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夏周
他是秦颂
他的名字以后都不会和我并排在表格里出现了
想到这里
我还是会伤感
总觉得世道无常
我还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1
我一点都不想他。
他是谁?英文里叫EX,中文里叫那个贱男,古典文学里一般称呼叫其为陈世美,他的父母给他起的记入户口本的名字叫秦颂,不出意外的话,过个几年,他拍拍屁股用海归的身份忽悠个90后的小女友——不对,这年头,连周杰伦的女友都更新换代到3.0版本直接飙到95年的,大势所趋下,过几年他应该和一个胸大无脑貌美如花的95后打上一张不到十块钱的结婚证,年龄的差距用金钱完全可以补全,代沟这种东西,哪怕是有太平洋那么宽广,用钱也足够能砸得平整的像拉过皮的脸一样没有皱纹。然后他再发给我一张结婚通知书,不忘记从我这里搜刮一些礼金钱。
他是秦颂,他的名字以后都不会和我并排在表格里出现了,想到这里,我还是会伤感,总觉得世道无常,我还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秦颂是我大学时期的男朋友,也是我大学快要毕业前的前男友,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们一直都这么好,怎么可能就这么突然分手了呢?我们分手的前一个星期,我还在恬不知耻地和他商量,我们结婚了是生男孩好,还是生双胞胎更赚。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把我甩了,演技堪比奥斯卡影帝,他看起来早有规划了?怎么还能和我一直讨论这些婆婆妈妈的事,还拍板以后生儿子就叫秦朝女儿就叫秦可卿,男人们,到底在想什么呢?最可耻的是,我白天里咬牙切齿,恨自己对他怎么老是念念不忘,到了晚上却总是追忆似水流年,白天真的不懂夜的黑。
隐隐约约间,我好像看到了秦颂的脸,他拼命地摇着我,说:“苗若若,你醒醒,我不要和你分手,去他妈的小日本,老子不去了,这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
我看着他那张打了过度柔光曝光太多的脸,顿生疑惑,心想,这小子怎么一下情比金坚,太让人感动了,不笑着流泪搂着他,这画面没法唯美地继续,生怕命运这个导演在镜头后大喊,苗若若你演技好一点行不行?再不行我要换女主角了。结果我抽抽噎噎了半天,却问了一句,“那你还看爱情动作片吗?你不是一直说要去看活人版的小泽玛利亚和苍井空?”
他正色对我说:“她们都不如你,哪里都比不过你。”
脑海里的警报声逐渐加大,越来越响,像是烧着了隔壁家张三的油盐酱醋铺,苦的酸的辣的甜的什么味道一起撒腿的都跑出来,我很想放声大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心想他回来就好了,男人嘛,都是会犯错的,只要乖乖认错回家,就是展现我们女人善解人意的一面,不要说废话,直接抱走最干脆,我笑着对秦颂说,“太好了太好了,你再也不会走了。”
笑了没几声,突然觉得秦颂发大力气开始摇起了我,说着,“苗若若,你脑子里长了痔疮了吗,睡在那傻笑,还不起来去上班?”我唉呀了一声,身上一轻,像是刚从高楼顶端瞬间坠落,这才看清楚了摇着我的人正是同宿舍的马小青,她瞪着我,继续口不择言,“苗若若,你满脸春光灿烂梦里看A片了啊?大龄也不用这么饥渴啊,别用这么求贤若渴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搞蕾丝边。”
我呸了她,知道自己又做梦了,反差太大,所以美梦真的不能做,有点黯然,半响才哭哭啼啼地说:“青青,我梦到秦颂了,他说他永远和我在一起……”
马小青却完全不照顾我一个刚刚失恋的女人的感受,冷哼道:“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你自己没本事,成天只知道发梦,新世纪好儿女,上得了床,下得了炕,经得起男人,耐得住过往,看你哭哭啼啼婆婆妈妈,像什么样子?这几个月我是受够了,你就是孟姜女转世,也哭不倒他跨过太平洋修建在日本的长城。”
我大受刺激,也不觉得宿舍被拉开的窗帘后面照射而入的阳光刺眼了,立时从床上跳了下来,指着她说:“好姐妹应该睡同一张床,吃同一碗饭,泡同一个男人,现在你不安慰我,还……最毒妇人心,天下莫过马小青。”
马小青对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道:“谢谢夸奖,承让承让。”
……
马小青是和我同宿舍的闺蜜,记得刚进大学的那一天,她左手尼龙袋右手开水瓶的走进宿舍,看到我的时候咧嘴一笑,“美女,这里是2222宿舍吗?”
我说:“门牌上有写,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到。”心想,这人看起来怎么这么神经病,又免不了暗暗担忧,我要是和一个神经病住在一个宿舍,时间长了,受到熏陶,要么同归于尽,要么保不住我也成了神经病。那时候我妈妈正在给我铺床——她嫌学校发的要收一千多块的床单被罩什么的质量不好,之前嚷嚷了好久把我的那份退掉,又铺上了我们跋山涉水从家里背来的床上用品,我爸爸正在给我擦桌,两人讨论学校里后勤集团的这些不靠谱的回扣谈得津津有味,我听的烦了,搬着一个板凳坐在阳台上啃桃子,对面是男生宿舍,离得很近,有男生吹口哨,“美女,带我吃一个呀。”我们大学所有的一切都是新建的,如果不是来了这里,我根本不会想到一拉开窗帘对面就是男生宿舍楼,真是新世纪新景象,一想到以后四年换衣服什么的都要格外小心,我就有点火大。
我顺手把桃核丢了过去,说:“慢慢吃,不客气,不够我再啃一个新鲜的给你。”所谓不在沉默中恋爱,就在沉默中恋爱,用小脚趾我也能想到,对面这批人肯定丧失了高中早恋的机会了,所以一进校就爆发了自己饥不择食的本性,考进一所211重点,好歹也是在独木桥上一个人干掉了三十个人的巨大战役,有人可以一边把妹一边轻松通关——这种人我们忽略不计,大多数人还是小心翼翼地忙着自我战斗水平升级,升级以后才会考虑感情问题。
我妈妈看屋子里的气氛很尴尬,墙上恨不得能刮出三寸冰,我又不争气地一副吊儿郎当像,她是教师出身,免不了职业病发作,埋怨地看了我一眼,说:“若若,怎么说话的呢?还不快和这位同学道歉?多没家教呀。”
我慢悠悠地说:“妈,话不能这么说,你这么说不是自己在骂自己吗?”
我妈妈气得直顿足,点着站在一旁的爸爸的头说:“你看你看,都是你把她给惯坏了,现在说话这么没大没小的。”我看着她,无动于衷地耸了耸肩,一般她说不过我的时候,往往就会迁怒我爸,反正我爸是老实人,一辈子都没急过,更不会急在一时。
马小青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问我,“你喝水吗?”
我当场就震惊了,心想面前这人这么荣辱不惊,好感度顿时爆表,马上觉得自惭形秽,疑惑地问她,“难道你这水瓶里有水?”
