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画
韧
我说,我家瓦屋上郁葱的苔藓,
同叠次毗邻的石灰瓦比,明显要老许多。
其实 苔藓 是后来者 是隐居红尘善良的精灵。
母亲总说,有情最易老,像七情六欲的人。
我说,花谢时,我想春风无法带走的,
应该还有,花芯里的老老少少一大家子,
那是揪心的疼痛,那是她最亲的人,也是爱入骨髓的爱人。
这些花落的声音,这些有生之年仅剩的知音。
我说,今夜我是声乐府里的嘉宾,这些寂静
像留宿长安街头的水柳,满朝
词语,已成为我纸扇上的文武群臣。
这辽阔的大地 是先人留下的坚韧之韧
镰刀 斧头 火种 在村庄里
君临天下。花开,便是唐朝盛世。
橘
光秃的荒山和破烂的泥墙,那么无遮无挡。
屋外,是谁在橘树上摘下一个黄橘子,
那么像漂泊在异乡里,匆忙行走的人。
我禁不住放下肩上的行李,很仔细地端详。
我酷似年幼的孩子,那长风满怀的惊,
印证了朋友在电话或书信里总提到的病因
其实,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也不过是漂泊在故乡而已。
——像佛陀的袅袅梵音。
母亲,已站在屋前的石榴树下。她的眼里我已经成了客人。
此时,我是不可饶恕的罪人,我让含辛茹苦的母亲,
皱纹累累,白发翻飞在村庄里。
苍茫雪地的树,皆无叶、无花、无果,那么像父亲锋利的责备!
时 光
花凋谢的时候会说一句话,只要春天在我就不怕
果,掉在地上疼痛不已
他知道,自己是再也回不去了
曾经想跟在树身后,蟋蟀是第一个泄露种子秘密的人
有雨,像挽着太阳腰身的绅士
泥巴的村路,回归土墙院子
如母亲的小孩
扶着河水唱歌的人,有摇犁的父亲 以及黄昏里
背诵《元曲》的白发评书人,石磨碾着屋檐下的麦粒 豆粒
推动石磨转动的人
像门缝里的那委屈含泪的光阴
已经不年轻了,有些皱有些纹
有些悲壮在骨头里,铿锵铮铮
这些最爱我的人,有些固执得不容商榷地离开
他们是扶着村庄长眠村外的故人
看着我们结婚生子慢慢变老,祝福我们的人
我多想靠近大地,像一条鱼靠近河流的肌肤
用肉体贴近埋葬故人的黄土堆
想在汉赋里越过司马迁未写完的竹卷
想在千年后的村庄里修改文字
桃花不是梦,梨花成了村庄里忧伤的词语
像远离故土的人想捡回失去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