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捉住的葡萄(外一首)

丁燕

我捉住葡萄后

并不把它们摘下来

而是用一捧青草隐藏起它们

我试图遮蔽一个细节

一个椭圆

进而对事物发生完全的改变

有时我会在梦中笑醒

有时我的影子会飘临到那堆青草面前

试图分辨出哪些部分被我改变

哪些部分纯属多余

后来，葡萄的线条不再浑圆

草的光芒夺走了阳光

葡萄和父亲一样住在了黑暗中

它消瘦，父亲也消瘦

它被我观察着

正如父亲被另一个场景观察着一样

这是70年代

父亲有许多比葡萄更甜的故事书

也被藏了起来

像我藏起了葡萄一样

我试图通过隐蔽它们的头顶

来抵挡那刺眼的阳光

我知道

它们会让父亲咧开地窖般的嘴唇

品尝到甜水的滋味

冬天到来的时候

父亲吃到了那一串无色的葡萄

他说甜，真甜

我知道

其实，它，应该更甜一些

我曾长在葡萄园下

我沉溺于自己灵魂的影子

而难得对早发的青春报以微笑

我徘徊在叶片的呼吸中

追逐着茎与脉的不断膨胀

我在弹拨琴弦中

期待着阳光的手指

一根根从空中垂直跌落

期待着夜的翅膀上

飞起月亮的梦

只要你还未出现

只要你还未出现

那些长在绿色金子中的成长岁月

便无法打开阅览

便无法细细点数成长的呼唤

只要你

还未和我的脉搏连成一体

和我的韵脚和上一曲天籁

我那葡萄園内遮蔽着的光线

便无法散发出智慧的光芒

只要你

还未用双手捧出我的乳房

用耳朵聆听我的呓语

一个女人的呓语

我那些过去岁月的绿色藏金

便无法

早见天日

重放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