她点了点头对我说:“我看到卖水瓶的在降价就买了个,顺便打了瓶水。”
我对她伸出大拇指,“佩服佩服,敢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她说:“我叫马小青,马小青的马,马小青的小,马小青的青,你叫什么?”
我说:“我叫苗若若,一听我这名字就没什么水平,能够看出父母的文化层次不高,只喜欢看武侠小说。”
我爸爸本来在旁边好言劝着我那好为人师的妈妈,听到我这话,对我怒目而视,“若若,在同学面前不要那么随便。”
马小青站一旁笑了,说:“你这人真好玩,喂,你是哪里人?我是山东的。”
我说:“我是本市人,以后你想出去玩,找好吃的,都可以和我一起。”
我们带着会见双方领导人般的深沉表情互相握了握手,交换了对C大的看法,并为双方以后要进行的长期合作目标达成了一致。我爸看我们瞬间化干戈为玉帛,不失领导人身份的提出一句建议,“等你们其他两个同学来了,一起出去吃饭吧。”顿时场面上一阵其乐融融,大家有说有笑,我和马小青交流了高考的答案——虽说现在交流也无济于事但了解了解各地试题重合的地方也是很有意义的,一下就觉得两个人的距离都拉近了。
一直到天色都有点暗了,另外一个人也来了,名叫徐佳,长着一张圆脸,皮肤略微有些粗糙,倒是长着一头的黑发,是我们省下面的一个县里的,我妈妈不改教师特色,一直絮絮叨叨在问徐佳是哪里的,家里做什么的,有几亩田否,有几头牛否,徐佳红着脸,吞吞吐吐的,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我心想,她大概不好意思说,可能家里是县里农村的。笑嘻嘻立刻出言阻止我妈妈,“老太太,你查户口呢?不是说要准备出去吃饭了?”
“不是还有一位同学没来,所以妈妈才想你和同宿舍的同学们熟悉熟悉嘛,”我妈妈脸上一红,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问的有点过头。幸好这时另外一个同学也来了,成功解了围,身边和我一样也跟着爸爸妈妈,大包小包的,剪着一个樱桃小丸子一般的头发,个子也小小的,但是板着一张脸不说话,十分冷艳高贵。她妈妈在一旁来回帮她收拾着东西,另一旁她爸爸走过去和我爸爸开始聊起天来,无非是兄弟哪里人,在哪里高就之类的,我爸爸说到我是这大学里的老师,孩子他妈却是教中学的,我看对方爸爸神色间动了动,连声称赞书香门第,等到说到自己时,只说自己一家都是生意人,言辞间多有闪烁,我最不喜欢这种应酬了,看了一眼马小青,心想,以后估计我只能和她说得来了。没想到马小青也对我看了过来,微微一笑,像是在说,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又证明了我的推断,场上气氛一片和睦,到付账的时候,不出意外是我爸爸买单。虽说金钱不是万能的,可是金钱在很大程度上能检验出一个人的处世之风。
但当时我还没有这些意识,我只听到对方说:“我们家方欣欣就靠大家多多照顾了。”徐佳过去和她说了几句话,对方没怎么搭理她,她有点讪讪,又走到我和马小青身边开始闲聊,无非就是高考前的那些岁月,班主任表态程度的分级评估什么的,不缺话题。
“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好好努力互相帮助,早日成为优秀的记者们,”我妈妈总结性地说。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我和马小青就走上了同为狐朋狗友的不归之路。人与人之间往往就是一样,有时候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就是一辈子。大学时的情感,当时以为容易,在长大的岁月中,才知道是这一辈子最珍贵的。
贫嘴我是拍着冬日娜追刘翔的速度也比不过马小青,只能绕开话题,问她,“现在几点了?”揉着眼睛又看了看乱成了一团的宿舍,地上到处都是乱扔的盆,里面泡着说不清颜色的臭袜子,牛仔裤也是东一条西一条,和内衣混在了一起,我的一双拖鞋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了徐佳的柜子边,上面的塑料花都掉了一半,大四了,女生宿舍比男生宿舍也好不到哪去……
“八点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间了?今天不是还要去电视台的吗?回头你台里的那个老姑婆又要找点什么来说你了……”马小青果然中计了,开始了新一轮的碎碎念。
我唉呀叫了一声,脑海里出现了崔明皱着眉头脸上写着你是废柴的表情,浑身一哆嗦,从床上快速跳了下来,幸好这时是南方的春天,随随便便套两件衣服就能搞定,这时我也不计较窗帘没拉对面的男生会不会看到这个问题了,反正大家僵持四年,早就熟了,当初为了回报他们常年累月的骚扰,我们还动用过天文望远镜回望回去——反正不能吃亏!要不是当年马小青坚决反对,我们大二的时候差点和对面宿舍联谊了。
我身手敏捷一路冲到了卫生间,挤牙膏上厕所刷牙洗脸一路一气呵成,五分钟后气定神闲地从卫生间里出来准备涂护肤品,倒了几倒,都没有了,只好腆着脸求马小青,“好姐姐,我的乳液用完了,把你的给我用一用,救救急。”
马小青哼着,“让你把东西锁起来,你偏不听,又是徐佳偷用你的了吧?上次说她,她全当耳旁风,你也好,助纣为虐。”她嘴巴上虽然很硬,已经掏出了自己的钥匙串,开了自己的一个抽屉,拿了一瓶欧莱雅递给了我,“没你的兰蔻好,你凑合用吧,不是我说你,苗若若,你还真是个弱弱啊,由得人家徐佳偷用你的东西,从洗面奶到护肤品到洗衣粉肥皂沐浴露牙膏样样俱全了,知道的人是说你不和人家计较,不知道的小人还以为你好欺负呢,难怪秦颂那小子抛弃了你你还对他这么念念不忘……”
她一说出秦颂二字,我立刻就觉得自己鼻头发酸,没多久她自己也反应不妙,连忙就收了口,不好意思地睁大了眼睛对我看来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眼睛里进了沙子。我叹了一口气,问她,“徐佳和方欣欣怎么这么早都不在宿舍了?徐佳还好说一点,方欣欣不是最爱睡懒觉的……”
马小青啐了我一口,“他们两个有时间都要去恋爱了,你以为谁像你,临到大学毕业了摊了这么一个男人混成了光棍……”
我哈哈大笑,说:“总比你一直没男人强。”一边说话一边看她的脸色,抓起桌上的包就往外跑,马小青追在后面说:“死丫头,晚上回来撕烂你的嘴。”她只是作势追了两步,说完话就停住脚了,不然就凭她年年学校运动会上短跑拿第一的份量,我哪里还逃得出去。
一路下楼我还是要保持住良好的形象,我们广电系的宿舍分在了这栋楼的最高层六楼,大义凌然注重外在包装的学校肯定不会有闲钱给我们装电梯,在这里,说话靠吼爬楼靠走吃饭靠室友,大一刚进校的时候很多人想不通,凭什么我们要多跑腿?刚来的不少新生手提一瓶开水上六楼中途能休息六次,在义愤填膺同仇敌忾谴责学校的过程中加强了各个楼道各个院系的女生之间的和谐外交,念完两年书后,大家才发现了学校的良苦用心,生为广电人死为广电鬼,在这片神奇的领域里,女人要当男人使,男人要当牲口使,两年的磨练让众多女性手提两瓶满满的开水上楼不喘气兼唱小曲儿,走得慢了还能相互讨论下八卦,散场前各自制造点新的谣言进行新一轮的传播,领导们的决策果然都是高瞻远瞩适合院系的长久发展。
因此混了这四年,这一路下楼,难免我会碰到各院系的不同性质的熟人。你们有可能搞过同一个男人当男朋友,也有可能被同一个男人追过,又说不好在哪一刻讲过同一个女生的坏话,在各种蜚短流长中建立起深厚的友谊。
逃出生天后我也来不及去食堂吃饭了,何况八点后的食堂早饭质量能够气死乞丐,匆匆看了一眼手表上提示的时间,我只来得及红了三秒钟的眼圈,是啊,就算明天是2012,今天我还是要上班,这几个月里,我渐渐适应了没有秦颂在的日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迅速地在楼下超市里买了个面包,然后一路哼着歌,带着义勇军即将光荣就义的表情往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牌冲去。
手提包里的电话在这时大响,我嘴里咬着面包用两只手用力扒开那包包,心里不禁大骂,什么破英伦范儿的包,非要用双手才能勉力使用,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应该听秦颂的,左一句好看右一句配你,好看能有什么用?手忙脚乱间,就好像掏出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我赶紧按了接听键,那边的人咿了一声,说:“苗若若,你绣花呢?接个电话憋了这么久?”
