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钢
中国经济经过30多年的高速发展,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我们成了世界工厂,也成为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时至今日,中国经济面临的难题越来越多,解决的办法却越来越少,腾挪的空间也越来越窄,虽然增速尚未立即大幅下滑,但是下滑的趋势似乎已经得以确立。
不能总结过去,便难以预判将来,总体来说,过去30年的快速发展,主要得益于几个前提条件:改革开放极大解放了人们的创造力;中国人拥有极强的致富欲望和动机;我们拥有庞大的廉价劳动力;中国人对于教育的重视使得技能水平得以很大的提高;十几亿人口远远未能满足的需求;人民币被人为低估;利息率(资金价格)被人为压低使得融资成本较低;过去较低的政府负债使得政府有足够的力量刺激经济。这些综合因素的存在使我们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经济一直处于高度景气周期之中。
但近年来是这些推动力大部分都在逐渐消退,比如随着人们收入的上升,劳动力价格已经走过了刘易斯拐点,要想依靠廉价的劳动力获得高额的顺差已经越来越不现实,尤其是在欧美经济不景气的当下,今年一季度贸易顺差仅为6.7亿美元,这是过去十几年来最差的记录之一。出口是GDP增长的三驾马车之一,这一数据宣布了这架马车已经基本停止前进。人民币汇率方面,自1994年汇改以来,人民币一直被央行人为压低,但自从2005年宣布汇率再次改革以后汇率从8.26一直升值到6.29元人民币兑换1美元,大大挤压了出口商的腾挪空间,利息率也在去年出现了一些大的波动,虽然银行表面上贷款利息不高,但由于银行的贷款对象主要为政府平台和中大型企业,中小企业大多只能从民间融资,而民间贷款利息至少在20%以上,这样一来中小型企业要想实现杠杆扩张变得十分困难。反应中小企业景气指数的汇丰PMI指数已经连续6个月在50以下,说明这个群体的生存艰难。而中小企业是保证就业的主力军,如果中小企业不景气,未来对中国经济发展将十分不利。在政府负债方面,现在地方政府债务已经达到10万亿元之巨。在楼市处于调控的情况下,土地转让收益大幅降低,加上GDP放缓,地方政府开支因为CPI的上升而呈现刚性,导致地方财政举步维艰,要想继续加大地方政府的债务来增加投资以实现经济增长已经不太现实。所以未来增长的推动力已经变得越来越少。
限制越来越多,手段却越来越少,中国经济向何处去?这是摆在高层面前的一个大难题。如果继续以前的调控思路,经济下滑后主要有几个策略:一是执行积极的财政政策,这一政策曾经很有效率,但在地方政府负债压力高企的情况下,很难继续执行。二是发货币,过去几年中国的货币发行总量占全球一半左右,这个对央行来说不难,降低存款准备金率或者少发央票即可,但难的是CPI已经高涨,继续猛发货币的后果无疑是物价在高位的基础上火上浇油,给社会造成极大的不稳定因素。照这种思路刺激经济的话,估计很快就要踩刹车。如果将我们的经济体比作一条路上的车,以前是五公里一个红绿灯,那么现在已经是五百米一个红绿灯了,我们将面临不得不一脚油门马上就要一脚刹车的尴尬。
另一条路径是通过再一次全方位的改革厘清社會的重大矛盾,既然出口已经无法指望太多,地方政府也无力再次成为重大投资的主角,那么必须要从扩大内需的角度进行改革。这种扩大内需绝非是那种小打小闹给公务员加点工资或者提高养老金之类简单的调整,而是要进行全社会系统性的利益调整,比如需要减税,尤其是减少中小企业负担,减少垄断部门的利益,放开汇率管制,开放资本市场,大幅度减持国有股,利用这一部分减持的资金去建设社会保障体系,归还地方的银行贷款(这一举措将对地方政府和银行是一个极大的松绑),然后增加中央政府的负债,刺激经济成长等等。
纵观古今中外,历次改革都会遇到极大的阻力,因为既得利益者已经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要让其主动放弃利益,几乎不大可能,所以成功的改革需要改革者的高超技巧与艰辛付出。吴敬琏老先生指出,改革开放30年以来,中国再一次走进深水区。如果改革总是绕着走,那么将毫无意义。GDP依然可以靠货币和负债下的投资实现勉强8%左右的增长,但绝不可能长久。长期的稳步发展需要顶层设计以调整利益分配格局,让中国经济重获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