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境人民币金融产品和服务须创新

对话人物：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亚太部门经济学家穆塔扎·萨义德招商银行国际业务部总经理冯申江

中国对外贸易：跨境人民币在快速发展的过程中究竟会碰到哪些困难和问题?

冯申江：我觉得存在着两个主要问题，一是总量问题，一是结构性问题。从人民币的全球国际支付数据看，收和支是有比较大的反差，应该说我们的收入量是非常少，而支出的量非常大。人民币走出去以后，在它刚开始成为一种全球性的计价结算时需要，因为海外没有人民币，我们首先要让人民币出去再让人民币进行回流结算。但是现在看来，流出去的多，进入的少，这使得我们整个贸易的流转过程形成了一个比较大的反差，所以很多海外投资者或者一些企业、银行，他们手上拿了人民币以后就要寻找投资机会或者渠道，并要求一些投资渠道的放开。

还有结构性问题。我们与东南亚国家和地区的贸易是逆差，中国采购的比较多，卖出去的商品相对比较少。所以在东南亚国家可以形成比较大的资金流量。

从技术性的角度，人民币跨境银行清算模式包括代理行模式。所谓代理行模式即各个银行家，各个银行都可以在中国的商业银行开一个账户。招商银行在开发人民币清算系统的时候，就要求达到美国银行的水平，达到能提供美元清算的功能。中国原有的人民币清算系统需要进行改造以后来适应我们现在的跨境人民币系统，系统的规范、标准都要进行改进以符合清算要求。

穆塔扎·萨义德：跨境人民币交易是人民币国际化的一部分，从全球的货币系统看，日元、欧元、英镑、美元这四种货币存储占到90％，从外汇市场总量上，这四种货币也是占绝大部分，大概占75％，也就是75％的贸易是用这四种货币结算的。现在有越来越多的货币加入到国际贸易之中，对于新兴市场有三大优势，一是能够减少交易成本，二是减少了一些汇率的风险，三是能够进行国际借贷。但是还会存在一些风险，在货币管理方面也变得更加困难一些，原因是对于流动性的控制将比较困难。在其离岸市场上，对于未来的溢出效应，因为可能有很多资本进进出出，这会影响到国内市场，所以这方面的风险管理显得非常重要。人民币实现跨境结算，我们要一方面看到它的优势，同时也要管理它的风险。

中国对外贸易：货币之间的总量不匹配的问题，我们怎么去解决?

冯申江：现在中国央行已经跟很多家央行签定了央行货币货款协议，中国大量采购一些国家和地区的大宗原料，大宗商品，这些国家很少是与我们签定货币互换协议的国家。如果跟这些国家签定货币互换协议，可以解决我们在跨境人民币清算过程中人民币资金清算来源问题。所以我们也跟央行积极建议，跟这些国家签订货币协议。另外，中国的境内银行和境外银行之间要建立银行之间的货币开放业务。当国外的银行没有人民币支付的时候，我们国内能把钱借给国外银行，这样可能会形成一个比较合理的人民币正常的清算渠道。

在整个跨境人民币发展过程中，离岸市场的形成是必然要经过的一个过程。国外已经滞留了一些离岸人民币。涉及人民币有两大障碍：第一，人民币利率还没有市场化，第二，人民币还没有完全自由兑换。在这种情况下，离岸市场的发展是一个必经之路，发展的时间长短取决于我们国家对于资本市场放开的进程，以及利率市场化的进程。中国整个利率市场化进程越来越快，而且中国已经为全球经济做出了很大贡献，在整个金融危机的时候中国承担了很多责任和义务，所以离岸市场的形成就像中国外贸当初也是经过了一个转口贸易的过程一样，我们可以在离岸市场上提供更多的产品给国外的银行，为国外的银行提供清算的便利以及融资的便利。

除此以外，我们要考虑到人民币回流，人民币收支不匹配导致要开放一些人民币股票市场，人民币债券市场以及包括一些基金市场。整个跨境人民币在解决了技术上的一些问题再加上解决了规模和结构不匹配的问题以后，就会为银行提供更多的商机。

目前整个世界经济比较动荡，人们对美元的信心受到了很大影响，因为欧洲债务危机大家对欧元也产生了一些动摇，现在的人民币应该说比较坚挺，而且人民币也是稳中有升。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大宗商品定价权是以美元定价，现在大宗商品呈现出金融化的特点，这就意味着市场的波动会非常大。中国是一个大宗商品消费最大的国家，但是没有定价权。我认为对大宗商品可以提高以人民币作为标价、计价，如此来缓解我们企业和银行的经营风险。中国是不少大宗商品的重要进口国和消费国，用人民币给这些大宗商品定价具有市场基础。

穆塔扎·萨义德：整体看人民币还无法成为国际货币，因为在全球货币存储上不能很好地应用，包括在资本或者是贸易方面用得不广。中国经济规模较大、宏观经济具有稳定性、在全球贸易方面的重要性很突出，但在资本项目，包括金融债方面还是比较落后。

但是人民币具有很大的潜力成为国际货币。从某些角度来看，人民币已经发展得非常快速了，比如人民币的存款在香港非常高，有更多的参与方；在整个海外市场的发展也是非常快速。但人民币若要成为全球性货币，我认为要做三个方面的事：第一，中国必须把货币体系更好地进行现代化，目前很多的流动性是在国外的，这样很难更好地使用中国现有金融工具控制住流动性。

第二，中国的金融市场需要更加完善，因为来自于海外的资本流入，需要更加完善的金融市场基础；最后，需要有更多的能够对海外的投资者产生吸引力的可投资的产品。中国要进行资本账户的开放，金融市场的改革可能会带来一些套利的机会，但是也有不确定性，所以应该有监管和监控，确保这些步骤渐进开放。

中国对外贸易：大多数国际贸易都是用美元结算，这就存在着使用人民币结算的动力问题，美元是国际货币，人民币是不是能够承担国际结算贸易货币的角色?对于中外企业是不是都能从中受益?