我后背一阵凉意,只有唯唯诺诺,“张姐,怎么了?”
过完春节,我就到光明电视台里实习了,四年前我学的广播电视学专业热遍大江南北,学费都要比一般的专业高个五百块,昭显我们出身尊贵,迈向的是时尚圈,做的偶像梦都是带着粉红色的泡泡,四年后早已经是孙猴子被打下了五指山现了原形,天生就是打工的命,还要看你后台硬不硬,不然还不一定能进台里。我特胆小,见风转舵,坚定地投向了学术研究的怀抱,准备准备着考完了研,本来打算和秦颂游山玩水的我,都规划好了要和他一起去黄山,我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最高峰看太阳一点一点升起,说不定他心情一好还会和我求婚什么的,但结果呢,被告知他要去日本,一切搞定他只是告诉我这个消息,然后像是打发快递一样对我说,若若,我不想耽误你,我们分手吧,这像是正常的男人说的话?偏偏我还圣母情怀,生怕耽误他的学业,嘴巴比核桃还硬,当即就头脑一热答应了。没错,我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和平分了手,之后我才回过神他说的是一件大事,从此我的生活里不会有他的出现,我习惯了和他自习,和他吃饭,和他逛街,和他吵架,现在,这些嗖地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就算是人口失踪,也都有个缓冲过程啊,我明白这一层后,就陷入了悲凉的情绪之中,我根本不可能像我自己以为的那样勇于牺牲,事实上,我不想分开,前一个星期我怎么都没想明白,时不时就拉马小青哭上半天,后来知道真相的爸妈眼泪流下来,怕我胡思乱想,托了熟人把我塞进了电视台,美其名曰提前实习了解环境,万一考不上,也好有个退路。其实他们之前的计划是想我一路读书,读到博士,然后留校,一家人都在一起,无比美好,但我考的学校又不是本校,他们本来想怪我做事不妥贴瞒了他们,又不敢说我,费了好大的周章走了我们频道的主任的关系,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光明电视台是我们本市的电视台,虽说是市台,但基本上没有什么收视率,可你千万不能小看了这里。放眼望去,处处都是关系户,人人绝对有背景,我一进台,被主任分配给了一个三十四五岁的女人,长着一张神经质的脸,看到我的时候只有嘴角略微抽动了一下,名叫崔明,带着我做后期剪辑。所谓的后期剪辑工作,无非就是把摄影拍回来的已经剪过整理过的片段再修一修,几大板块加主持人串场台词凑成一个完整的节目,该插广告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插进广告,片头片尾片花一起上,大功告成。我跟着崔明看了两个星期的剪片子,就好象在看上世纪的《正大综艺》,两个小时就能做好所有的事情,看的人特别容易犯困,其他时候她都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无比悠闲,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半斤八两,不清楚的还以为自己来了养老院,我心想,难怪收视率一路到了全国倒数第二。要不是西藏的人少……
但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嘴巴上我比任何人都虚伪,我不能对不起我爸为我担心看向我的目光,所以一直崔姐长崔姐短,看她穿件淘宝裙都要把夸成LV的货色,无奈崔明每天来的任务雷打不动,她也不可能愿意给自己找事做,她本来就是有编制的,做多做少反正都拿那么多,可我不能和她比啊,我要是一出来上班,就直接走入中老年阶段,那我人生不就彻底灰暗了?因此我一直灰心得不得了,她看我闲的无聊,就把我指给了张一春。说他是小地方自学成才上来的记者,以前是搞播音的,一心一意想要出镜,你跟他出去跑新闻好了,别每天在办公室舒舒服服还唉声叹气的。其实凭良心讲,这办公室里,我也就只觉得张一春是干实事的了,虽然他有点娘。
电话自然是张一春打来的,他只凶狠了两句,又恢复了本色,细声细气对我说:“苗若若,一会别来办公室了,九点我们去八八八大酒店做采访,你到门口了就打电话给我。”我一哆嗦,点头哈腰说:“知道了张姐,一定到一定到。”
我一来电视台,没多久就开始做一个大项目,八八八大酒店这次砸下了巨款和我们电视台搞选美大赛的合作,我私以为一定是某位深藏不露的选手,是某位大佬的相好,砸点广告费给相爱的妹子来铺路的。电视台说起来就是个拉皮条挣点外快的地方,你在电视前看那些节目流程感动的流泪满面,其实一早就被写进方案里,不然怎么能有收视率?没有收视率哪来的广告?没有广告,让员工去喝西北风吗?早就有人和我说超级女声第二届之所以办的好,是因为蒙牛愿意花钱,所以也带着自己品牌响亮起来,当然人家是上星卫视,和我们小地方小打小闹不能比,但有人的地方就要吃饭,我们电视台前几年还撑着高贵,结果只能天天播类似于科学养猪,一买就肥的食用化肥广告,眼看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兄可忍嫂不能忍,再这么下去大家都要一起喝北风,领导们痛定思痛,在去湖南出差了N次后,也开始举办起了选秀比赛。要想钱来的快,一定就要搞比赛。
既然已经揭发了八八八大酒店的真相,那么我们电视台本名肯定不叫光明,和牛奶也没什么关系。这个外号渊源流长,但往日之事不堪回首,仅供茶余饭后八卦闲聊各人心领神会。我脑子里还琢磨着今天会拍什么,脚步也不停歇,转了三次公交车,头晕眼花地到了目的地,远远地我就看到了光明电视台的车刚好停在了八八八大酒店的正门口,一个娘们儿挠首弄姿地甩着头发从车上走了下去,一路奔到了车尾拿出了一个话筒,摆出了一个时装周压轴现身的造型站在一旁,方圆几米内的大爷大妈们纷纷侧目,我心里一乐,招着手一路嚷嚷奔了过去,“张姐,这么巧碰到了。”
