚到校门口，见路边停着一辆轿车，一位女士在钻进车厢的一眨那，从她风衣下摆滑出一只皮夾。丁大宝三步并作两步将皮夾拾起，谁知轿车启动了。他举起皮夾扬了扬，轿车非但没停，反而加速，一转弯连影子都没了。丁大宝想追，感到脸上火辣辣的。老爸扇过他耳光，还骂过他“戆大”，他怕追错了轿车，还错了皮夾，又要挨打了。他掏出手机，拨通老爸的电话，先汇报一下吧。“爸，我又拾到了一只皮夾子。”

“你怎么老是拾皮夾子？快扔掉，扔掉。”

“爸，不能扔了，校门口有探头，皮夾子已经到了我手里，我扔掉，失主找到我，你又要赔钱了。这次皮夾里的钱比上次还多，不光有三仟现金，还有一张你经常带进带出的那种支票。”

老爸一听支票，忙说道：“这个皮夾你千万不能给人家，等着，我马上来。”

“你不用来了。这回谁是失主，我看得清清楚楚。她是位穿咖啡色风衣的阿姨，皮夾子我不会随便给别人的，你放心好了。”

这时，一辆轿车飞驰而至，在校门口的路边急速停下。车上跳下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她见大宝手上拿着皮夾子，冲到他面前说：“这皮夾是我丢失的，里面有三仟现金，一张空白支票。这张空白支票，我为明天提货准备的。支票上该盖的章全都盖了，就等填个数字，填多少，取多少。丢了这么一张支票，真的把我急坏了。”说着，她用手掌擦去额头上大把大把的汗珠。

大宝朝她笑笑说：“阿姨，这皮夾不是你的，丢失皮夾的阿姨我认识，她穿一件咖啡颜色的风衣，没有你穿得这么漂亮。”

原来，那位女子穿了一套真丝连衣裾，色彩特显眼。大宝为了安全起见，把手中的皮夾塞进了书包，不理她，转身要走。

那女子拦住大宝的去路，说：“我就是穿咖啡颜色风衣的阿姨！当我发现皮夾丢了，心里一急，浑身冒汗，我把风衣脱了，扔在车厢里。你不信，我去拿来穿给你看。”说着，她朝轿车走去。尽管她满头大汗，仍然把风衣穿在身上，来到大宝面前，说：“你不是说认识我吗？我穿上了咖啡色风衣，你可以还我皮夾了。”

丁大宝见她真的穿上了风衣，心头“突突”地跳了起来。刚才说失主穿了咖啡颜色的风衣，其实只看到她的背影，没见到她的脸。如果，眼前这位正巧有一件咖啡颜色的风衣，又是个冒领的，我把皮夾给了她，老爸又要赔钱了。而且，赔的钱比上次还多。丁大宝真有点不知所措了。

穿风衣的女子见大宝低头不语，书包里的皮夾又不拿出来，以为他想要好处费，说：“我只要皮夾里那张空白支票，其余的现金统统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

“那你要什么？”

这时，上次看监控录像的交通警走过来，丁大宝见了他忙迎上去，说：“请你帮忙去看一看录像，她有没有丢失过皮夾子？”

“你又拾到皮夾了？”

“嗯，我运气好。”

再说这监控探头，它不仅录下风衣女子的背部，她从学校隔壁弄堂里走出来，如何钻进车厢的全过程，全给她记录下来。皮夾确是她丢失的。

丁大宝从书包里掏出皮夾，交给民警，他让民警还她。万一还错了，就用不着老爸赔钱了。

穿风衣的女子，从民警手里接过了皮夾，她抽出所有现金塞给大宝，“谢谢你，你是个很负责的人。我一定把皮夾子失而复得的全过程写出来，发到网上去。”

丁大宝把钞票统统扔回给她，听说她要写文章在网上发表，忙说：“我不要你钱，你为网上写文章，请帮我正个名，我不是‘戆大！皮夾还你了，又没还错，我很聪明，不对吗？”

风衣女子被他淳朴的语言所感动。她望着那张真诚、朴实，成熟中又带了几分稚气的脸说：“你啊，确实有点戆，但戆得可爱，戆得讨人喜欢。我一定会把你的‘戆劲，原原本本地告诉广大网友。”说完，她钻进了轿车，开车走了。

这下，丁大宝慌了！本来单单校内同学叫他“戆大”，她在网上一发表，这“戆大”的名声不是越传越大了？自己非但正不了名，“戆大”的帽子永生永世脱不了啦！哎，看来自己真要“戆”到底了！

（责编/方红艳插图/乐明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