穆塔扎·萨义德：是什么因素决定货币国际化?我认为第一是经济规模，也就是GDP，国家对全球GDP的贡献率，还包括一国在全球贸易方面的重要性；第二是宏观经济稳定性；第三是金融市场的成熟度，也就是对于外国的投资者银行能做什么，外国的投资者在你国家的金融市场如何进行投资?如何规避不同的风险?第四是资本项目的开放。这一点非常重要，欧元或者是美元的市场，不仅能促进欧元国和美国市场，对海外的市场也会带来很大的促进。尽管人民币已经在海外市场流动了，但是很多是没有办法流回来的，因为很多的资本账户是关闭的；第五是国家在政策制定方面的能力和水平。在美国，美联储在这方面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而且能够带来更大的流动性，美联储和不同的国家签定了货币协议。

新兴市场国家大概已经占据了全球市场GDP的50％，中国是占10％，所以中国在全球GDP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中国的宏观经济形势不错，中国的通货膨胀对于一个新兴国家来说是非常低的，而且主权债务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中国的宏观经济稳定性是非常好的。在金融市场的成熟度方面，尽管中国也有很大发展，但是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资本账户在美国是百分之百的开放，巴西、俄罗斯在这方面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像中国、南非是比较落后的，所以这是一个很大的障碍。

冯申江：跨境人民币结算近三年时间发展比较快。但是真正要快速发展，人民币要市场化，资本结构要逐渐放开。中国政府已经做了很多努力，比如FDI都已经放开了，出台了相关措施。要把跨境人民币做大，我们要建设基础设施，目前我们已经为跨境人民币结算搭建了一个清算体系，但是这个体系还有缺陷，还需要改进。人民币支付系统建成以后这个体系将会非常完善，能适应现在国际化清算的标准和要求。如今有亚洲美元、欧洲美元，同样人民币不仅应该有香港人民币、还应该有新加坡人民币、纽约人民币，我认为亚洲的人民币，欧洲的人民币都可能会产生，香港的离岸市场已经可以建立一套比较完善的清算体系和相关配套体系，如果大陆和香港之间进行共同协商和参与，银行之间都参与进去，把系统建设得更加完善的话，跨境人民币清算、结算将非常便利，会与美元的清算一样，没有任何障碍。

企业声音

“因贸易往来频繁，中国外贸企业与东盟等新兴市场人民币跨境结算业务增长迅猛；但对欧美等传统出口市场，大多数中国企业并不敢冒然提出以人民币结算，这也致使中国跨境贸易结算货币依然保持着以美元为主导的结构。

近年来的人民币不断升值让出口企业很头疼，如果以人民币进行结算对企业更有利。企业使用人民币结算，其银行费用会降低，结算速度也更快，作为外贸企业当然希望公司业务能够扩大人民币结算。”

上海索伊电器有限公司经理李文山

“一达通是做进出口服务流程外包的B2B品牌，我们做的不是营销，主要是帮中小企业做通关、物流、外汇结算、贸易融资等等服务。最近阿里巴巴集团把外贸交易作为一个重点，我们准备联合银行和保险公司对海外买家授信，使国内供应商实现人民币报价、人民币结算，而且可以轻松地拿到预付款，三成到六成。一般讲外贸的时候买方信贷，都是跟大宗的、成套设备进行的，现在对中小外贸企业也可以做海外买方授信，而且我们考虑到了人民币国际化趋势。”

深圳一达通副总裁肖锋

“我们很希望用人民币结算，但是人民币结算过程中，会感觉到美元的投存比较紧张，所以从金融创新角度，银行应该设计一些新的金融工具解决这些问题。现在我们进口的石油来自的国家都比较集中，有没有可能像美国这样，可以发行债券，他们买了我们的人民币债券，可以买中国的商品，我们也可以拿着人民币去买它的资源，这样可以循环。所以我认为，人民币国际化的问题要做的事情非常多，现在前景非常好，但是要做的事情非常多。”

中海石油化工进出口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刘大平

“要转移汇率变动的风险难度很大，因为我们的液晶面板要靠进口，用美元报价，按人民币计算价格在不断变动。到出口再用美元报价，这样一进一出，就面临相当大的汇率风险。”

深圳一家贴牌液晶电视企业负责人吴先生

“我们对一些新兴市场已经开始尝试用人民币结算，但对欧美客商，由于没有多少议价能力，还得用美元结算，汇率风险仍然较大，希望国家多些政策继续推进跨境人民币结算，这对我们这些中小企业的生存发展帮助很大。”

江门一家风扇企业负责人

“近年来人民币汇率的波动对推动人民币跨境结算造成不利影响。人民币进入稳定期才有利于跨境人民币结算的开展。我们公司目前想更多地通过人民币跨境结算，但欧美等很多国家都和中国没有货币互换协议，客商们对接单时以人民币结算热情不高。”盼盼安居门业有限责任公司出口部经理李智

“我们也希望用人民币结算，但遭遇到很多困难。目前人民币国际化程度不高，客户长期以来已经形成以美元结算的习惯。我们也曾向客户提出以人民币结算，但均遭到对方拒绝。目前出口市场依然是买方市场，中国出口企业遭遇中国同行以及其他海外供应商的内外夹击，在商品议价以及货币结算方面，海外采购商往往有决定发言权，—提出人民币结算，欧美客商往往不同意，为了能够留住客户，只能以方便客户为主。”

中国长城计算机深圳股份有限公司的相关负责人林建宾