张一春看着一旁下车来拿摄影机的记者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进了酒店,啐了我一口,“苗若若,大庭广众下,不要叫人家张姐,要叫人家张哥,知道不知道?”他一边说话一边用兰花指轻轻扫了一下额头上的刘海,我没脸没皮地说:“我是看见您老人家乐的,一时忘形。”
他轻扭着小腰,说了一句讨厌,也没生气,挽着我一起进了八八八大酒店。我立马屁颠屁颠地吹捧,“张姐,你新买的这条玉手链真好看。”
张一春含情脉脉地看了我一眼,说:“还是你有品味,电视台那帮关系户,土都土死了,和他们没有半句话好讲的。”
张一春不喜欢电视台里以崔姐为首的八卦女性,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他一向自视甚高,专业功底又扎实,好不容易从电台换工作换到了电视台,却总被摊派做编辑的活儿,但凡他想创新,总是被这帮女人驳回说他不懂台里的政策,之后他又干脆一心一意想出镜,无奈关系不够硬,只能每次出去采访新闻的时候,争取自己能出镜就绝对不会放过,算是在逆境中艰难突破,果不其然每个月总能收到雪花纷飞般的信件对他表达爱意,我们频道的男主持人只有一个,偏偏长得和土豆似的,让他这么一弄,另外那人压力倍增,两人平时在单位里碰面,笑容都不带哆嗦两下了,一个咧嘴的表情一路保持到底,特别虚情假意,打眼一看,还以为是打多了肉毒杆菌。
崔明这拨人的品位其实很好掌握,别看我之前说她穿淘宝裙,其实她吃的用的都遵循一个原则:没有最贵,只有更贵。但品位着实堪忧,一万块的东西都能有如神助般的被他们弄成看起来价值不到一百。但一帮女人在台里聊天,总是喜欢若有似无地这样开头,“哎,我这条巴宝莉的围巾,我又不喜欢了,最近我看中了一条爱马仕的,我老公立刻就给我买下了,我就说了,买这个做什么呀,回头灾区的人民能吃几年馒头了,我也就看看,你还这么上心呀。”
又或者是这么来结尾,“今晚去吃泰国菜吧?算了算了,都有点腻了,还是去八八八大酒店的楼顶吃粤菜吧,听说他们最近来了一个香港师傅,做的一手的好鲍鱼。”一般你夸奖她们的时候,只要闭上眼睛,重点往好贵好贵好有钱方面夸,就不会有错。好看不好看,反正不是穿在你身上,计较太多反而容易老,人家也不差钱,要的就是别人的羡慕嫉妒恨。
但张一春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就不敢接话了,人多口杂的,我一个小实习生,不能就这么没见到过光明,就死在黑暗之中了,幸好他也没在意,一把搂住了我的胳膊就往酒店里走,沿途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服务生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特道貌岸然,保持着笑容就从我身边经过。我翻着白眼,明明确确在表达,你们这次眼光看得真不准。
墙壁处处都是金碧辉煌,像是抢劫了彩纸店似的,也不知道什么审美,空调倒是足够暖,南方小城市,三月只要一开始倒春寒,冷的不得了,有暖和的地方我就不愿意再钻出去。还没走到酒店给各位佳丽订好培训的训练室,远远的我们就看到摄影小李一溜烟冲我们跑过来,他喘着粗气,脸上却带着一抹神秘的笑容,连黑黑的脸颊都泛着红晕,这么热情,肯定没什么好事!这个八卦传播机!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小李说。他说到这里恰到好处地停住了,小眼睛眨巴眨巴着,人天桥卖艺的也有几个帮腔的,我识相地来捧哏,装模作样地问,“李老师,发生什么事了?佳丽们上演金枝欲孽,一时按捺不住打架了?谁的假体被打出来了?不是正规医院出品无法保证质量啊。”
小李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又拿眼神鄙视地看着我,才开口缓缓说道:“短浅,你目光怎么这么短浅,只知道那些TVB的东西,品味能不能高一点?难怪崔老师恨铁不成钢。”这话说的,我一看戏的,能跑去参与演练吗?
我为了听他下面的话,一口气憋在了胸口,笑得满脸开花,上下打量着他的类似的确良质地的衬衫扎进了黑色的长裤里,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在光下泛着明晃晃的亮色,外加一条带着金光灿灿扣头的皮带,我默默在心里念着你有品味,你全家都不如你有品味,内心果然又恢复了一片清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又看着小李,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张一春却不买小李的帐,电视台是一个讲地位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小李说我我都不会回嘴的原因,顶撞前辈,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我麻烦就大多了。张一春一直自视自己是出镜记者,比最底层的摄影要高贵了不知道多少,他冷冷地说:“有话快说,不要这么吞吞吐吐的。”
小李凑到我们身边,还四下打量了有没有闲杂人等,才神秘兮兮地开口,“你们知道那个吴婷婷吧,九四年的,小小年纪,不得了哟,刚才她们的舞蹈老师冯阿姨和我说,吴婷婷住进酒店的时候,带着爱情动作片一起的,还喊其他小姑娘们一起看呢。”他说的人我知道,这届选美里面最好看的姑娘就是吴婷婷了,大眼睛水汪汪的,我要是个男人,肯定也受不了她看自己一眼,这么劲爆的事她怎么就被别人爆出来了?太年轻了!
张一春冷笑了一声,说:“小李,你真是少见多怪,九四年的就没有生理需要么,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活到这个年纪了还是处男么?吴婷婷好啊,真诚啊,现在这么真诚的妹子实在是太少见了。”我就知道他是一定要和小李唱反调。
小李听到这话,急了,立刻把压箱底的话都说出来了,“那爱情动作片可不是日本的,那是吴婷婷她朋友真人版的呢,啧啧,现在的年轻小朋友真不得了。”他说到最后一句,拿眼睛一直瞄着我,不怀好意。
我马上说:“李老师,我是八五后,不是九零后,我已经老了,回头只能通过相亲解决个人问题。”
张一春又说:“吴婷婷很放得开啊,以后能吃娱乐圈这碗饭。”我看他一脸意味深长,表情丰富,余音廖廖,绕梁不止,我从未觉得张一春说话这么的好听,又深刻,深深觉得他不去当大学教授真是浪费,他要是去当了教授,大学生就不会一毕业就失业了。
小李不屑地说:“那可不一定,她们艺校生本来私生活就乱。”他越说声音越低,充分表现了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心理,眼看着我被不耐烦的张一春一把拖向了训练室,张一春不忘记嘱咐我,“今天我们先采访吴婷婷。”
张一春和摄影小李面和心不和,我是知道的,据说小李是我们这一个专科学校毕业,家里也没什么背景,好不容易进了电视台,混到了快三十岁了还是吃体力活这碗饭,小李一直和崔姐这拨人走得近,想沾点好处,讲话底气也就足一点,马屁拍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不去考公务员太可惜了。平时里他总是和张一春出外景,回过头又去和崔姐讲起张一春的坏话来,添油加醋说是风就是雨,办公室上演真人版《绯闻女孩》,挺没意思。一般他们每到茶话会的时间段,我都很识实务的上楼去剪以前的素材片,美其名曰锻炼能力,实际上是躲风头。那种全民狂欢的氛围,你若身处其境,你是讲呢还是讲呢还是讲呢?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排在孙子兵法的排行榜榜首,绝对不是买榜得出的。
张一春虽然平时总出外景不呆台里,但并不是不聪明,眼下里他横了一眼小李,有点示威的意思,让他别耽误时间,紧跟着扭着腰就走进了训练室里面,小李愣了愣,提着摄影机又跟进去了,我反而落在了最后。
刚迈进门就感受到空调十足的热风扑面而来,已经有人让我赶紧把门关上,这个训练室有一扇很大的推拉式的黑色大门,一面墙都改成了这种门,显得极为霸气,据说这里是由会议室改造出的,地方倒是足够的大,回转身看去,大约有两百多平方的空间里,三面墙的中央都临时装上了大镜子,墙角里堆着大量的椅子,正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黑色会议桌,入围这次“花城之光”比赛的十大佳丽都进了八八八大酒店封闭性训练,十个人三三两两的站开在这里,显得冷冷清清的,但看到摄影机打开了,之前还懒洋洋的佳丽们顿时呈现出了一派和气融融的景象,亲密无间地凑在一起互相交流着练习的经验,有的人还不时地压着腿什么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落在我们的身上。
我心里明白,也不说破,亲亲热热地走到张一春身边,因为他已经提高了嗓门在喊我,“苗若若,快过来拿话筒,你想累死我呀。”
接过他传来的一棒,我已经听到吴婷婷在和小李撒娇,“嗯嗯,李老师,多拍我右边脸好不好?我右边脸比较好看。”
小李涨红了一张脸,好半天指着东边的窗台边说:“那你站这吧,这后面还有绿色植物,光线也好。”这就是没谈过恋爱的男人的坏处,嘴巴上哪怕把人家说的再难听,也经不住一点半点姑娘的撒娇,德性!
伴随着张一春喊了一声开始,我稳稳地把话筒放到了他的嘴边,只听到他侃侃而谈,“作为这次佳丽里面年纪最小的,你有什么想对观众们说的呢?”
吴婷婷略皱了一皱眉,瞬间像是被人打开了关着的表情,笑靥如花,“我没想到观众们这么支持我,压力很大,这些天一直都睡不好,我毕竟还小,没有参加过这么大的比赛,但我一定会好好表演的,不会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一番话说的我见犹怜,一时皱眉一时露出六颗牙齿微笑,我猜她对着镜子下了不少的功夫,我就喜欢这种专业的人才,做起事来一点都不会耽误我们的时间,省事省心。张一春又问,“你准备表演什么节目呢?”看见美女就是好,说话的时候脸上都没有皱纹。
吴婷婷保持着微露出六颗牙齿的纯纯笑容,“这次我是表演舞蹈……”
张一春问,“但你的学姐冯慧如也是跳舞,之前她的舞蹈也受到了大家的喜爱,你不怕和学姐同场竞技吗?”
吴婷婷的表情流露出了一丝委屈,继而坚强地说:“虽然说学姐是专业学舞蹈出身的,我肯定在这方面比不过她,但我是用心给观众们展示我的表演,我想观众们会喜欢的。”这一发冷枪打的多么无辜,就算没多少好评,也是自己年轻让着学姐。
“好的,谢谢你的回答。”张一春示意着小李,又嘱咐吴婷婷,“我准备下一期讲你们的成长经历,要煽情一点,最好让观众流泪,你回头好好准备,知道吗?”
吴婷婷乖巧地点了点头,看没她的事了,才伸了个懒腰,走到训练室外面开始抽烟。
我留意到冯慧如一直在用不屑的眼神追在了她的身后,半天才收回,她是冯阿姨的得意门生,也不知道两人有没有亲戚关系,这次参加比赛,是冯阿姨和主办方强力推荐了她,不然进不了前十名,冯阿姨的老公是我们这次节目的舞台指导,在台里日子久,加上冯阿姨一直又是我们台的资深形体指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点面子领导们还是会卖她的。冯慧如长相颇为清秀,一看就知是南方人,水灵灵的皮肤,又有一张巴掌脸,适合上镜,可惜是单眼皮,化妆的时候光眼皮上的功夫就要花掉两个钟头,鼻子也不太高,只能拼命打阴影,卸妆前后真是判若两人,难怪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张一春低低嘱咐了下我,我走到冯慧如身边,和她说:“你准备一下,接下来就采访你了,这次主题是你们准备的节目是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准备。”
冯慧如不动声色看着张一春走到了另一名佳丽陈岚丽子身边,采访了几句后,陈岚丽子拿着话筒深情地对着镜头唱起了蔡依林的情歌,但张一春显然不是很满意,两人一直在反复重录着。
冯慧如哼了一声,对我说:“这种唱功这么烂的人还能进前十名长得还那么难看,像是谁欠了她钱一样。”
我其实也不喜欢陈岚丽子,大赛一开始报名的时候,我在电视台楼下的咨询处帮忙填表格,当天陈岚丽子戴着一副蛤蟆镜,踩着不少于十厘米的高跟鞋一路分花拂柳般地分开人群,用鼻孔看着我,“你们负责人在哪?”
我和气地对她说:“小姐,你要参加选美的话,先从我这里拿表格填写,你带了一寸免冠照片了吗?”
她继续用鼻孔看着我,“你这种人不配和我说话。”
我也有点生气,就没理她,反正这年头超女火了后,想出名的姑娘比割过的韭菜长势还要频繁,她这么高调,周围报名的人没一个会喜欢她。没多久,我身边又是一圈各种咨询细节和要拿表格的姑娘,陈岚丽子有点讪讪,脸色很是难看,她走到一旁打了一个电话,之后我们主任匆匆下了楼把她迎到了楼上,再后来,我就知道她进了十强了,不出意外的话,她铁定是前三。
但那次以后她给我的印象奇差,从此采访的时候我都绕开她,张一春也知道我们的恩怨,这点上他细心如发,每次都是找个理由把我派开,后来他安慰我,“和个小二奶有什么好计较的,你们又不是一个世界的。”
我的目光悠然地看向正在和张一春发怒的陈岚丽子,“不录了,我要打电话给你们主任,你这么反复折腾我是什么意思?已经录了这么多遍,我看是足够了。做不好工作?做不好工作关老娘屁事?老娘早饭还没吃呢,现在气都不足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折腾我?总之你剪辑不好我,你就等着失业吧,你自己看着办。”
陈岚丽子重重地踢了一脚门就走了,声音特别大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众人都怕张一春尴尬,纷纷地聊起昨晚看了什么电视剧之类的话题,生怕张一春听不见,我安慰着一脸阴暗的张一春,“二奶伤不起。”这时屋外的吴婷婷有点惊讶地边回头边走进来,她肯定猜到发生了什么,聪明的去找张一春,“别生气了,你素材要是不够,我来唱个歌先。录多少遍都行,舞蹈是悬念,好让观众觉得我的表演有新意,不过唱歌又不碍事。”
张一春这才转怒为喜,带着小李又开始录起了吴婷婷唱歌,我知道他未必是喜欢吴婷婷,他只是用行动在表示,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冯慧如这次郁闷了,她本来还在我旁边追问我,“什么二奶?”我装傻充愣,“我是说奶大伤不起。”她追问无果,又以为快要到自己录了,赶紧地回了西边的大镜子前左看右看着打量自己的妆容,一转眼的功夫却又被吴婷婷抢走了。
她恨恨地走到我身边说:“这贱人就知道卖乖。”我看情形有点不妙,赶紧跑到张一春身边打下手,眼角余光扫到冯慧如走到一旁,和其他几个关系好的佳丽说起了悄悄话,用膝盖想一想就知道她在说什么。这帮是非精。
我心里叹了一口气,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天天都是八点档当红热播剧,我又不是于妈,哪里能承受得起这么多的斗来斗去,看多了眼睛都怪累的,幸好我妈把我生的不美。
这天七七八八录完素材已经临近中午,我们三个人回了停在酒店外面的车子旁,张一春嘱咐小李,“我还要去找点资料,你先带着带子回去吧,帮我放到我桌上,下午我来编。”
他一把抓过来我,“苗若若,你陪我一起。”看着小李最后一抹暧昧的笑容消失在了台里派来的车窗之后,我黯然神伤,“张姐,你不要害我。”
张一春不解地说:“我害你什么了?我是带你去吃好吃的,我可不想让小李沾我的光,真是好人难做。”
我只能凄婉地说:“小李这一回去,我俩肯定要传绯闻,比如女实习生勾搭电视台记者啦?心机女欲求上位啦之类的,你信不信?”
张一春想了想,不以为然地说:“她们爱说就让她们说,咱们不是不就行了,清者自清,你要相信自己,反正我是绝对看不上你的。”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画着圈圈,顺便诅咒他。
他又安慰我,“这年头,没点绯闻都不能证明你的魅力,我这是帮你增加卖点,你看你失恋也这么久了,一直跳楼甩卖都无人问津,我真是同情你,按道理说,你还没到更年期,怎么就年老色衰到这个境界被人嫌弃呢?”我真后悔当初被他三言两语问出了我的伤心事,我真傻,真的。
听到这里,我主动地走到了马路边上去拦出租车,幸好上天并没有抛弃我,让我在中午吃饭的高峰时期眼疾手快地超越了身边一个正在照镜子的男子和一个脚踩高跟鞋的女人,先行一步抢进后座。
我没好气地对他说:“张姐,别损我啦,快带我去吃好吃的,今天我一定要把你吃穷。”化悲愤为食量。
他呵呵一笑,说:“你就吃吧,回头变成肥妞,就更加没人要了。”然后他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座,扬了一下眉,对司机说:“去城隍庙。卖古玩那块的地方。”他身上古龙水的香味一下又冲上了我脑门,我预感到中午我不知道要饿多久的肚子,才能真的吃上饭,但很快的,另外一件更刺激人心的事,瞬间秒杀了我的味觉。
张一春是资深的古玩迷,自我进电视台的那天起他就各种卖弄他自己的古玩知识,比如在淘宝网上花八千买了一个玉坠子,又或者在熟人的介绍下去城隍庙买了一个五千块的玉手镯之类的,别人都有任务,只有我跟着崔明下午三点半才开始剪剪片子,其他时间只能呆在办公室看报纸,无聊到死,张一春从此就热爱拉着我说他的古玩经。我当时就记不清那么多复杂的说法,只记得价钱,脑海里都是哗哗的人民币掉在地上的声音。这么回想,我真是个庸俗的人,就算他带着我到这里那里帮他挑首饰……我一点也没熏陶出来艺术的气息,总是站在一旁心疼人民币,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一般情况下,奸夫淫妇都是被当场抓获的,以此预兆天理循环,正义昭昭。比如现在,在张一春带我熟门熟路地走进某家古玩店的同时,我正好看到秦颂和方欣欣并排站在一起,此时此刻,他的手正停留在她的手上,照物理运动的常规情形来分析,他正在帮她带镯子。几个月没见了,他好像什么都没变,身上的香水味也是我帮他挑的那一款,就好象昨天他还存在在我的身边。这一瞬间,我强悍的大脑开始运转,为什么这几个月方欣欣刚好交了男朋友,但我们同宿舍却一直没见过,为什么方欣欣一直和男朋友只发短信,却从来没见过他们打电话的。为什么秦颂说他要去日本学更新的电视技术,好回来更好的报效祖国,我却一点都没有怀疑,天晓得,留学这种洋气的借口,一般当冤大头首当其冲的不是美国或者英国的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身边的声音都在我耳边消失,我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在这瞬间碎了一地,手指微微地抽动着,不知道是握紧拳头好,还是张开好。这短暂的时间里,空气变得意外灼热,让我感到自己都无法呼吸了,想逃走,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脚上却好像被人抽走了全部的力气,我静静看着他们,秦颂有点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像极了一个还没长大的小朋友偷糖吃,然后又被妈妈发现了,我捏紧了身边张一春的手臂,面上流露出一丝嘲笑,也不知道是在嘲笑他们,还是在嘲笑自己,“秦颂,这里是日本吗?”我僵硬地指了指方欣欣,“她是电视技术吗?”我用陌生的眼光看了看方欣欣,点头称许,“胸的确符合日本电视产业标准,虽说离苍井空老师还有点距离。”
方欣欣本来也是愣在原地,我想无论是她还是我都不会想到我们会这么狭路相逢,这桥段一看就是只有过气的作家才能编得出来,才会让我们俩显得这么被动,都没想好怎么虚情假意地先过过招,就已经拔出了刀子先亮了底线。她听到我话里的寒意,立刻嘤嘤嘤地哭了,她哭起来真好看,不像我总是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现在她低着头边哭边说:“苗若若,你这么说话,太伤人了。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了?你不是也把手伸在别的男人的胳膊里吗?”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她非主流了,非主流不会这么快找到关键点攻击别人,早就已经哭着喊着你是坏人你就是坏人跑到小河边迎风落泪了,琼瑶阿姨的戏都是与时俱进的,小三们都是正面角色。我不觉得我刻薄啊,我要是刻薄就应该上前拉着她的头发朝她脸上吐口水的。
果然秦颂听了进去,他本来看到我,还有一丝歉疚之意,现在这点意思都渐渐没了。方欣欣又补充着说:“虽说你进了电视台,原因是什么大家也不好说,谁都知道电视台没点关系不好进,我也不敢在秦颂面前提起你和这位的事,现在可是他亲眼看见的,大学四年我一直让着你,现在你说话还这么咄咄逼人的,得了便宜也没这么卖乖的呀。”
我蒙了,我什么时候又欺负她了?可是她哭得梨花带雨,好像我抢光了她家的财产顺便把她卖到马来做女佣似的。她说到情深处顺势就伏在秦颂的肩头,我都为她感到心疼,秦颂正了正身体,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义正言辞地对我说:“虽说我骗了你,但我们的确没感情了。苗若若,你不要胡搅蛮缠,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一直针对欣欣。”我自己的男朋友,我竟然在别的女人身上看到他这么男人的一面,我是不是应该去自刎谢罪了?
我整个人没了知觉,眼神落在了秦颂的脸上,冷笑出来,“胡搅蛮缠的人怎么是我了?当初口口声声说要为了前途发展要分手的人是谁啊?我二话不说为了你怕耽误您的事业我可是连你的坏话都没说过半句啊,看你们这么如胶似漆的,敢情最后一个知情的人就是我了?你做了婊子又要立牌坊,不带你这么CCAV的啊?”
我转眼去看早就镇定下来了的方欣欣,“四年下来了我还真是没看清你啊,恕我眼拙,失敬失敬,见过扮猪吃老虎的,没见过你这样纯洁的扮狗遛自己的。世界这么乱,你装纯给谁看呢,爱演怎么不去念电影学院呢。”女人看女人才能看得最通透,我看着秦颂的脸色越来越差,知道这时我无论说什么秦颂都不会相信我的,他爱面子,又以为全世界都围着他转,我越说方欣欣他越觉得我是嫉妒人家的美好,所有被男人嫌弃不要的女人都是拿着毒苹果要毒害他们身边白雪公主的老巫婆,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秦颂涨红了一张脸,“难为欣欣还一直帮你讲好话,你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家妇女,也没什么好故作矜持的,别装的好像我们分手让你多伤心似的,过去你什么时候珍惜过我对我好过呀?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难听呢?”你看,男人的想象力一点都不比穿越小说家低,给他们一根金刚钻他们能为了爱情把火星改造成地球。
我怒极反笑,为自己感到悲哀。我不知道站在我身边的张一春会怎么想我,我和他哭诉,哀怨,回忆爱情曾经美好的片段,幻想有一天他突然出现我们手拉手走向美好的明天。这个当事人现在出现了,我本来流了几个月的泪,瞬间却变成了笑话,“那我也要感谢你,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身上自上而下散发出的人渣味儿。我只是觉得惋惜,秦颂你眼光能不能好点?我一直以为你好歹是制片人的儿子,以后潜规则个小明星,或者95后来着,好歹炒炒绯闻有点价值,不上人物访谈,也上个天涯娱乐八卦被知情人爆料。”
方欣欣一把拉着秦颂,“我们走,别和这种泼妇说话,满嘴胡言乱语,你看看她找的新男人是什么货色?娘炮死了。”
如今这年头,理亏的人反而振振有词了,那你别跑啊。
秦颂又不走了,上下打量着我和张一春,我本来搂紧了他的胳膊,想给自己增加点底气,回过头想,我怕什么?一个失恋又失意的女人,是不怕在闺蜜面前丢脸,我早就丢尽了,这一刻,我和张一春站在了同一战线,我发誓以后他再和我痛斥那些男朋友的无耻无情无义时,一定要鼓掌附和,怂恿他去泼硫酸。
但秦颂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摧毁了我的外壳,“欣欣,做人不能像你这么单纯的,你看不出来这男人是苗若若的闺蜜吗?也是,除了我这种好心的人,谁能接受她这样的。喂,苗若若,你是扮作他的女朋友帮他化解家庭压力,所以才进的电视台吧?”一根弦清楚地断了,只剩下余音,我心里小小的声音在说,秦颂你不能走吗?你很得意了,事业爱情都丰收不需要我来认证,你走了,我也不会留你,大家一拍两散老死不相见多好,有必要这么侮辱我吗?想要更多认证你去新浪微博啊,找我有用吗?
我对自己说,苗若若,你可不能哭啊,你现在哭了,以后你都会看不起自己的,可是我的眼泪彻底屈辱地流了出来,此时此刻我脑子里的两个小人正在掐架,一个直着嗓门在喊,揍死他们,抓花他们的脸,别天底下的便宜都让他们占尽了,这帮贱人,另一个犹犹豫豫,万一打坏了屋里摆设,这可都是古董啊……
方欣欣的嘴角已经浮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谁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觉得女人最爱的事就是觉得自己打败了别的女人,瞬间我只觉得眼眶一热,好半天才哑着声音说:“好狗不挡道,你们得了便宜别卖乖,要滚早点滚。”话一出口我知道我认输了,我本来就是个失败的姑娘,不介意再输一次。
秦颂果然说:“我为什么要走,我就是来这里买东西的,你是老板吗?你要是那你就赶我走啊!”听到秦颂火上浇油的话,方欣欣得意地搂着他的胳膊。我看着他,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在看我们的曾经。他的眉眼,他熟悉的说话方式,还有他说话的气息,都是我朝夕相对的,这样的方式,也曾经对我说过甜言蜜语,说过爱我,说过要和我一生一世,他怎么能说出这些恶毒的话来呢?看着我不好受,他是不是就得到极大满足了?大学的光阴,就这样被一言一语慢慢撕裂,露出了背后的原始面目,是是是,谁没有不堪的过去?从今天起,我就把他秦颂当作写错的一页纸,翻过就算了。
我拖住了张一春的手,准备赶紧放下一句你不走,我走,之后落荒而逃,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但一个熟悉又有点遥远的声音从我身后面响起,“她不是老板,她是老板娘,所以她当然能让你们走人。”
这个人……我好像认识。
我眼前一花,一个人开了古董店的后门走了进来,光线昏暗,他的身影渐渐从远处走近,视线逐渐清晰,我能看到他的嘴角还带着一抹笑容,他看着我,眼神里有点责怪,他一点都没变,这个表情,就好象六年前,他对我说,苗若若,你怎么这么弱啊,我要是不看着你,你就要出事了。现在,他带着和当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六年只是弹指一瞬间一般,一切都没有改变,那时候,他还和我在一起。耳边只听到他淡淡地说:“我让你快点来一起出去吃饭,你这拖延症怎么就改不了,我都准备关店门了。反正也赚不了几万块钱,还不如我们早点出去玩。”
他又有点疑惑地回头看着后面面面相觑的两个人,“你还买这个玉镯吗?”方欣欣认出他来,神色顿时一变,拉着秦颂耳语一番,秦颂的脸色更加不好看,目光凌厉地落在了对方的身上。我心里苦笑,这下好了,前男友和前前男友狭路相逢,可以把酒言欢,谈谈我的缺点。
他收回了落在对面那两人身上的眼神,笑眯眯从怀里变出一只洁白的玉镯,拉过我麻木了的手来,“这是和田玉,我知道你喜欢,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弄到的。”
我没有推开他,泪水滚滚而落,我早就麻木了,也走不动了,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他,这个在四年前瞬间消失的人,在我一怒之下删掉了所有和他的联系方式的人,他是我的初恋男友,是我一直不想提起的人,四年前我曾经设想过和他再见,扫描了我们高中时青涩的合影设置成了电脑桌面,三年前我才死心,二年前我想我忘记这个人了,一年前我和马小青谈笑风生时曾说我要再见到他,肯定能当面给他几拳。
我哽咽地说:“陈志景,别一见到我就开始唠叨我,行不行?”
这是我们分开四年后,第一次相见,我说的第一句话。在之前我设想过的很多种见面的可能里,一杯咖啡直接照面就泼上去不带喘气的,必须冒着热气,骄傲还要嚣张,嘴角浮现一丝略隐略现的冷笑,特别有画面感,文艺片的范儿女王的架势,后来我和秦颂在一起后,爱情弥补了曾经的伤痛,我想算了吧宽容是女人最大的美德反正以后也碰不到了。但现在我必须好好演面前这场戏,这场家庭情景八点档里我已经被女配角了,陈志景现在出现,就是我的救生舱,能不能剧情反转给自己留点自尊,完全是看我的演技好坏。
秦颂有一瞬间失神,看向了陈志景,喃喃自语,“原来是他回来了。”他的脸色转瞬又变得坚定了,哼了一声,拉着方欣欣往外走,“别看了,一看就是卖假货的。当我们是冤大头。”方欣欣略有留恋地回了几次头,但还是委委屈屈地跟在了秦颂的身后,我眼角余光就看到她那双褐色的UGG的鞋底,很快人就没影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他喊,“好走不送,可要保重身体,你的身体可是属于肇事司机的,千万不能浪费了。”
秦颂头也不回地走了,就好像是一块冰块被丢进了燃烧到沸点的油锅里,蹭地一下尸骨无存连白烟都没冒一下,只剩下古玩店的门还在左右摇晃着,像关不紧的西门子冰箱门一样。我觉得我应该像感谢罗永浩那样的来感谢上帝,不是他们这些引领话语的人,凭借我的智商,我发现不了真相。
我看张一春很忧伤地在看秦颂远去的背影,心想平时他话最多,这次一直一言不发,现在他果然要来安慰我了,还有点良心。
张一春幽幽地说:“苗若若,你男朋友太没素质了,出门都不把门关好,一股寒风,去,赶紧把门关好,冷死了。”
……这得有多么没良心才能讲出这样的话啊……
戏演完了,也该是返还道具的时候了,我的身体也渐渐有了知觉,毫不犹豫地拿下手上那只白玉镯子丢给了陈志景,“陈志景这个还给你,你的东西我不要。”
陈志景有点苦恼地抓了抓头看着我,“刚才我就想和你说了,别叫我陈志景,以前你们老是叫我知青知青,多难听啊,我现在叫陈范西,出国前改了名。”
“哦,换马甲了,陈冠希,原来是名摄影师,失敬失敬,我是不是还应该尊称您一声爱迪生?”
他来回把玩着我扔过来的镯子,漫不经心地随手丢到一旁,和一堆铜钱,青铜器,鼻烟壶之类的混在了一起,摆了摆手,“请叫我JASON。”他抬头看我用看怪物的眼神在看他,立刻补充说明,“这镯子是假货,坑冤大头的,你那前男友还不傻,苗若若,诚实地说,你虽然和我分手受了打击,也不能找这种水平的男友来打击我,行不行?我人品可没有那么坏。”
如今这年头,什么都是假的,我算是看透了。往自己脸上贴金都不打草稿。
我不想再继续和陈志景说话,我必须承认,我是标准的女性结构,容器狭小,容纳不了那么多高尚的情操。我去问张一春,“你的朋友是他吗?你怎么什么人都认识呢?”脑子里已经先行一步脑补,原来当初陈志景没有打任何的招呼就消失在空气中,是这个原因……如果是这个原因,那更加不可以原谅,我陪他手拉手了高中两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带他这么各种摧毁我的初恋美好回忆的。我活一辈子,也就指望了这么一次初恋,用完了就没了。
张一春劝我,“你刚来电视台时就一副失态妇女的模样,当时我都没法看你,事情也结束了,你现在何必还这么苦大仇深说话总带枪子的呢,不早就过去了么,做人要放轻松,没人能容忍你的脆弱,谁都不是你爹妈,我没往你伤口踩几脚,都是你积了大德。苗若若,我是为你好,你要是不对那个贱人死心,我们说什么你都回不了头。”他是在帮陈志景说话吗?刚才还是优雅地不发一言扮沉默的羔羊,现在怎么就美少女变身成变态杀人狂了?句句都抱着要和我同归于尽的目的?后来我才知道,他本来是想做红娘介绍我和陈志景认识的,没想到这男女主早就认识了,吓得他当场都说不出话了。
陈志景火上加油:“你又做梦吧,我怎么会是小开?我是帮他朋友看店的,老板去宠物店取他养的萨摩去了,高中时你不就知道我是穷光蛋么。你以为这是言情小说啊,天上掉下个有钱人,还是你的初恋。”我的一把怒火彻底被他点着了,我刚才也没贪污他的玉镯子,哪里就被他认为我爱慕虚荣了呢,就算我前男友是制片人的儿子,那也应该去问罪他爸啊,我能选吗?
现在是真的很想往他的脸上浇咖啡了,我发自真心地灰溜溜地对他们说:“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没有谁一定是分手时间久了,再见阿郎,就坚强勇敢生龙活虎的,我知道张一春说的是句句在理,那是因为那个遇到事的人是我不是他,没错我失恋了,我还被男人抛弃了,在别的女人眼中没有男人认可我的价值我应该就是一文不值,我哭是错,闹是错,服软也是错,存在也是错,我这样的失败者,就应该人间蒸发不让人看到我败坏街景。但我还年轻,我想无论怎么痛,我还有时间去后悔,何况,我并不觉得当年陈志景的恶行比现在的秦颂又能好到哪去。张一春是想着给我介绍了新的好对象,我就没那么神叨叨了,我知道他的动机就是这个。
但这两个人我都再也不想见,就当我过去的青春肉包子打狗算了。
我真的就是走了,连中饭都没有吃,我都顾不上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反正世界小的很,五个人换算下来,说不定我和奥巴马还有亲戚关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